☆★☆★☆★☆★☆★☆★☆★☆★☆★☆★☆★☆★☆★☆★☆★☆★☆★☆★☆★☆★☆★☆★☆★☆★☆★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锦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水云间之爱有来生   作者:小香儿 雪山飞狐中程灵素死而复生, 却成了水云间中被丈夫所弃的苦命女翠屏, 面对杜芊芊和梅若鸿的爱情,翠屏将何去何从, 前世缘,今世了, 同样的琼瑶剧,不同的翠屏。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翠屏 ┃ 配角:梅若鸿,杜芊芊,汪子墨,汪子璇 ┃ 其它:   所谓前世(一)   乾隆年间,洞庭湖畔。   夕阳西下,柔和的余晖泛着淡淡的华丽挥洒下一片金色光晕,此时正是花开时节,山花烂漫,路旁清浅的溪水也被芙蓉所荫蔽。   此时,一名白衣少年自远处打马而来,浅浅的夕阳映照在他风尘仆仆的脸颊上,却仍显得是那样的英姿勃发,器宇不凡。男子手执着缰绳,快马加鞭,清风吹拂,衣阙翻飞间扬起一路的清尘。瞧他那焦急万分的神情,不是寻仇便应是要去救人罢?江湖多恩怨自是纷乱难解的。   那少年行至密林的岔路处,忙勒住缰绳放眼远望,四下别无人烟,只在大路数丈开外处,有一座精致的花圃。少年驾马寻来,行至近前,只见此番圃中花儿正开得绚烂,红花艳似晚霞,白花剔透有如璞玉,角落处的一丛蓝花,也甚是精巧别致,那一丛丛的花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灼灼的光华,在花瓣上缓缓的流转,引人惊 艳。   白衣少年也不禁驻足观看片刻,往往注视着这些花儿盛放时的华美姿态,会使人忘记最初种植她们的意义,因为这里的每一朵花,一株草都有着自己的药性或毒性,千草千味,或入药或炼毒。然而她们的美丽总是令人先入为主,忍不住的心生爱怜,流连忘返。   恰在此际,花圃前站起一名村女,她身穿着青布衫子正轻俯着身子在整理摆弄着那一丛花草,悄立在晓风之中,残阳斜照,是一道怯生生的瘦弱背影。一袭青衣,淡淡的笑容,宛若一株宁静的海棠,淡然无香,只独自在角落平静的等待着,平凡得有几分容易被人忽视。   见状,少年勒缰下马上前几步,便向那村女作了一揖,和声问道:“请问姑娘,上药王庄走哪一条路?”   药王庄,乃“毒手药王”无嗔大师的隐居所在,其素不见外人,每年都会有些武林人士前来此处找寻,或为解毒,或为寻仇,然皆是铩羽而归。   闻言那村女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明亮之极,眼珠黑得像漆,这么一抬头,登时精光四射。少年心中一怔:“这个乡下姑娘的眼睛,怎么亮得如此异乎寻常?”见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村女却只匆匆一瞥,便突然低下了头,只冷冷地答道:“不知道。”语音却甚是清亮。   初见之时,少年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女子则是悠然自得,冷冽平静。   此夕踏访洞庭湖,斜辉照颜素。山风盈袖动春锄,草初发,情青田圃。药谷精灵,机巧难卜,除君谁驭毒?萧萧双骑千里路,人在深深处。行云有影月无心,雨亦苦,梦到残处。冰质玉骨,一襟清愁,化此花幽独。   其实,那名白衣少年便是辽东大侠胡一刀的儿子,少年游侠——胡斐,他此番不计危险的前来药王谷,便是要寻到“毒手药王”去为苗人凤解毒,讲的便是一个义字。   花圃内的那名村女则是幽居药王谷,“毒手药王”无嗔大师之关门弟子——程灵素,其自幼便熟读医书,通晓毒物,又加上天资过人,故医术卓绝,且擅用毒,对奇珍异草,更是了解甚透。于是,这本不相干的二人自相遇的这一刻起,便将命运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许多事情或许早已注定。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胡斐只道程灵素不是个美丽的女子,最多只是不丑。帮她浇花,是怜惜她是弱小女子,又内疚同伴踩坏了她的花。灵素对胡斐则先是不理不睬,冷然漠视,然而,当胡斐为她一担担挑水浇花时,灵素的心弦已经不自觉地被拨动,对其生了恻隐之心,再而赠君蓝花,便是将这一切都交给了天意,若是他真的爱怜那株蓝花,若他真的听信自己的话,便自会助他安然无恙。   深夜,程灵素安排自己的师兄师姐三人见面,胡斐则是护其身侧,此间竭力照料,抵挡了师兄师姐对其的进攻。共患难中,两人的感情不觉增进了。   而程灵素尽管身怀施毒绝技,却性情高洁,是非分明,从不滥杀无辜。每一次用毒,总是精心安排设计,旨在惩治恶人,却从不伤及生命。师兄师姐作恶多端,为了维护师父的英名,也为了替二师兄父子伸冤,她用计治服大师兄。一番作为言行大义凛然,与她那瘦弱的身形又极不相称,其胆识与心智,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也令胡斐在心中微微汗颜,不禁对灵素升起了敬畏之心。   在那药王谷的一帮一助间,胡斐天性中的仁厚侠义,终是令灵素心折,渐渐钟情。因为胡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善良,真诚。在灵素的前半生中,恐怕除了师父之外,大有关系之人都是阴恶浅薄之徒。如今见胡斐真诚善良,是名急人之难,行侠仗义的侠士。虽知江湖险恶,仍是追随胡斐踏入了江湖,助他为苗人凤医眼。   自药王谷前往苗家庄,一路行来,胡斐的义重、情深,一点点的打动了她,赢得了她的芳心。然而,胡斐虽然对程灵素也有好感,能体会到她别有一种妩媚的风致,仅仅也只是灵姑娘虽没袁姑娘美貌,但绝不是丑丫头而已。   错就错在灵素爱上了胡斐,她对胡斐的爱恋,是在悄然无声中滋生的,像花瓣轻轻落在地上。她安安静静地爱着,安静得让每日与她朝夕相处的胡斐毫无觉察。然而这场爱恋,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为胡斐并不爱她,他心上自有那个紫衣姑娘存在,那个古怪、爱耍性子、捉摸不透但美丽的袁紫衣。   一支玉凤凰让程灵素明白了胡斐的心思,可她还是诚挚深切地爱着,可以默默的退让,却无法让自己的爱意减弱。原来爱可以包容一切,因为这份包容让爱变得深沉。这样的爱不仅包含了无尽的关心和爱护,还承载了许多的委屈与痛苦。   从此,灵素便卷进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战争。   尤记得潇湘道上胡斐和袁紫衣的相遇,叫做一见钟情,男子勒马让道,女子疾驰而过,就是这短短一刻的错身而过。只来得及彼此匆匆一瞥,然只是这一眼,胡斐的心底便印下了一道紫色的倩影,那女子眼若秋水,一瞥惊鸿。   只是,谁敢说这一见钟情全与色相无关?   而在灵素见过紫衣之后,也才知晓何为花容月貌,活色生香。原来,一切早已注定,这样平凡的自己在袁紫衣的绝色容颜面前只余悲哀,乌鸦终究变不成凤凰。   只是,假如程灵素也是绝色女子呢?至少,和袁紫衣一样美,甚至不用比她更美,那么胡斐,会不会爱上她?从来不去设想,也不敢探询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会难过;如果是肯定的,她会更加伤心。   再后来,胡斐竟向她提出结义,灵素原本以为只要暗暗的为他安排好一切,他一定回看见,以为只要默默为他付出真心,他总能感到,以为只要偷偷恋着爱着,他总会回应。可是胡斐仅用结为兄妹这四个字,便不费一丝力气就摧毁了她最后的希望,她狠狠的拜了十下,每一下都掷地有声,重重的将她再一次推向深谷.整整十拜,拜去了她所有的眷恋,却忘记带走她的爱恋。究竟还是不忍割舍呀,漫天星宿,她选择追随了一颗不属于自己的星星。一声声叹息为谁而累,一滴滴清泪为谁而泣,一丝丝情素为谁而生,一株株海棠为谁而落,一抹抹嫣红为谁而绽,一段段剪影为谁而忆,一缕缕芬芳又为谁而亡……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不过生死相随的亦只有她一个罢了。那日以后,灵素对胡斐的爱便转为深沉含蓄的爱了,如果说前面象火一样熊熊的烧,现在则象万川归海一样,慢慢的积攒起来了。她那柔弱瘦小的身体里其实埋藏着火山般炽热的情感,而她却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出来。因为她已经知道,胡斐是爱袁紫衣的,也只爱袁紫衣。想来世上毒性最强的药不应是“七心海棠”,而是那 份让人意乱情迷的牵引,那才是真正找不到解药的毒药。   只是灵素不愿离开胡斐,或者说,无法离开。因为,守在他的身边固然离痛苦近了,可是离他远了便失去了全部的幸福,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爱着胡斐,退居到袁紫衣的影子后面。虽然心里难过,更多的是沉默的无奈,程灵素依然和他结拜,从此以兄妹相称,自己今生只是他的二妹。最痛的不是不爱,而是不能停下自己的爱吧。   也许灵素若一生未遇见胡斐,生活会很平静在那洞庭湖畔,隐姓埋名,伴着那习习冷风,伴着晨昏日落,继承师傅衣钵,渐去那羡慕繁华之意,争强好胜之心。如果程灵素明知痴爱无望,毅然离开胡斐,她的人生,又会有如何的锋回路转?   胡斐自识灵素以来,他虽一直心里有着袁紫衣的影子,但也时时感觉到灵素对他的一片心意。数万里灵素默默的追随,二人风尘仆仆,无数次的出生入死,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除恶人,找苗人凤,护送马春花……   彼此间的情义越来越深,但也仅仅只是情义。徒留下彼此错误的相遇,纵使有缘相遇,却只能擦身分离。灵素心中的痛却是越积越多,对胡斐的爱,已不能单单用爱之一字来形容。刻骨铭心与分隔天涯的相思,不足称为相思,咫尺之隔的相思,才最令人憔悴。那是生死不渝的爱恋,而那一天也终于到来了……   所谓前世(二)   庙内,程灵素握着胡斐的手,心如刀割,自己虽然得脱大难,可是胡斐为了相救自己,手背上已沾上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刚毒,《药王神篇》上说得明明白白:“剧毒入心,无药可治。”难道挥刀立刻将他右手砍断,再让他服食“生生造化丹”,延续九年性命?三般剧毒入体,以“生生造化丹”延命九年,此后再服“生生造化丹”也是无效了。他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亲人,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之后,在她心底,早已将他的一切瞧得比自己重要得多。这样好的人,难道便只再活九年?   程灵素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早已打定了主意,取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在胡斐口中,颤声道:“快吞下!”胡斐依言咽落,心神甫定,想起适才的惊险,犹是心有余怖,说道:“好险,好险!”见那《药王神篇》掉在地下,一阵秋风过去,吹得书页不住翻转,说道:“可惜没杀了这三个恶贼!幸好他们也没将你的书抢去。二妹,倘若你手上沾了这三种毒药,那可怎么办?”程灵素柔肠寸断,真想放声痛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胡斐见她脸色苍白,柔声道:“二妹,你累啦,快歇一歇吧!”程灵素听到他温柔体帖的说话,更是说不出的伤心,哽咽道:“我……我……”胡斐忽觉右手手背上略感麻痒,正要伸左手去搔,程灵素一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颤声道:“别动!”胡斐觉得她手掌冰凉,奇道:“怎么?”突然间眼前一黑,咕咚一声,仰天摔倒。胡斐这一跤倒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可是神智却极为清明,只觉右手手背上一阵麻,一阵痒,越来越是厉害,惊问:“我也中了那三大剧毒么?”   程灵素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的滴在胡斐衣上,缓缓点了点头。胡斐见此情景,不禁凉了半截,暗想:“她这般难过,我身上所中剧毒,定是无法救治了。”刹时之间,心头涌上了许多往事:商家堡中和赵半山结拜、佛山北帝庙中的惨剧、潇湘道上结识袁紫衣、洞庭湖畔相遇程灵素,以及掌门人大会、红花会群雄、石万嗔……这一切都是过去了,过去了……他只觉全身渐渐僵硬,手指和脚趾寒冷彻骨,说道:“二妹,生死有命,你也不必难过。只可惜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做大哥的再也不能照料你了。那金面佛苗人凤虽是我的杀父之仇,但他慷慨豪迈,实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我死之后,你去投奔他吧,要不然……”说到这里,舌头大了起来,言语模糊不清,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了。   程灵素跪在他身旁,低声道:“大哥,你别害怕,你虽中三种剧毒,但我有解救之法。你不会动弹,不会说话,那是服了那颗麻药药丸的缘故。”胡斐听了大喜,眼睛登时发亮。   程灵素取出一枚金针,刺破他右手手背上的血管,将口就上,用力吮吸。胡斐大吃一惊,心想:“毒血吸入你口,不是连你也沾上了剧毒么?”可是四肢寒气逐步上移,全身再也不听使唤,哪里挣扎得了。   程灵素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下,若是寻常毒药,她可以用手指按捺,从空心金针中吸出毒质,便如替苗人凤治眼一般,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入体,又岂是此法所能奏效?她直吸了四十多口,眼见吸出来的血液已全呈鲜红之色,这才放心,吁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大哥,你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袁姑娘,那知道她却出家做了尼姑……我……我心中……”   她慢慢站起身来,柔情无限的瞧着胡斐,从药囊中取出两种药粉,替他敷在手背,又取出一粒黄色药丸,塞在他口中,低低地道:“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大哥,他不知我……我会待你这样……”剧毒入心,无药可治。可是连她那号称毒手药王的师傅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一种解法,那便是以己之命,换人之命,无嗔大师算不到的是这世间的痴心真爱。这种解药就是——生命,以生命为解药,是灵素对胡斐最后一次爱的表达。是她对爱情的执著与追求,心灵的纯真与美好。而此时的灵素,心却已经碎了,但她却无从感觉,因为,她要用她仅剩下的全部生命,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一生的爱人。   胡斐只想张口大叫:“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但除了眼光中流露出反对的神色之外,实在无法表示。程灵素打开包裹,取出圆性送给她的那只玉凤,凄然瞧了一会,用一块手帕包了,放在胡斐怀里。再取出一枝蜡烛,插在神像前的烛台之上,一转念间,从包中另取一枝较细的蜡烛,拗去半截,晃火摺点燃了,放在后院天井中,让蜡烛烧了一会,再取回来放在烛台之旁,另行取一枝新烛插上烛台。胡斐瞧着她这般细心布置,不知是何用意,只听她道:“大哥,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以免惹起你伤心。现下咱们要分手了,不得不说。在掌门人大会之中,我那狠毒的师叔和田归农相遇之时,你可瞧出蹊跷来么?他二人是早就相识的。田归农用来毒瞎苗大侠眼睛的断肠草,定是石万嗔给的。你爹爹妈妈所以中毒,那毒药多半也是石万嗔配制的。”胡斐心中一凛,只想大叫一声:“不错!”程灵素道:“你爹娘去世之时,我尚未出生,我那几个师兄师姊,也还年纪尚小,未曾投师学艺。那时候当世擅于用毒之人,只有先师和石万嗔二人。苗大侠疑心毒药是我师父给的,因之和他失和动手,我师父既然说不是,当然不是了。我虽疑心这个师叔,可是并无佐证,本来想慢慢查明白了,如果是他,再设法替你报仇。今日事已如此,不管怎样,总之是要杀了他……”说到这里,灵素体内毒性发作,身子摇晃了几下,摔在胡斐身边,目光却依旧痴痴的凝望。然而,即便临终这刻的回眸,流转的仍不是绝望,而是祝福吧,希望他和他的紫衣幸福,灵素便是爱到极致、痴到极点,她希望胡斐能娶袁紫衣,只因为她以为这样胡斐便可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在她与胡斐之间,灵素永远都是在牺牲自己,先是一小步,一小步,然后是一大步,一大步,牺牲了自己的才智,牺牲了自己的情感,直到最后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灵素的嘴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此刻也未曾停止为他而绽放,而眼中掩含的落寞,是她最后一次轻声的控诉,仍旧淡淡的,仿若风一吹就散了,连同那碎了的心一齐漫天飞舞,于是,留下的只是那副平凡的皮囊。   胡斐见她慢慢合上眼睛,口角边流出一条血丝,真如是万把钢锥在心中钻刺一般,张口大叫:“二妹,二妹!”可是便如深夜梦魇,不论如何大呼大号,总是喊不出半点声息,心里虽然明白,却是一根小指头儿也转动不得。便是这样,胡斐并肩和程灵素的尸身躺在地下,他一生孤苦,从未得享天伦之乐。他早已在心里将程灵素当成了他最亲的人,这一刻起的的心仿若置入冰窖,从上午挨到下午,又从下午挨到黄昏。要知那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的毒性何等厉害,虽然程灵素替他吸出了毒血,但毒药已侵入过身体,全身肌肉僵硬,非等一日一夜,不能动弹。这几个时辰中他心中之苦,真非常人所能想象。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身子兀自不能转动,只知程灵素躺在自己身旁,可是想转头瞧她一眼,却是不能。   此刻,胡斐心中便又浮现出初识灵素的情景,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夕阳映红了树林。   “我叫程灵素,‘灵枢’的‘灵’,‘素闻’的‘素’。”   只是那时的胡斐不知,《灵枢》、《素问》原是两本救人的医书。灵素,犹如沉绕了千年的药气萦香,慧黠灵动,缠缠绵绵,潺潺出一江红泪向东流,流尽一生清愁未肯休。谁说红一定是喜庆,一定是娇美,一定是绚烂?晚霞将此时的新月映成了红,新月却仍然凄冷,永远带着阴影的凄冷……   所谓前世(三)   破庙中一枝黯淡的蜡烛,随风摇曳,忽明忽暗,胡斐的身上说不出的寒冷,心中说不出的凄凉。终于蜡烛点到了尽头,忽地一亮,火焰吐红,一声轻响,破庙中漆黑一团。   胡斐心想:“我二妹便如这蜡烛一样,点到了尽头,再也不能发出光亮了。她一切全算到了,料得石万嗔他们一定还要再来,料到他小心谨慎不敢点新蜡烛,便将那枚混有七心海棠花粉的蜡烛先行拗去半截,诱他上钩。她早已死了,在死后还是杀了两个仇人。她一生没害过一个人的性命,她虽是毒手药王的弟子,生平却从未杀过人。她是在自己死了之后,再来清理师父的门户,再来杀死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师兄师姊。   “她没跟我说自己的身世,我不知她父亲母亲是怎样的人,不知她为什么要跟无嗔大师学了这一身可惊可怖的本事。我常向她说我自己的事,她总是关切的听着。我多想听她说说她自己的事,可是从今以后,那是再也听不到了。”   “二妹总是处处想到我,处处为我打算。我有什么好,值得她对我这样?值得她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其实,她根本不必这样,只须割了我的手臂,用他师父的丹药,让我在这世界上再活九年。九年的时光,那是足够足够了!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度过九年,就算她要陪着我死,那时候再死不好么?”   忽然想起:“我说‘快快乐乐’,这九年之中,我是不是真的会快快乐乐?二妹知道我一直喜欢袁姑娘,虽然发觉她是个尼姑,但思念之情,并不稍减。那么她今日宁可一死,是不是为此呢?”   也许在胡斐的心中,一直是把她当作妹妹来看待的。直到程灵素依偎在他身边含笑而逝,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心中思潮起伏,想起了许许多多事情。程灵素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当时漫不在意,此刻追忆起来,其中所含的柔情蜜意,才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王铁匠那首情歌,似乎又在耳边缠绕,生出一股荡人心魄的缠绵味道。而后又想起王铁匠那日所言:程姑娘人既聪明,心眼儿又好,这份本事更加不用提啦。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一辈子你可得多听她话……   “我要待她好,可是……可是……她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我没待她好,我天天十七八遍挂在心上的,是另一个姑娘。”   灵枢终未得天枢,素问何曾问髯胡,烛泪滴残海棠冷,忍听山歌到晓无。这一刻胡斐才才真正体会到在兄妹之情外,或许他对于程灵素其实还是有着男女之情的,可惜那样的感情太淡了,淡到一直被自己所忽略。当时他满心满眼只有袁紫衣那容光照人的身影,何曾注意过身边那个一直叫着她大哥大哥的女孩?   直到程灵素是为了救自己而死,胡斐才第一次感应到,其实灵素从跟着自己走出那片花丛,她就踏上了一天风雨艰辛的道路。然而她走得从容平静、快乐幸福,只因可以伴在所爱之人的身侧。   而这将是灵素最后一次为他付出,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因为她已付出所有。程灵素的爱是那么的决绝,付出了就不再收回,只有用死,才能给这段刻骨的爱恋画上一个句号吧。胡斐看着身旁的尸体,心仿若失落了一角,只觉得以后是谁陪在自己的身边已经不重要了。   天渐渐亮了,阳光从窗中射进来照在身上,胡斐却只感到寒冷,彻骨的寒冷,因为心中一片冰冷。   终于,他觉到身上的肌肉柔软起来,手臂可以微微抬一下了,大腿可以动一下了。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来,深情无限地望着程灵素。突然之间,胸中热血沸腾。“我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二妹对我这么多情,我却是如此薄幸的待她!我不如跟她一齐死了!”   但一瞥眼看到慕容景岳和薛鹊的尸身,立时想起:“爹娘的大仇还未报,害死二妹的石万嗔还活在世上。我这么轻生一死,什么都撒手不管,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却原来,程灵素在临死之时,这件事也料到了。她将七心海棠蜡烛换了一枝细身的,毒药份量较轻的,她不要石万嗔当场便死,要胡斐慢慢的去找他报仇。石万嗔眼睛瞎了,胡斐便永远不会再吃他的亏。她临死时对胡斐说道,害死他父母的毒药,多半是石万嗔配制的。那或许是事实,或许只是猜测,但这足够叫他记着父母之仇,使他不致于一时冲动,自杀殉情。   突然之间,胡斐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前天晚上在陶然亭畔,陈总舵主祭奠那个墓中姑娘时竟哭得那么伤心?”原来,当你想到最亲爱的人永远不能再见面时,不由得你不哭,也不由得你不哭得这么伤心。   一路相伴,他二人其实已不是简单的结拜兄妹之情了,也许胡斐本人也不清楚,他对程灵素的那份情感,是否也掺杂了几分爱在里面。胡斐只有在灵素死时才感到那份最刻骨铭心的伤痛,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还是三者皆有,这个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这一刻起,他便失掉了自己。   可是,一切已追悔莫及,此情只待成追忆。   程灵素并不是个美丽的女子,平凡而安静,然百年之后,再美丽的容颜也会在时光中老去,如花谢别枝,暗香散落。而美好的心灵却会永远鲜妍,始终馨香扑鼻。太多的时候,人们往往只关注于眼睛看到的东西,却忽视了心灵的提醒。当一颗美好的心灵在对你的心灵默默呼唤时,有多少人能够听到,又有多少人会去关注呢?曾经的胡斐不明白,因为那时的他还太年轻。   灵素的爱,纯洁无暇,姣如明月,不经意间慢慢靠近,当察觉时她已为你倾尽所有。她本可以平淡地了却一生——如此聪慧的女子,是明白不应该踏足江湖的。但她终究为了他——为了一个大哥,从此万水千山,艰难险阻,她不声不响地陪他走过。即使她深知大哥心中有另一个,另一个比她漂亮百倍的女子,却仍如此待他。 不求回报的付出一切,最后连生命也给了她。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聪明绝顶的灵素,算无遗策,为心爱的胡斐安排好了一切,却唯独自己那一腔相思、一襟红泪对景难排,算不出临去时那一刹往事堪哀!天地悠悠,尽是无奈的悲恸。   七心海棠人空瘦,世间再无程灵素。   所谓爱有来生   你既无心我便休,休,真的有那么难吗?   真的很难,因为我就是那名叫做程灵素的女子。入骨的相思,怎是能够割舍?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爱到此处,我却也真是不枉此生了。   我长得很丑,是自小便是知道的,那是一段我未曾和任何人提起过的身世。   其实我本生在大富之家,江南程家也曾显赫一时,风光无限。而我出生时家中已有三名哥哥和一名姐姐,而我却最不得爹娘的喜爱,甚至是厌恶吧,小的时候我只知道自己偷偷的哭,却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什么缘由,然而随着我一岁岁的长大,直到我六岁的时候,才渐渐知道原来爹娘便是因我容貌丑陋,所以才不喜爱我的,而且全城的百姓都知道程家出了一个丑丫头。而早我一年出生的姐姐却是大不相同,她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甫一出生,便得到了全家人的爱。   虽同是姐妹,我们的境遇却是大大的不同。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女孩都爱煞了自己映在镜子上的如花容颜,娇胜春花,灿若明霞。丑,于女子来讲也是一种罪过。   小的时候,姐姐每每见到我都喊我做丑八怪,当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称呼我时,我便把家里的镜子都处理掉了,整整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夜,自那以后不再去看自己的面容,可是,当我每日净脸水中依稀的倒影,仍可看到我有脸颊那道漆黑的胎记,这样的我真的是很丑吧。   只是若不是在我八岁那年的一次外出,我仍会像其他官家小姐一样,锁在深闺之中,虽无家人关爱,却衣食无忧的长大成人,然后再寻户人家嫁过去,虽然我的容貌丑陋,也尽可嫁到小户人家。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我第一次同娘和姐姐一起进寺里祈福,所以我面上虽然是尽力保持着小姐的静淑模样,心底却是雀跃不已。一路上我都紧紧的看着娘,而娘则只是对着姐姐笑,哄着她。不过,我没有关系的,只要能这样在一旁看着娘就好,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是,在回府的路上,我们却遇上了强盗,那伙强盗似是预谋已久的,对于我家的身份,出行的路径都是一清二楚。他们上来便挟持了姐姐,因为他们知道,她是府中的宝贝。   在那一刻,我看到了母亲深刻的慌张和无助,所以,我上前一步,淡定的说道:“你们放了她吧,我愿意和她交换。”声音虽仍稚气,却让在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母亲呆愣片刻,眼神复杂的望了我一眼后,便急急的冲绑匪喊道:“是啊,用她换!”   虽是自愿,但听到自己的母亲如是说,我的心还是微微发疼。   然而,对面却是传来一阵嗤笑,领头那男子大笑着说道:“我们若是绑的这丑丫头,恐就要不来这么多赎金了吧。”   “不……不会的。”说着,母亲便把我朝对面推去,“换了吧,你要多少银子,我们都会如数奉上的。”   “程夫人,你还是快回去取钱吧,慢了的话。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快去!”   “别乱来!我这就去,这就回去取银子。”说着母亲便跑回了马车上,这时才想起我还在车下,想了想便转头冲我说道:“小五,你留下照顾姐姐吧,千万不要让她伤着,知不知道?”   注视着母亲此刻的焦急,我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冰冷一片。我还来不及思考现在的处境,姐姐见着飞驰而去的马车,竟是哭出声来,虽年纪尚幼,却是哭的梨花带雨,万般惹人怜爱。   可那些绑匪哪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见她哭闹便是大声嗓骂开来,我连忙上前护住比我还要高些的她,不断地轻声安慰着。   “老大,咱们现在便杀了她们吧。”绑匪中一个长得似马脸的男子说道,一脸恶狠狠的望向我们,姐姐则是不禁向我身后瑟缩了下。   “老马,你别乱来!别乱了计划。”   “老大,我知道的。”那马脸男呐呐的说道。   “我怕……”一向对我冷嘲热讽的姐姐,此时却是紧紧的依偎在我的身侧。   “别怕,别怕……”我忙抱住了我身后瑟瑟发抖的她,不住的出声安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则是陷入最深的恐惧之中,府上的马车却一直没有回来,绑匪们都焦急的露出了不耐的神情,愈发的可怖起来。   终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正是父亲带着家丁前来,我不禁和姐姐相视一笑,心中顿时盈满了浓浓的喜悦。   父亲关切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着姐姐,担心的神情溢于言表,交纳了赎金后,父亲便快马来到我们的近前。而就在我们以为将要脱险的这一瞬间,绑匪们却是突的展开了袭击,以他们此刻的反应判断,他们应该不是一般的绑匪,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刺杀父亲吧。   于是,我连忙拉着姐姐跑进身后灌木丛中,蹲下身来藏在那里。此时,我们再次朝外望去,已是一片的血腥,我忙用手挡着了她的眼睛,因为她是我的姐姐,所以一定要保护好她,而且这是娘对我的交代。   静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显然父亲也是有备而来,因为随后便是赶来了大量的官兵,很快便肃清了那些绑匪,那些人难道是父亲的仇人派来的?总之,此时的局面已经被父亲控制住,我未来及细思,身侧的姐姐便已站了起来,朝父亲跑去,一头便扑入了父亲的怀抱,嘤嘤的哭泣着,倾诉着她心中的恐惧。   而我也缓缓站起身来,欲朝那边走去,心念一转却是故意的放缓了脚步,当时的我是多么希望看到父亲也可以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啊。可是,只见父亲抱着姐姐便翻身上马,根本不记得我的存在。   这一次,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脑海中只有父母离开时留下的背影,我再次将自己隐于灌木之中,朝着父亲离开的方向,深深地望着。   从日暮到入夜,我一动未动,仍是期盼着家人也可以前来寻我,可是,没有,心中那仅存的希望也被现实狠狠的击碎。抬首仰望明月,我朝着父亲离开的方向,深叩三首。   父亲,母亲,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你们可会有一丝想念我?我想不会吧。我默默的站起身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今日起,小五便不会再奢望什么父母关爱了,我可以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那时的我却不知道,前方正有一场巨变等待着我。足足走至天明,我才走回到府门口,那时我已累到虚脱,身心俱疲。可是仍低不过眼前景象给我的震撼,此时,我家的府邸已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中还透着微微的火光,浓密的黑烟一圈一圈的盘旋着飘散于云霄。据说我家在那一夜便被灭门,爹娘,哥哥还有姐姐都不在了。我心中如果曾经有过那仅仅一点的恨意,那么也在这一刻消磨殆尽。我总是以为在这个家里自己没有得到一点的关爱,心日日都在抽痛,只能默默的忍耐着。然而自此天人永隔,以后想要远远的望着他们也是不能够了吧。随着飞扬的火光,八年的光阴一点一点的模糊湮灭……   失去了家人的我,一年来四处漂泊,便是真真沦落成一名乞儿,原来,就算是做乞儿也会因为容貌丑陋而遭人嫌弃啊。   就在我狼狈的奄奄一息之时,以为自己快要饿死时,却是遇到了一个慈爱的老者,他收留了我,将我带到了洞庭湖畔,收我为徒,传我医术毒理。而且,他将我脸上的胎记医好,那刻起,我便不再是丑八怪,只是脸色仍旧蜡黄,算不上美,而我却已满怀喜悦。   拜师八载,我的生活非常的平静,我以为自己可以这样度过一生。我人生的全部意义便是遵从师命继承师傅毕生医术,苦心种植七心海棠,   可是,却又偏偏让我遇上了他,胡斐,并且让我爱上了他,而他爱的却不是我,他爱的是一名绝色女子,紫衣娇娆。但我仍愿为他为所爱放弃世外桃源,染上一身血雨腥风,也让自己的鲜血沾上尘埃。   难道这便是三个人的天意,我却只能放手,隐藏起自己的一颗真心,如果继续这样活着,伴随我的将会是永远的痛苦,为了自己的容颜和一份无望的爱。所以,我决意一死为胡斐吸出剧毒,这时我才在痛苦中得到了瞬间的解脱。那一刻,散发出的美,凄楚而不安。那样的决绝,洒脱,倒也不枉我为“毒手药王”的弟子,天下第一毒物“七心海棠的主人。”   我怀着爱和凄楚永远的逝去,也许花叶平凡的七心海棠和我一样,本只是天地之间一种俗物,纵然百种灵慧,却不敌似水红颜的回眸一笑;也许她本是红尘中的过客,只因轮回中的心动,坠入人间。   一切终如云烟消散,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如火的海棠,在微微细中依旧摇曳,不经意间,花香袭人。一朵不起眼的海棠,形状奇特,每朵花便像是一只鞋子,形不甚美,香也极淡。却也有荼糜的一瞬。   如果我一辈子都在药王谷,如果我一生都未曾遇到你,如果我一生都是与毒药为伍。   我是不是会更快乐?至少我不知道自己情归何处,没有源头,也不会让伤心的河流汇成海洋,感叹世间的事都逃不过“如果”这两个字。   我研制七心海棠,为了师傅的愿望,却不知最后却命丧于此。   可是我不曾怨恨过,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更何况我从未得到过。   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幸福,我默默的陪在你身旁,陪你欢笑,陪你伤心,已经足够。   我是一株海棠,却无人能懂海棠之语,在你心里我即使开的最绚烂也不及紫色玫瑰的妖艳。   我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可是我却不是一个貌美的女子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却无法让你爱上我,更没有本事让你的万丈豪情化成绕指柔。   所以最后我选择成全,死在你的怀里,死在师傅一生为之痴狂的七心海棠剧毒之下。 我含泪,但是这是我最好的结局,此生不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只能期待来世。   那时我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翩翩白衣,要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与你相遇,也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在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等我,千万千万。   所谓今生   四川民国16年   “您醒啦!太好了!太好了!”在一道童声的欢呼下,我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却仍是无法看清眼前之人,不知道是这地方的光线太暗,还是其他的原因,不过听这女娃的声音也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人,所以我勉强的开口道:“我不认识你……”这时,我只觉得热,好热,脑袋暈糊成一片。见那人伸手要探我的额,只能本能地喊出:“別碰我!”便又陷入了一阵的昏眩,最后归于黑暗。难道这里边是阴司?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淡定的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我慌乱,可是这个恶梦却打破了我一贯的冷静,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个奇怪的地方,在这里我不再是程灵素,我叫翠屏,是一名二十几岁的女人,而且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心中的惶惑不断的增加,为着无法理解的情形而害怕,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发疯了,似乎也渴望自己已经发疯,或相信自己是在作梦,这让人无法面对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只是绝没有一个梦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自我恢复意识,已经浑浑噩噩的在床上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任由一名极其瘦弱的女孩每日里照料我。然而这样的放任已是我对自己的极限,不管现在的情形多么的令人无法理解,我都必须开始去面对,于是,我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就在我决定振作的这个清晨,一直照顾我的那个小女孩却病倒了,高热不至。于是,我走出了那间破旧的茅草屋,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自己是在一个叫做沪县的地方,这里刚刚遭了水灾,田地都淹没了,没吃没喝的,跟着就闹瘟疫,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那是一幅哀鸿遍野的场面。   而更令我惊诧的事情也是接踵而来,这里是民国,乾隆年间离这里已逾百年,这里的人都剪去了发辫,也不再是我所熟悉的服饰,总之每天我都可以发现令我新奇的地方。   “娘,你配的药真管用,画儿已经没事了。”床上的女孩见我回来,睁开迷蒙的睡眼笑嘻嘻的说道。   而我只是随便应了一声,便先去将刚刚采回的药草分别放到了簸箕里,支上架子,晾在院中。然后才回到屋里,将手搭到女孩的脉门上细细诊治,须臾,我收回了手轻声说道:“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娘!”我刚要起身,女孩却是扑上前来,一把搂住我,急急的哀求道:“娘。你是不是不要画儿了?是不是?”说着竟是低声抽噎起来,“先是爷爷在天灾里染上痢疾撒手归西,接着是大伯和姑姑,二伯和三伯则是相继离开了村子,到外省讨生活,奶奶没多久便也卧床不起,也走了……”   “而娘病好后就不愿和画儿说话了,是不是也要离开村子,不要画儿了,是不是?呜呜……”说这便又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好了,乖,没有……没有……我不会不要画儿。”望着她悲切的笑脸,我终是没有办法漠视,只得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   “娘,真的吗?”画儿仰起脸,满是期待的问道,一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泪痕,显得格外的晶亮,而她眼中的那份期待我又怎会读不懂。   “真的。”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冲她露出了我在这世上的第一个笑容。   “太好了,娘,你笑起来真好看。”画儿开心的说道,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美?闻言我不禁哑然,但是望着画儿认真的小脸我也只是摇头苦笑。在我可以下床后,我就第一时间取来了镜子,镜中映照出的女子梳着发髻,瘦骨磷峋,满面病容,她叫做翠屏,绝对称不上美,甚至比不上我在前世的容貌。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暴虐的喊声,“这里还有人家!快进来!”须臾,院子里便进来了数名大汉,每逢遭灾之地必会盗匪丛生,其实这些人原也都是灾民,背井离乡,没了生计便做了匪寇。而我们这座村子便已只剩下一杆老弱妇孺,能离开的早就走光了。   只见他们为首一人大喝道:“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快!”   我连忙从屋内走了出来,拦上前去说道:“这年月里,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来的值钱物件。”   “没有东西就把孩子带走卖了!”说着那几名大汉便直直的便要往屋里冲去抓人。   “啊!娘!娘!”床上的画儿见状已是吓得瑟瑟发抖,不停的惊叫着。   我不禁心中一怒,脸色随即沉了下来,而那几人还未跨进进屋的门槛,便已应声倒地。留在我身侧为首那人,不禁脸色微微一变,欲上前擒我,身子却是晃了几晃,终是也倒在了地上。   “呀!”画儿见状则又是惊呼出声,然后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我。   “画儿乖,别出来好好在床上休息,知道吗?”见她呆愣的点着头,我便合上了屋门,再次回到了院中。   我倒出些黄色粉末,分别塞在他们的鼻中,稍待片刻,那几人先后打了几个喷嚏,睁眼醒转,见到我后脸上的神情均是由迷茫转为愤恨,还带着几分的戒慎。   “你刚刚使的什么法子?”为首那人率先开口问道,目光深沉。   “我只是个无知村妇,什么都不知道。”我略低着头淡淡的说道。   为首那人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拢眉说道:“就凭你这份镇静,就不是个普通的妇人了,我们今天认栽了。”   “哎呀!”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呼痛声,只见那人,全身都跳了起来,情形极是狼狈,中赤蝎粉者有如火炙,疼痛难当。   就在刚刚为首那人与我攀谈之际,那人便欲从身后擒住我,只是我的衣服上早已擦上了赤蝎粉。   见状,其余人刚要一拥而上,为首那人却是挥手止住,竟是上前朝我深施一礼,道:“是我们兄弟无礼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替我兄弟解毒。”其余众人也都是一幅又气愤又着急的模样,看起来他们兄弟之间感情极深。   我则是微微一笑道:“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那多谢了!”为首那人立时面露喜色说道。   “只是……”他们一种人都热切的等待着我的下文,我眼波一转才继续说道:“只是你们需要有个认错的态度。”   “您请直言。”   “我看你们做强盗杀孽实在太重,应该向佛祖诚心祷告才行,你们便向着西方磕七七四十九个响头,那时我便救他。”说罢我便不再理会他们,而是去整理架子上的草药。   少时,院子里便传出此起彼伏的响声,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几名汉子的额头都已磕出血来,顺着额角朝下流出。   磕够了数目后,为首那人只是起身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又看向地上痛得直打滚的那人,见状,我才转身来到那人身侧,然后用银簪在他每根手指上刺了一个小孔,双手两根大拇指自他掌心向手指挤迫,小孔中流出的血液,带有紫黑之色。针刺的部位要恰到好处,过不多时,出来的血液渐变鲜红。   “好了,他没事了。”我一面收起银簪一面对为首那人说道。   为首那人黑着脸却又朝我施了一礼,只是他此时额头上一片的血污,显得有几分可怖且有可笑。   我则笑了笑说道:“你们头脸出血,方能散去身上毒气,可别怪我刚刚无礼啊。”   “啊?呃……谢谢。”为首那人突的明白了我的用意,我让他们磕头,既是惩戒却也是在帮他们解毒。   待那一众强盗离开后,已是日落西上之时,竟是在他们身上浪费了这许多的时间,不过,师父他老人家谆谆告诫过我们,除非万不得已,决计不可轻易伤人,所以我从不曾伤人性命。   “画儿?”我打开屋门,走进屋看到画儿蜷缩成了一团。   “娘……”画儿则是慢慢仰起头,怯怯的喊道,眼中含着浓烈的悲伤,画儿是个敏感的孩子,对于我和她之前母亲的不同,她应该早就已经感觉到了,只是她却一直不说,或是不敢吧,害怕连她现在唯一的亲人都已离她而去。只是事至如今,已是无法再欺骗自己了吧。   “画儿,我不是你娘了。”   “我知道。”   “不过我会照顾你的,好吗?”我认真的望着她,心疼的说道,父母之爱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失去母亲的孩子是多么的可怜,我不禁将身前的女孩揽入怀中。   “娘!”   就这样画儿伏在我的肩头上,一直哭到天黑,哭得累了,才缓缓睡去。那天之后,画儿还是管我叫娘,一切都还仿佛和之前一样,而我对于“娘”的这一称呼也终是习惯了,虽然曾有过想让画儿改口的冲动,可是终没有说出口,娘,对于每个孩子都是极重要的称呼,我又怎会不知,所以便任她这样继续叫着了,或许这样,她望着我现在的脸,便觉得自己的娘还活着。   不管怎样情形,我们都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不是吗?现在的我只将程灵素视为我的前世,把记忆中的那部分当做是一场梦,因为现在活生生的我叫做翠屏,她则是我的今生。不过我只是我,只是名字不同了而已。而在这里我已经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责任,就是画儿,那个早慧懂事的孩子,面对着孤苦无依的她,我虽无法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但我会把她当做亲人一样的对待。   “娘,画儿怎么还要吃药啊?”画儿虽然皱了起小脸,却仍是端起碗一饮而尽。   “画儿的身子不好,所以需要好好的调理啊,你看最近画儿的脸色就好了很多,是不是?”   “嗯。”闻言,画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是一片骄傲的神情,“娘,你真厉害!还会瞧病呢。”   我只是浅浅的露出个笑容,却没有说什么,便走出屋子,将院子里的草药都收了起来,再用布包好,然后进到屋里望着床上的画儿说道:“画儿,我们一起离开村子,好吗?”这里发生过瘟疫,实在不适合在此居住,而我这几日,一是上山采些药材变卖,筹措盘缠,二是先将画儿的身体调理好,起初当我听她说自己已经八岁时不禁吓了我一跳,因为她的身材看起来着实的瘦小,就和曾经的我一样,她看起来也就只有五六岁的身量。   “好啊,娘到哪,画儿就跟到哪。”   转日清晨,收拾好简单的我和画儿便离开了那座小村子,踏入了对于我们两人来说陌生而又新奇的一个世界。   所谓定居   两年后,民国18年   三月的杭州,又是桃红柳绿的季节,正是一派生机盎然。西湖春晓,温风吹拂。   就在在临近西湖的一座小院里,随处摆放着几件行李,显然是主人刚刚入住,正在打扫整理。   “娘,我们等下去游西湖吧,好不好?来时我便听人说这杭州的西湖可漂亮了。”一个,面相讨喜的女孩望着窗外的春色,不禁仰头问道。   微醺时节,泛舟西湖定是一种享受吧,绿柳成荫,碧波荡漾。   “西湖,独擅山水秀丽之美,林壑幽深之胜,只是这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所以娘今天晚上再带你去夜游西湖。”女孩的娘则是停下手边整理的动作,柔声说道。   阳光斜射入屋内,落得满室的暖阳,也映亮了女子的青色旗袍,窄袖、散口有着几分清朝年间特有的古典韵味,而她长长的发辫并没有梳成髻,而是用一个发簪固定在了脑后,显得爽利而不失温婉,此时,她笑望着女孩,眉眼之间更是无限的静柔。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母女间那脉轻盈温情,就静静流淌在这安祥静谧的小院之中。   而她们便是我和画儿,两年前,我们离开沪县之后,两年的时间已是走过了大半的南方城镇,一路走来,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新世界,只是这是一个没有胡斐的世界,在这里我应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每每想到这里心里仍是忍不住的泛起无尽的思念,煎熬着我。行医卖药,我和画儿倒是不愁吃住,只是一直没有在哪个地方安顿下了,其中的原因可能只有我自己知道,虽然明知无望,我却仍忍不住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寻他的身影。只是,两年了,我也应该给画儿安定些的生活了。   此番一到杭州,我便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这里,杭州城是个布满传奇的地方,也是个薰人欲醉的地方,我一来便租下了这座小院子,一出一进共有两个房间,虽然不大但对我们母女来说已是足以,就在院子的西面还带着一个小厨房,很是精巧别致,也很温馨。   所以,我希望画儿在这儿可以快快乐乐度过她的少女时光,至于我,就这样看着她慢慢长大长大,应该也就满足了。   “娘,你真美。”画儿坐在矮凳上,突的笑吟吟的对我说道。   “美?”我不禁讶然。   此时,画儿凝望起我,然后认真的说道:“娘,你真的越来越美了。”说罢便甜甜的笑着。   是吗?不过我却是比刚刚进入这具身体时有了变化,现在的脸颊已经渐渐圆润了起来,气色也很是不错,微微泛着红晕,身材亭匀,倒也显得有几分清丽,仍可算作不丑吧。   我不禁冲画儿笑了笑,问道:“那娘是美女啦?”   “那当然了!”画儿底气十足的说道,“娘是最美的。”   “还是我们画儿最漂亮!”   于是,我们二人便是笑作一团。   “娘,咱们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好不好?”画儿好不容易止住笑,再次仰起头来问道。   “画儿喜欢这里?”我问。   “嗯,这里好美啊。”画儿望着窗外浓浓的春景,兴奋的说道。   “好啊,咱们就暂且在这里定居好了。”我则笑着说道,望着画儿扬起的笑脸,我不禁想到,这一世有了画儿的陪伴,我才可以熬过那些刻骨的相思吧。   “哦!太好了!”随着画儿清脆的欢呼声又将我带回了现实,笑望着她,两年的时间,画儿长高了许多,脸颊也变得红润润的,本就长得眉清目秀,现在更是清丽得紧。此时,画儿又拉着我跑到院中兴奋地说道:“娘,那我要在院里种满药草好不好?”   “好啊。”我柔声说道,等到种上满院的花草,那一定很美,满院都会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就像自己在洞庭湖畔的那间小屋,只是,再不会遇到那名少年,打马而来……   “我要在这里种上很多的金银花。”画儿指着一方空地,用手比了很大的一个圆,然后又跑到另一边,继续说道:“然后再这里种丹参、白术,那里种智母、栝楼,你说好不好?”   “好啊。”我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一说起药草画儿便是满脸的兴奋,说来也奇,我在教她识字的时候,也一边教她一些简单的医理,没想到她竟是十分的感兴趣,两年下来也已经学有小成。虽然医理知识方面还没有多高深,但在辨识草药方面,已显示出极高的天分。我每次上山采药也都会带着她前去,并教导她如何辨认真正的药草。   我和画儿继续热切的讨论着如何布置我们的新家,此时,一阵和风吹来,院子内便响起清脆的风铃声,喝着我们愉悦的笑声,就像一首悠扬的歌儿。而我和画儿在嬉闹间便已整理好了行李,西湖之畔,水云之间,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溢满的是浓浓的温馨。   夜色缓缓降临,一轮明月当空,映照出满湖的波光,风中绿锁着雾朦,采荷寒塘纤指冷。莲动清绝迎风舞,曲高不与群芳争。   我和画儿则是依着计划乘坐着一艘精致的画舫,临栏而坐,欣赏着夜晚的西湖美景,画舫内的布置甚是清雅,桌案上则摆放着我事先准备好的瓜果点心。   此时,一阵清风徐徐吹来,那水雾缭绕中的映照出点点的亮光和一座楼阁的轮廓,渺渺的涟漪则传送来阵阵的欢笑声。   “娘,那是什么地方啊?”画儿则好奇的问道。   我循着画儿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便正是灯火阑珊,一片欢歌笑语。此时撑船的小姑娘,笑呵呵的转过头来替我们解释道:“那是杭州汪家的烟雨楼,临近湖边的那片平台是水心阁。”   “大姐姐,他们是在干什么呀?那么热闹。”画儿又不无向往的问道,探着身子朝那边张望着。   “杭州城的醉马画会定期会在那里聚会,他们应该是正在庆祝什么吧。”   果然,画舫又前行了片刻,便可以看到一座两层楼的建筑,当中挂着一块精致的匾额上写着“水心阁”三字。临湖的台子上有着明晃晃的火光,他们似乎正在举行篝火晚会,在这里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歌声,欢乐的吟唱着、跳着,使整座湖面都渲染出欢乐地气氛,映红了着水天之间。正是亭台楼阁映湖心,翩翩起舞韵悠悠。   “烟雨楼……”望着这座典雅的楼阁,我不禁注视了片刻,才摸了摸画儿的脸颊说道:“好了,太晚了,我们回去吧。”这个孩子一直只跟着我,会不会太寂寞了,所以看到那热闹的场面会流露出那么向往的神情。   船儿回转,划开波波的涟漪,再慢慢扩散。月儿半垂,夜,渐渐沉静了下来。   转日的清晨,照例是我教导画儿识字的时间,先是习字一个时辰,一本《素闻》已快被画儿临完,而她的小楷也初见风骨。接下来则是医理实践课程,今日安排的是炼制“春风醉”,是一味副药,无色无味,亦无毒,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只是若和檀香香气混合才会发挥出强劲的毒效,而画儿确是学得很快,很具炼药的潜质。   “做得好。”我不禁夸奖道,在这里不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新时代的女性女孩子,很多也都进到学校去接受教育,之前的两年时间是由于我和画儿没有安居在一个城市,所以都是我一路教导她一些简单的文字,现今既然决定在杭州定居,我便想要帮她找间学校,进去接受正规的教育,也可以多接触到一些同龄的朋友。   “画儿,娘送你去学校读书,好不好?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我含笑说道,有的时候望着画儿,我的心中就会升起难解的情绪,对于她我有着深深的怜惜,这样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生活艰辛,却是难得的懂事乖巧。对于画儿我总是不自觉地便会付出一份关心,渐渐的有的时候便把她当作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份寄托,所以便愈她的希望她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娘。”画儿却没有兴奋地欢呼,而是闷闷的说道:“画儿不要去。”   “为什么?”   “画儿跟在娘身边学习不是更好?”画儿一边收拾起配药用过的药草一边说道。   “可是,别家的孩子都去学校读书啊。”   “那是因为他们的娘不会教他们。”画儿理所应当的说道。   闻言我不禁失笑,“去学校可以学到娘也教不了你的知识。”   “可是,画儿只喜欢学医术,也喜欢娘教。”   “医术,娘在课余的时间还是可以教你呀。可是,想要了解这个社会,就一定要接受这里的教育,娘对这里的许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所以更需要画儿去多学些东西。海纳江河,惟学无际。”   “呃……那好吧。”闻言,画儿郑重的点头应道。   于是,我便花了几日的时间,在住所的附近找了一家学校,再帮画儿办理好了入学的手续。学校的课程分为修身、文法、中国历史、外国历史、算术、地理、理化、博物、图画、体育。学制初级为四年,高级二年,画儿则是被安排进了初级二年,而今日便是上学的第一天,吃罢早饭,我便牵起画儿的小手说道:“咱们走吧。”   “好啊,娘。”画儿一路上牵着我的手荡来荡去,不停地问我学校的情况,已是带着几分兴奋之情。   不知不觉间,我们便来到了这间第一小学校,牌匾上的字迹刚正大气,又蕴含着几分儒家的谦和之气,写着的是“真实劳朴”四字,正是这间学校的校训。   进了学校的大门,又穿过一个很大的操场,才进到学校的课堂,几处幽静小道上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结伴相行的学生,穿着一身统一的学服,见到师长时都很恭敬有礼,花儿则是自打进入学校便好奇的张望着,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欢喜。   “谷老师。”来到二年级外的教室外,便见到画儿的班主任谷老师,我迎上前去,然后望向一边的画儿说道:“画儿向老师行礼。”   “谷老师好。”画儿深鞠一躬喊道。   “好。”谷老师是一名年轻的男子,长得十分端正,只见他冲画儿笑了笑便对我说道:“这位大嫂,画儿交给我就好,您就先请回吧。”   “那拜托您了。”我点了点头,又冲画儿挥了挥手。   “娘,再见!”画儿则是使劲的冲我摆着手,“一下课我就马上回家。”   我目送着画儿随着谷老师兴致勃勃的进了教室,才转身离开。这一刻起,我才感觉自己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心中再一次默默刻画出胡斐的样子,你终会是我这一生的牵挂,是我在这凉薄尘世间的安慰,现今寻得这一处幽静的地方,纵使偶尔的清冷孤独,但守着心中对你的爱,却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所谓偶遇   “娘!我回来了!”画儿在院外就大声喊道,小跑着便进到屋里,一脸兴奋的冲到我的怀中。   我则不禁宠溺的笑了笑,问道:“第一天上学,还习惯吗?”   “嗯,老师和同学都很好呢。”   “乖,那快去洗洗手吃饭吧。”   “好。”   待画儿洗好手,饭桌上已摆上三菜一汤,有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汤则是咸菜豆瓣汤。皆是素菜,却是香气四溢,带着浓浓“家”的味道。   “好香哦,太棒了有我最爱吃的煎豆腐呢。”画儿冲我笑得满脸稚气,然后乖巧的说道:“娘爱吃笋,要多吃些啊。”说着便先为我夹了一大筷的笋丝,才自己提筷吃起来。虽只是些简单的菜色,我和画儿一餐饭倒是吃得十分开心。   饭后,则照例是读书时间,我们多半都是选择看些诗集杂文之类作为消遣,二人会静静的看半个时辰左右,很是静心养性。而今日的画儿却显得有些挨不住性子,连连的抬头,又垂头,最后终是忍不住放下书,凑到我跟前说道:“娘。”   “怎么了?”见她静不下心,我也就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书,心道画儿还是个孩子心性啊。   “娘,你知道吗?我们谷老师可厉害了。”   “哦?怎么个厉害法?”   “他教我们的历史课,讲得可真精彩,我都听得入了迷呢。”此时,画儿脸上散发出兴奋地光彩,又继续道:“没想到清朝的历史还挺有意思的。”   “讲的清朝哪个年间?”此刻我才真的认真起来,有些微激动的问道。   “乾隆年间啊。”画儿略一思索,又继续说道:“说的是乾隆初年,西疆维部伊斯兰圣裔阿里和卓家生下一位满身溢香的奇女,取名伊帕尔,这女孩被维部誉为“真主的使者”,她后来成为了乾隆皇帝的香妃。老师讲得可精彩了,仿佛那些画面我们也都看见了一样。”   “那画儿也讲给娘挺好不好?”   画儿闻言,则是满脸的跃跃欲试,然后极认真的讲道:“话说乾隆年间……”   听罢这段以香香公主为主线的历史,我心下思绪万千,不禁微微的感慨,“香香公主……”   “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刚刚画儿所讲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个年代的传奇,是历史,让我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觉得离自己已是那样的遥远,那些人,那些事,似乎真的都已逝去了……   在这样的认知下,一股感伤顿时油然而生,而我却又生出从未有过的豁然,一抹笑意则默默的染上嘴角。再望向画儿,她正用那担忧的眼神望着我。   我立时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问道:“画儿,今天在学校还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画儿见我神色已是如常,悄悄吐了口气,立时便卖力的讲了起来,“有啊,有啊,我今天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他叫杜小威……”   斜阳照进院子,画儿讲得投入,我亦听得入神,随处都流淌着夕阳淡淡的光晕,屋内则不断传出吟吟的笑声和谈天声。   日子便这样平静而幸福的过着,转眼便到了盛夏时节,院子里已是种满了花草,清风袭来,便会满室馨香。   今日是学校的休假日,我便带着画儿上街去买些轻薄的布料,好做几套夏装。杭州夏日的街头,繁闹,却又较其他城镇多了一份画意,一袭温腻,令人不禁放慢下自己的脚步,驻足在这片清波绿柳之间,心怡神静。   而这样如画的景致,却是被一阵喧闹声破坏,就在河栏的南边一时间便聚满了人群,密密实实,黑压压的一片。   “娘,你看,好像是有人落水了。”画儿担忧的说道。   “嗯。”医者父母心,我不禁也停下了脚步,等待着那边的情形。   不大功夫,落水之人便被救了上来,我也不禁松了口气。须臾,人群中却是又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声,似乎那人已经断气了,惋惜的叹息更是不断传来。   不及多想,我牵着画儿便凑至近前,望去是一名男子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带着微微青色,现下应只是郁住了气血才会出现假死现象,若是救治的不及时恐是凶多吉少的。   “我是大夫,让我来看看吧。”我站在人群之外,沉声说道。   听我如是说道,人群立时让开一道空当,我走至那人身侧,快速的取出银针,也幸好我有将银针等物什随身携带的习惯,蹲下身去便落针在其人中穴,又取出一粒养心丸给他服下,一套动作极是连贯迅速。   须臾,那名年轻连咳了两口污水出来,缓过了一口气来,然后便悠悠转醒。这时我搭上他的脉门,发现已是没有大碍,便起身准备离开,而围观的人群却是一拥而上将我围住,响起巨大的惊叹声。   “姑娘的医术可真是厉害啊!”   “真是起死回生之术!”   闻言,我不禁脸颊泛红,轻笑着点头拉着画儿向前挤动着,费了好大的功夫离开了人群,直到转过了街角才渐渐放慢了脚步。此时,我和画儿都微微的喘息着,停在路边。   “姑娘……”   “姑娘……”   循声望去,发现竟是刚刚所救那人赶了上来,只见其快步走到了我的身前,满色还很是惨白。   我不禁微微皱眉道:“你现在不宜跑动,快快回家休息吧。”   那男子却只是面带着兴奋之态,连连道谢:“姑娘,我叫沈致文,刚刚真的很感谢你。”   “没什么的。”而我只是礼貌的答道,或许是因为自幼炼毒的缘由,我对陌生人总是存着份谨慎,不会轻信,所以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若说亲近日之人,恐怕除了师傅,只有那人和画儿了。   而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却恍若未觉我的疏离态度,仍是一个劲儿的表达着感谢,说个不停,若不是他衣服仍是湿的,我真怀疑刚刚落水的是否是他。   “怎么会没什么呢?我听围观的人说我刚刚都已经没有气了,是你救了我的。”一身湿露的沈致文打了个寒颤才继续说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我出言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再不回家换了衣服,恐是要感冒的。”   “呃……这样啊……”沈致文带着几分为难的说:“我真的好好感谢姑娘的,可是……”说着又望了望自己的衣服,却又是突的一笑,道:“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改日我定当登门拜谢。”   “不用……”   我的拒绝还没出口,画儿便已将地址说了出来,无奈的望向画儿,她则只是冲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沈致文闻言却是笑得愈加灿烂起来,然后冲画儿道:“谢谢小妹妹。”   “姑娘,那咱们后会有期喽。”说着便又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却又转过身来道:“你若有事,也可以到烟雨楼找我,我叫沈致文,记住了,沈致文!”然后便边回头边向前走,一不留神则又摔在地上,好不滑稽,倒也真是个热情而又有趣的人。   我和画儿不禁同时轻笑出声,又相视一笑,才继续朝布坊走去。   所谓家访   自打入夏之后,我们便在院子中放了个大大的凉榻,每日吃过晚饭,我和画儿便会在此处纳凉。   此刻,朗朗的夜空之下,繁星闪烁,洒落满院的银华。伴着虫鸣清风,悠闲地坐在凉榻之上。   “娘,那颗星星好亮啊。”画儿指着天空东南方向的一颗星星说道。   我望去那正是一颗明亮的星星,我不禁望得痴了,心中染上忧思,良久才悠悠的感慨道:“是啊,好亮。画儿,想听听那颗星星的故事吗?”   “嗯嗯。”画儿忙点头应道。   “在很久以前,有个叫牛郎的少年,从小跟着哥嫂放牛,可他的嫂子却总是不让他吃饱穿暖。但牛郎任凭挨饿,找野果吃,也把牛放得饱饱的。有一天,他的嫂子给他做了一碗鸡蛋花儿面条。牛郎刚要伸手去接,老黄牛却是挣开笼头,一下子拱掉了面条碗。然后又朝他嫂子扑去,吓跑了她。”   “此时,老黄牛竟是说起话来:牛郎啊!这面条里有毒药。结果,两只啄了面条的母鸡,扑楞几下便死了。老黄牛又说:你嫂子存心害你,那女人一会儿就来同你分家,她说咋分,你尽管应下,分家后往南走上一天,晚上就有安家处了。过了一会儿,嫂子真同牛郎分家来了。牛郎按老黄牛的话,听嫂子摆布,然后牵着老黄牛往南走走了一天,在那里的村子安了家。”   “有一天,牛郎在溪边捡到了一位姑娘的衣裙,那姑娘名叫织女,而且是王母娘娘的仆女,专给老天爷织锈衣裳。而在黄牛的说合下,牛郎和织女结了婚,成了夫妻。男耕女织,勤勤俭俭,日子非常甜蜜。”   “真好。”画儿开心的轻喃道。   “原来,黄牛是天上的力神,被贬成牛。如今撮合牛郎和织女再犯天条,黄牛死后,牛郎按照牛大哥的嘱咐,把牛皮做成了靴,把肉挂在树上喂喜鹊。一晃三年,织女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天,牛郎正在地里干活儿,听见轰隆隆一阵响雷,回家一看,王母娘娘正拉着织女往外拽,抓起织女,一阵风上天了。牛郎连忙穿上那双牛皮靴子,身子一下子轻得像燕子,把两个孩子放进两个篓儿里,抽根扁担一挑,脚一蹬,一步迈到半空云里了。王母娘娘见牛郎追上来了,忙从发髻上取出一枝金簪一划,一条茫茫大河,拦住了牛郎。他一急,见竹篓里放着一个牛梭头,拿着使劲朝织女扔去,牛梭头不偏不斜落在织女身边。牛郎大声哭喊:看见梭头别忘记我!织女忙从袖子里取出织布榴子扔向牛郎,还说:每月初七来看你!织女的手不准,织布榴子落在离牛郎很远的地方。牛郎只顾招呼接织布榴子,把每月初七听成了七月初七了。每年到了七月初七,晚上夜静时,站在葡萄架下或丝瓜架下,就会听到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说悄悄话。”   “那颗星便是牛郎星,两边有两个不太亮的小星星,那是那是的一双儿女,稍远的地方,有颗比较亮的星便是榴子。画儿,你在看西北方向,那颗最亮的就是织女星,它的一边还有颗星,是梭头。”   画儿听得痴了,望着我欲言又止,良久才说道:“他们的小孩真可怜,见不到自己的娘。”说着便巴巴的望着我,倚到了我的怀里,又说道:“娘,咱们在院子里种葡萄架好不好?”   “好啊……”遥望着牛郎和织女星,他们的相思隔着的是银河,而我和大哥呢?   就这样,我和画儿各怀着心事,便在院子里睡着了,夜深了,只有月光洒满院落,还伴着几声蝉鸣,却显得多出了几分阴郁。   转日的上午,我和往日一样在摆弄着院内的花草,可是院门却在此刻响起。是谁?家中应该是不会有客人前来的呀,难道是昨日所救那人?想着我便从花草中站起身来,打开了院门。   “谷老师?”我惊讶的望着门口的来人,竟是画儿的班主任。   “您好,我是来画儿家做家访的,和家长进行初步了解。”他礼貌的说道,带着合宜的微笑。   “您请进来吧。”说着我将他让到了屋内,端上了杯茶水,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的家里真的很干净。”谷老师笑了笑说道。   家里确是纤尘不染的,我素来喜好洁净,墙脚之下、板壁缝中,也被我冲洗得没留下半点灰土。闻言,我只笑了笑,问道:“画儿在学校还好吧?”想来谷老师特意前来,定是因为画儿。   “很好,她很聪明,也很好学,是个极优秀的学生。”   闻言,我不禁将笑容渐渐加大,这时谷老师却又说道:“只是……”   “怎么了?”见状,我便料想定是画儿在学校出了什么状况,只是她那样懂事的孩子会惹什么事呢?   “夫人,是这样的,就在前几天班上的杜小葳和王勃同学产生了一点儿争执,可是,自那日起王勃就没有再来上课,我今日才得知他竟是起了满身的红疹,数日来昏迷不醒。”   “红疹?”我心中一惊,却仍是镇定的问道。   “是的,可是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病因,说是可能是心理作用。我就想可能和小葳打架那件事有关,可是我却一直问不出他们打架的原因,所以便来了您家。”谷老师歉然的笑了笑,才继续说道:“因为画儿和小葳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来麻烦您帮忙问问画儿的。”   “谷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谷老师似是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然后又望着屋内随意的问了句:“画儿的父亲不在吗?”   闻言我不禁一愣,似乎一直没听画儿提起过自己的父亲,而我则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已不在这个世上,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吧,须臾,我才答道:“画儿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或许是由于我刚刚片刻的沉默,让谷老师极其自责,似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一般,脸上流露出忐忑的神情,一幅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慌忙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的。”我笑了笑答道。   “那在下先告辞了。”谷老师连忙便告辞离开。   而送走了他之后,我的心中便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画儿的亲人似是都已不在了,她的爷爷奶奶,还有伯伯和姑姑,都死于了那场瘟疫,可是,她的父亲呢?是生还是死?甚至我从未听她提起过,思及此,我的心中不禁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所谓施救(一)   时间,到底是什么?又会改变什么?经过了那样漫长的时光河流,变换了朝代,更改了容貌、姓名,可是曾经的记忆却一点儿也不曾淡去。   太阳渐渐偏西,院子中映出了斑驳的阴影,我静静地坐着任由心绪飘远,伴着清幽的药草香气又坠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断壁残垣中透着微微的火光,浓密的黑烟一圈一圈的盘旋着飘散于云霄,久久不散……   一场大火,灭了程家满门,那时的我还只是个稚龄女童,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人的离去,却也能想像得到他们经受过的痛苦挣扎。我是那场变故中唯一的幸存者,而那一切也都成为了我的噩梦,也是自那日起,我沦为了衣食无依的丑乞儿,艰辛度日,饱尝了人间的冷暖。   我的童年是不幸的吧,生的貌丑,所以自小便被亲姐姐唤作丑八怪,没有得到过家人的爱护和关怀,在行乞的日子里,更是生活在饥饿和谩骂之中。然而我却又是那样的幸运,因为我遇到了师傅,那时他唤作微嗔大师,温和慈祥。   什么样的地方可以称得上仙境呢?白马寺的药王庄,本是个世人皆惧的地方,以毒威震江湖。然而,那里却是我的世外桃源,一个我从未敢奢望过的宁静世界,那里幽静得只有药草,师傅待我极好,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第一份关怀,他悉心的教导照料着我,亦师亦父。在那里陪伴师傅的每一日,我都过得平静而踏实,可以整日与花草为伍,可以跟随在师傅身侧学习。   我不知道师傅当年为何会收我为徒,而我能做到的也只是谨尊师命,尽力学好师傅所传授和要求的一切。 而自己学得越多,对药草的喜爱便更多,真想一辈子跟着师傅,就和药草相伴终生,然而传承师傅的衣钵,将药王神篇发扬光大。   可是,世事无常,师傅啊,恕徒儿不孝,辜负了您的殷殷期望。这般看轻了自己的性命,那是徒儿喜欢的人,所以做了自己所能为他做的所有事,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您不是说过,您的素儿是天下心肠最美最聪明的女娃娃嘛,素儿做不到无嗔无怒,只能自私地逃离了。   师傅,素儿如今也收了个徒儿,她叫画儿,是一个心肠美外表也美的女娃娃,她是您的徒孙,素儿可以将您的药王神篇传承下去,您说这样可是极好?师父您谆谆告诫过我,除非万不得已,决计不可轻易伤人。只是,若真是画儿轻易对他人施毒,我该如何教她呢?师傅,您教教徒儿吧……   时光便在不知不觉的思绪中悄悄度过了,转眼间便到了日暮时分。画儿像往常一样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中,这时我才恍然回神,匆匆的赶去准备晚饭。   吃罢了晚饭,画儿却是抢在我前面收拾起碗筷,说道:“娘,你累了吧?您歇着,画儿去洗碗。”说着将我拉到院子的凉榻上休息,自己则抱着婉进了小厨房,望着画儿乖巧的背影,我微微的出着神。   白日里的暑气渐渐褪去,夏日的夜晚注入了几分的清凉,夜色如水。   我烧了好些的热水放在院子,木桶里呼呼的冒着热气,蒸腾出淡淡的草药香气,一旁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大木盆。   “画儿,出来洗洗头发吧。”   闻声,画儿则是笑嘻嘻的自屋里跑了出来,说道:“娘,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改日再洗好了。”   “没有关系的,过来吧。”我笑了笑坚持说道。   见状,画儿则散开了长长的发辫坐在了椅前的矮凳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浸在水里便飘散开了,我又用水瓢舀起一瓢水再轻轻浇下,涂上一层皂角,轻柔的揉搓着。   “娘,我最喜欢你给我洗头发了。”   “你已经快是大姑娘了,以后要学着自己洗头。”   “别的我都学,这个除外,我就是喜欢娘替我洗。”画儿撒娇着说道,因是低着头,所以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   我用净水反复冲了几次,直到水中不再有泡沫,才细细的用毛巾将画儿的头包起来,将东西都收拾好,我从屋里取出了梳子,坐到了椅子上,又将画儿头上的毛巾取下顺着她的头发,反复的揉搓,吸掉了大部分的水分。此时头发已是半干,我才开始用梳子替画儿梳理,我轻轻的梳着,画儿则是满脸的欣喜。   静默中流淌出淡淡的温馨,我一边梳着一边问道:“画儿,醉春风炼制得如何了?”   “已经炼成了呀。”   “哦?这药可是一定要避开檀香的。”   “我当然知道啊。”   “画儿都记得?”我渐渐收起了笑容问道。   “娘教的画儿都会记得的。”   “若是和檀香混合,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呢?”我继续问道。   “中此毒者会满身生出红疹,然后则会出现半昏迷的状态,不出半月中毒之人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此刻,我冷凝下神情,厉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同学下醉春风呢?”   “娘,你知道了?”画儿立时垂下头,转过身来呐呐的说道,“您怎么知道的?您见到他了?”   “没有。”我立时沉下面容,继续说道:“我之前并不确定,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随意向他人下毒,而且那人还是你的同学,你太让我失望了。”   “娘……”闻言画儿立时惨白了脸色。   “娘有没有有告诉过你,除非万不得已,决计不可轻易伤人。”   “有……”画儿低头嗫嚅道。   “而你竟是将毒施在同学身上,你知不知错?”此时,我才真切得知晓了御毒之险,当初传授画儿毒技时只想让她有防身救人之能,却没想到会有令她误入歧途的可能。   “娘,画儿错了……”画儿噗通便跪在了地上,声音已有些哽咽,两行泪珠儿正从她两颊滑落。   见状,我心中也是一滞,有些心疼的望着画儿,却又想到自己的大师兄连慕容景岳等三人因使毒堕其术中而不自觉,愈发变得过火癫狂起来的模样。所以我又硬起心肠,抽过凉榻上早已备好的鸡毛掸子,紧握住头部,冲着画儿冷声说道:“伸出手来!”   “是……”   “啪啪啪——”我狠狠的打在画儿的手心上,霎时,她的手心便肿了起来,红肿得触目惊心,我依旧高高的举着掸子,却再也落不下手,须臾,终只是将拿着掸子的手落在身侧,沉声道:“你还敢随意施毒吗?”   “画儿再也不会了,求娘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给同学施毒?”   “他……他欺负人……”   “欺负人?”闻言,我轻蹙起眉头,仍是怒道:“那样你就可以用檀香害他性命?”这是最令我动怒的啊,用毒之人更应存着良善之心,而我的画儿怎么可以这样无视生命呢?想到这里,我便又举起掸子重重的落在她小小的掌心之上。   画儿紧皱着眉头,忍过了疼痛才颤声说道:“娘,画儿没有,只用了醉春风,想让他头晕替小威解围罢了。”   “是怎么回事?”   “王勃是警察厅长的儿子,班上的同学都不敢惹他,那天他要欺负小威,我才在他身上施了醉春风……”   “王勃为什么会欺负他呢?小威不是也是杭州巨子的儿子吗?”对于小葳我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他是画儿的好朋友,所以常常可以听画儿提起。   “全班的所有的学生都被他欺负过的,这次……这次……小威是因为替我说话才惹上他的,他要打人,我才……我才……”画儿怯怯的望向我,“娘,画儿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随意用毒了。”   “他也欺负你了?”见画儿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才平静下心情继续说道:“不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对他下毒的,知道吗?”   “是,画儿知错了。”画儿跪着向我蹭近了几步,“娘,你别生画儿的气,画儿再也不敢了。”见我不语画儿则是怯怯的说道,只是手刚碰到我的衣角便疼得一颤。   “疼吗?”我不禁有些心疼,脸上虽仍没有笑意,却是捧起了画儿的小手,见我担心,画儿立时漾起了笑容,连忙说道:“娘,我没事,一点也不疼的,都是画儿不好。”   “怎么会没事?快让娘看看。”此时,画儿的手已肿的老高,我一边上药一边觉得心里纠得发疼。画儿却是在一边没有喊一声疼,只是不住的说着不疼的。我心里虽是心疼的厉害,却也是豁然开朗起来,我心中知道画儿一直都十分的懂事,而且心地纯良,那王勃定是做得过分了,画儿才会施毒小小的教训他,至于害人性命之事她是不会做的,可是王勃怎么会出现那样症状呢?看来明日真的是要走这一趟了,便道:“画儿,我们明日去看看你的同学吧。”   “是。”   所谓施救(二)   眼前的王公馆,是一座三层的仿西洋古典式洋楼,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上有高高的尖顶塔楼,整齐细致的红砖掩映在榕树的绿荫里,楼前则是一座偌大欧式花园,假山、小溪,环境极是优雅。这样的花园洋房,在杭州是少有的豪华气派。这王厅长可真算得上是现今的实权人物,从这住所的华丽程度便可见一斑了。   我们站在高高的镂花铁门外,和门卫费了不少口舌说明来意,又等了好大的功夫,我才和画儿在一名男仆的带领下进入了王公馆,先是穿过了那偌大的花园,再经过一段回廊,才进到客厅,接着便安排我们坐在了沙发上,此时引我们进来的那名男仆则站在门外,原本厅内的一名女佣上了二楼通报。   环顾四周,大厅内随处是中西合璧的装饰,有着欧式的壁炉,梁托上却是加着古意盎然的吊钟花形,倒是让人感觉很有特点。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自楼上缓缓下来,其眼周微微发青,显然是近期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那紧锁着的眉头,说明他此刻心情欠佳,而他轻瞥向我们母女的眼光似乎也含着份不耐。   见状,我也并未起身,只淡淡喊道:“王厅长。”   这时,那中年男子才正眼望来,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重新打量着我。   我再次开口道:“我的女儿和王勃是同班同学,听说他生病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是这样啊。”提到儿子的病情,这位叱咤杭州的警察厅长也难掩愁色,紧接着又含着抹蔑色望了我一眼,想来应是将我归为了阿谀逢迎之流吧。   我只当做未见,仍是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略通些医术,听了令公子病的情况,和我曾经遇到的一例病情十分相似,而我们老家恰有医治此病症的偏方,或许也可以医得好令公子。”   “真的?”闻言,王厅长的脸上立时溢满了兴奋之情,却又很快冷却下来。   望着他迅速变换的神情,我了然的说道:“王厅长,不如您先带我去见见令公子,若是我有把握的话,您不妨让我医治试试,若是没把握我自不会自讨没趣,您说是不是?”   沉思片刻,王厅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你先随我上楼看看吧。”   于是,我便随他上到了二楼,一进房间,便见到一名男孩安静的躺在床上,脸颊泛着淡淡的红色,这正是醉春风的特点,让人面带微醺,而上面泛起的红疹则是混合了檀香之后的中毒现象,先是大致的观察了下屋内的布置,我才走上前去搭上了他的脉门,细细诊脉,作为一名医者,即便在料定病患病情的情况下,也是绝不可马虎大意。   而这一诊脉,却是不禁令我眉头一跳,却仍是未动声色,只转身说道:“王厅长,令公子的这病,那偏方却是可医的。”   “这……”此时,王厅长的神情却是越发的精彩起来,既喜悦又带着浓浓的担忧,举棋不定的在房中踱着步子。而对我的态度却已是有了些许不同,客气的说道:“咱们先出去吧,您先喝杯茶,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考虑考虑……”说着便率先走出了房间。   “好。”   我二人便又再次回到大厅之内,王厅长焦切的问道:“我儿子得的是什么病?”   闻言我只是摇了摇头,回道:“我只是有医治此病的偏方而已。”   “那会有危险吗?”   “凡是病者,无论大小,都是存在危险的。”我据实陈述道,只是以我的医术而言,解这样的毒是不会出现任何危险的。   “这样啊……”闻言,王厅长的眉毛更是紧紧的纠结起来。   恰在此时,一名女仆走了进来,手上端着茶水,待走至沙发近前,才将茶杯一一放在我们面前,然后便将托盘放置于胸前,正要转身退下,却是突的惊呼一声,道:“神医!”   “嗯?”原本安静的大厅内,立时被一股怪异的气氛所笼罩,王厅长顺着那女佣的眼神也不解的望着我,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那女佣暗觉自己失礼,连忙垂下头回答道:“老爷,这位姑娘就是那位神医,前几日我曾亲眼见她在河边救活了一名断了气的落水男子,真的是很神奇啊。”   “她是你提过的那位神医?”   “是的。”那名女佣再次重重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此刻,王厅长不禁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女神医啊,我派出了许多人寻你,都未曾寻到,没想到竟就是你,刚刚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小犬的病还要多仰赖您了。”王厅长的态度已是与先前大相径庭,万分激动的引我上楼。   待再次进到王勃的卧室,我对着一片旁的王厅长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然后便迅速的上前替王勃施针,再放出他指心的毒血,又喂了他一粒解药,然后,便转身说道:“王厅长您大可放心,令公子已经没事了,一个时辰内他应该就会清醒,然后红疹也会慢慢褪去的。”   “真的?”听闻我如是说,王厅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呆愣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若是小犬可以痊愈,我定当登门致谢,感谢大恩。”   闻言,我只是微微一笑,“您不必客气,他和我的女儿是同学,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那我和画儿就先离开来了,您可以先吩咐下人准备些粥点等下让他吃。”   “好好……”此时,王厅长也是不禁面带喜色,似乎有些欢喜得忘了方寸。   到了楼下,我牵起画儿,说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此番,还是刚刚的那名男仆为我们引路,却是意变得万分的恭顺,陪着笑脸,我们也只得一笑置之。而就在我们快走出大门的时候,一辆汽车开了进来,里面坐着一位打扮入时的贵妇,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不出的风流妩媚。此人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却并未记入心间,便又和画儿一起朝前走去。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碧水,荡起拂岸的垂柳。此时,街上并没有什么路人,或许都正在家吃晚饭吧,却是难得的显得清净起来,生出几分小桥流水的韵味出来。   “娘,你看!那是不是谷老师?”经过一处河堤时,画儿不确定的问道。   此次见到的谷老师,与以往文质彬彬的形象大相径庭,是一幅若有所失的邋遢模样,一个人坐在河边,身侧则零零散散的摆放着数只酒瓶,一脸的落寞。   见状,我不禁微微皱眉,不过却也没有打算上前,毕竟我不是热心之人,对于他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仍是牵着画儿继续前行。   然而,那位谷老师却在此时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似是生生要往河里走去,难道他是要寻死?不及细思,我便几个箭步冲上前去,在拉住他的同时,一股浓烈的酒味便扑面而来。而此时他正喃喃自语道:“我谷玉农真的就这么不好吗?”说着便又举起手中的酒瓶,喝了个精光,然后还要向前走去,而因被我拽住只原地走了几步,他竟也没发现,想来真是醉得厉害。   “谷老师。”我稍稍大声喊道。   “啊?”闻声,他才晃悠悠的转过头来,却带着几分醉意和掩饰不住的悲伤,缓缓说道:“是你啊,呵呵……”一阵傻笑后,便又要蹲身拿起地上另一只酒壶,却是脚下不稳,狠狠地坐在了地上。   我则是皱眉说道:“别再喝了,伤身。”说着便率先拿过那瓶酒,放到了稍远处。   “我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便还是要喝。   “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办法?我还有什么办法?”只见他惨淡一笑,才继续说道:“她要和我离婚,一定要和我离婚!”   “离婚?”这个新名词我是知道的,在这里女子也可以休掉男子,只是看谷老师这么难过的神情,应该还是很爱他的妻子吧,不过,这时间的爱情是没有公平而言,你爱的,往往未必爱你。   “你还爱她?”   “嗯,我们结婚四年,我对她的爱从没有消减过一分一毫。”   “那就应该放她自由。”   闻言,谷老师则激动得瞪圆了眼睛,似是我说了什么傻话一般,我则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爱她,就应该让她幸福,给她她想要的。”   “可是,那样我就失去她了,不能在望着她的笑,她的脸……”   “失去?你现在就拥有她吗?即便是两人近在咫尺,若那人的心不在你的身边也是枉然,给她自由,你仍可见到她的笑容,仍可以看到她快乐的生活着,这已经很幸福了,而且你仍可以守护在她身旁,让她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等着她,这就够了。”   谷玉农怔怔的望着我,良久,才说道:“你一定很爱你的丈夫。”说完便转身离开。   所谓姐妹情谊(一)   望着谷玉农晃晃悠悠的背影,夕阳似乎将他的影子也勾勒出了一抹落寞的颜色,冷冷清清的无奈,那人或许不是最出色的,甚至不喜欢自己,只是却偏偏是自己所深爱的,便只能落得如此了吧。   余晖向大地,风轻轻的吹拂着,吹起了两岸的扶柳,潮湿轻柔,缱绻妩媚。而他的的那句“你一定很爱你的丈夫……”则是飘散于清风之中,缠绕在我的心间,久久不散。   我真的很爱啊,只是我不是他的妻,只是二妹……   遇见谷玉农成为了我们回家途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画儿虽是带着些微的困惑,却是很快又边走边唱起了儿歌,牵着我的手荡来荡去,显得很开心,蹦蹦跳跳的朝家里走去,而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大工夫,我们便走到了家门口,这时,却是发现前面有图案阴影,原来是名男子正倚着我家的院门蹲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倒影。   “沈致文……”待又走近了几步,我试探的轻声喊道。   闻声那道人影便猛然的抬起头来,立时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正是沈致文,他见到我们回来,便兴奋的站起身来,说道:“太好了,你们可回来啦!”脸上洋溢着的尽是青春的气息,和诚挚的微笑。   而对于他的突然来访,我只是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却是不语。   “今天是来正式来感谢你的。”说着沈致文便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然后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你说的真对,我昨天果然感冒了,所以今天才能过来。今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没有关系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我已经把你这位救命恩人当做好朋友了,对了,这月的19号是我们醉马画会在烟雨楼聚会的日子,我在此诚挚的邀请你们一起参加。”沈致文边说边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然后并不起身仍是笑盈盈的望着我。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   “千万不要拒绝我啊,你去了就会知道那里都是些世上最可爱的人们了,所以务必参加啊,到时我会来接你们的。”似是怕我拒绝般,沈致文说完便冲我挥了挥手,便跑着步离开。   “这个叔叔可真是有意思。”待沈致文转过街角,画儿笑了笑说道,“娘,到时咱们回去吗?”   “到时再说吧,还有好几天呢。”说着我们便进了家门。   而接下来的几日,我和画儿原本平静而恬淡的生活却是被一一打破,先是王厅长因为自己的儿子王勃痊愈,他父子二人自是前来郑重答谢,而后我有妙手回春之术的传闻便是不胫而走,在整座杭州城掀起了不大不小一阵风波,幸好大多数人也只是将此事作为坊间流传的谈资而已,对于我是只闻其事不识其人,然而却仍是有些达官贵人会不辞周折的登门求医,访客不断。   “铛铛……”此时,门外又是响起了敲门声。   我和画儿不禁相视苦笑,想来又是前来求医的吧。我不禁暗暗皱眉,又是一个需要我去拒绝的人啊,连日来我也算是绞尽了脑汁来决绝形形□的商贾、官员等等。重赏、威逼,那些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我或许是自小受了师傅的影响,师傅当年便是不屑与邪魔外道为伍,亦不想与正派人士相交,只是存一方净土,追求着药学的巅峰。而我虽没有师傅的无嗔修为,却仍是希望可以静静的研医习毒。只因这红尘之内,有太多的贪念、欲望,也有太多的纠葛是非,就如同一个大大的漩涡,一旦卷入其中,自己或是身边的人便可能会失了慧心,迷失在权、利之间。   此刻虽是深感无奈,我却仍是起身开门,今日本是画儿难得的休假日,想好好的休息却也是不得啊,照如今的情形我心中真是升起了重新寻个住处的心思,只是再看这满院的药草,却又心生不舍。   在这心思转换之间,我便打开了院门,只见一位有些年岁的老者,身着一袭长衫恭敬地站在门外,其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来者的气度有几分不凡,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官家,想来此次前来的也定是达官贵人云云。   “你好。”只见那老者礼貌的说道。   我则淡笑着回应。   “您就是程大夫吗?”   “我是姓程。”不愿追随此生的夫姓,所以我沿用了自己前世的姓氏,程,程翠屏。   闻言,那老者便冲车里点了点头,再稍稍退后两步,撤至一旁。   此时,车门打开了,冲出来的却是一名小男孩,看起来应该和画儿差不多大吧。紧随其后的自私一抹淡桔色的褶裙,映入眼帘时自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新。   “小威你慢点!”这时车上随后下来的那名桔衣女子,一把便抓住了先跑下车的小男孩,然后歉然的冲我笑了笑,柔声说道:“程大夫你好,我叫杜芊芊今日是特别来拜访您的。这是我的弟弟,很是顽皮的,你别介意啊。”然后便将男孩揽在怀间。   而我却微微有些怔愣,那女孩只是浅笑之间,便有着令人折服于她的美。是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雅,不饰粉妆的丽洁,没有夹杂任何矫情的妩媚,天然去雕饰的纯美。她真是名绝色女子啊,我的心中暗暗叹息,不禁勾起了过往的心事。   “进来再说吧。”稍稍一顿后,我才将院门完全的打开,将这对姐弟让进了屋内。   杜芊芊则诚挚的说道:“程大夫,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您替我母亲去瞧瞧病的。”   “你叫小威?杜小威?”我却是半俯下身子冲着她身前的那小男孩问道,见那男孩点头,我对于他们的身份我已有了几分把握。   “嗯,对啊!”小男孩笑呵呵的答道,紧接着却又是一愣,然后兴奋的喊道:“画儿,画儿!”   此时,画儿正端着茶盘走来,也先是一愣后便扬起了笑脸,惊喜的问道:“小威,怎么是你?你怎么认识我家?”   见杜芊芊迷茫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我便出言解释道:“他们应该是同班同学吧。”而我则不禁再次打量眼前这名叫杜芊芊的女子,原来她便是杜府的千金,杭州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果真是才色兼备。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巧了!”杜芊芊则惊奇的说道,然后便放开小威,让他同画儿一道去玩,她则是向我走近了两步,继续说道:“程大夫,我真的很担心我娘的病,请您帮帮忙。”   现在的这番情景,看来我已是无法拒绝她了,便问道:“你娘是什么样的情况?”   闻言,杜芊芊变得有些忧郁起来,她只淡淡的道:“都是我……让娘生了气,眼见着她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所以……”   “我陪你走一趟便是。”   “真的?太谢谢你了。”杜芊芊的脸立时便亮了起来,仿若散发着光芒,“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小威快过来!”   “姐姐,我不要走,再多待一会儿嘛。”小威则是紧紧的牵住画儿的手,一脸的不舍。   “娘的病要紧啊。”杜芊芊不认同的轻蹙起眉头。   “姐姐……”小威则是不依的撒着娇。   一时间这姐弟二人则就这样僵持着,像是一对赌气的孩子,画儿也只得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们,然后对身侧的小威说道:“你快回去吧。”   “……”小威既无法拒绝画儿的要求,又不愿答应画儿,便就那样可怜兮兮的望向画儿。   见状,我不禁轻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杜小姐,不如就先让他们两个在这里玩,待医治完你娘的病,再把小威带走可好?”   “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我嘱咐画儿几句,让她好生招待同学在家里玩,而后便随这杜芊芊进了轿车,一路朝着杜公馆行去。   一路的交谈,在到杜公馆时,我和芊芊从不相识似乎已经感觉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对于杜芊芊我一见之下是喜欢的的吧,对她有着一份羡慕和欣赏,她纤柔美丽,清灵秀气,像个精雕细琢的磁娃娃。需要细心的呵护,仔细的珍藏,还要“时时勤拂拭,以免沾尘埃”,不知不觉的我竟是在心底对她萌生出了一股呵护之情。   “程姐姐,到了。”芊芊亲热的牵着我的手朝客厅走去,边走边说道:“不知怎的,我就觉得你是我的亲姐姐一般。”   我笑了笑作为回应,因为对于她我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所谓姐妹情谊(二)   方意莲,杜芊芊的母亲,端庄、温柔、贤淑、大方,是一名标准的传统女性。杜家是杭州的名门世家,她的丈夫杜世全虽不算杭州的首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因为事业成功,家庭富有,杜世全的身边自然奴婢成群,而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娶了他第三个姨太太素卿。方意莲是个非常贤慧且又知书达礼的女人,只生了芊芊这一个女儿,就不曾再生育。几年前,杜世全理所当然,又娶了心茹姨娘,生了小威。谁知心茹并不长寿,两年前去世了。他忍耐了两年,终于耐不住了,就又纳了个上海女子素卿为三姨娘。这时,他才把这三姨娘带回杭州,以为意莲会像接受心茹一相接受素卿。谁知,意莲竟大受打击,闷闷不乐。芊芊已十九岁,护母心切,对这素卿也全然排斥。九岁的小葳,更站在姐姐和大娘一边。连一声“卿姨娘”都叫得勉强。偏偏素卿是个侵略性很强,占有欲也很强的女人,恃宠而骄,处处不肯退让。于是,家中随时会爆发战争,三个女人吵成一团。   而就在前几日杜芊芊和她家的卿姨娘又起了冲突,杜世全却偏袒卿姨娘,狠狠的责备了她,芊芊的娘眼见这一切,则更是苦楚良多,郁结于心,竟是一病不起,病情一日的重过一日。不过,说穿这病本就是新病。此刻,我可以医好她的身体,却是医不好她那受伤的心儿。   诊治结束后,杜夫人已是沉沉的睡去,我们则是轻轻的掩上了房门,走到了卧室的外间,芊芊立时关切的问道:“程姐姐,我娘的身体?”   “没有大碍的,连续针灸三日就会好的,只是如后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才好。”   “那怎么可能?心情愉悦?程姐姐,我真恨这个一夫多妻制!真恨男人的得陇望蜀、用情不专。既是有了妻子为什么还要再有第二个、第三个……”   “……”   “而那些女子又为什么愿意去做那个第二、第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们难道不知道别人已经有妻女了么?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   杜芊芊将继续已久的烦闷通通的倾诉了出来,最后问道“程姐姐,你说这世上有愿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男子吗?”   “当然有啊。”我笑了笑继续说道:“东汉的宋弘,不就曾言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拒绝迎娶当朝公主。而诗人王维,在其妻逝后,于妻墓前立下永不续妻的誓言,安身立命于山水之间三十余年,也可谓情意深重。孝宗朱祐樘虽是一代帝王,却是实行一夫一妻制,一生中只有一个皇后,而且没有其他的嫔妃,从一而终。”   “我也曾认识一个痴情的人儿,他非常喜欢一位姑娘,可是那姑娘却因为自己的誓言做了尼姑。”   “……”   “可是,那男子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她,默默地守候她,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所以,还是有很多只得依靠的好男人喽。”芊芊不无兴奋地说道,一扫适才的阴霾。   “当然……”我幽幽应道。   此时,芊芊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踌躇了片刻后,她才娇羞的说道:“程姐姐,你知道吗?我也认识可一个男孩子,他拥有着潇洒的情怀,豪放的胸襟,他还有着惊世的绘画才华。我的人生中有太多的约束,对他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真是向往极了,你能理解我,明白吗?能吗?”似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芊芊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脸上泛着微微的酡红,眼中迷醉着少女不禁的痴恋。   “可是……”下一刻,她却又变得愁眉不展起来,仿佛一下一自天堂坠落到了地狱,喃喃的说道:“可是他似乎并不喜欢我。”   “你这么漂亮,这么出色,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见状,我柔声安慰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看起来根本就不需要我……哎……”芊芊的表情时喜时忧,看来又是一个深陷爱情之中的女子。   就在杜芊芊的患得患失之中,时间飞快的流过,一晃天色已是不早,直至天色擦黑,芊芊才依依不舍送我回家,再顺便将小威接回去。   回到家中,又送走了杜家两姐弟后,我和画儿才得下空闲,坐到了一处。   “娘,你喝水,今天去医病累了吧,画儿替你捶背。”   “不用。”我笑着将画儿拉到了身前,“娘不累,画儿今天过得好吗?”   “嗯。”画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娘,就你刚走不久那位沈叔叔就来家里了,要接咱们去烟雨楼,今天就是19号啊,你记不记得?”   “哦……是啊。”这几日实在是被没完没了的访客搅得我有些心烦意乱,哪里还记得沈致文的邀请,想来倒真是有几分的歉然,“他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你替病人瞧病去了,他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过他说还是病人重要,就说下次聚会是七天后,希望咱们可以去。”最后,画儿又期盼的望着我,问道:“娘咱们会去吗?那个叔叔看起来人很好。”   所谓聚会(一)   七日之约,转眼间便到了,沈致文如期而至,仍是一如既往的青春洋溢,用他的热情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的轻扬了起来。   步行不足半个小时,我们便到了烟雨楼,那里真是如它的名字一般,是个极富诗意的地方,自从踏进那小小的门厅,楼台亭阁、曲院回廊,皆是盎扬着浓浓仿宋的典雅!美得有几分梦幻,再通过一条长长的、曲折的回廊,庭院里,有水有桥有亭子有楼台,仿若是一座古代园林。   整个烟雨楼分为几进,第一进是客厅餐厅,第二进是两层楼的建筑,楼上是烟雨楼的主人,汪子默兄妹的卧室,楼下最大的一间是画室,其他是书房。第三进面对西湖,可览湖光山色,名叫“水心阁”,也正是我和画儿当日游湖时所见的那处平台,那时他们醉马画会便是正在那里狂欢吧。   我和画儿则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好奇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色,轻松惬意。而此时的我们,却无法预料到今日竟会是对于我们来说如此震撼的一天。   参观过烟雨楼后,沈致文兴冲冲的带我们进去那间大大的画室,而里面却是空无一人,沈致文也是微微一愣,然后转过头来冲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咦,真是奇怪,他们人都跑哪去了?”   “你听,水心阁那边是不是有动静?”我的耳力自是要比他好一些的,便出言提醒道。   “是吗?那咱们快去看看。”说着沈致文便已冲到前面带路。   水心阁,依湖而建,临栏而立,使夏日的闷热也减退了几分,此时平台上果真有几名男士,面前竖着画架,都正在画着面前的那一波碧水。   “喂!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沈致文倚在栏杆上笑呵呵的问道,“而且一个个还无精打采的。”   “子璇不在,我们便只好在这儿画山水了。”其中一人恹恹的说道。   “怪不得连平日里最认真的钟舒奇,今天也兴致缺缺的样子,原来子璇不在。”沈致文走到刚刚说话那人面前打趣道。   此时,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也凑了过去,说道:“今天若鸿、子璇他们全体缺席,你沈致文也迟到,你自己说是不是该罚?”   “叶鸣,你实在不够意思。”沈致文轻笑着推开那高个子男子,回到了我和画儿的身旁高声说道:“大家注意!大家注意!”   笑闹的众人这才纷纷注视过来,也注意到了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我和画儿,于是众人的眼神中皆是增添了几分好奇的炙热。   沈致文则是献宝般的炫耀道:“我今日迟到可是有原因的,这位就是我和你们提起过的,我,沈致文的救命恩人……”略一思索,他便继续说道:“程姑娘。”   立时,他们中间便响起了一阵惊呼,那几名男子都纷纷聚上前来,而望向我的眼神中都是溢满感谢之情。他们言谈间虽是彼此笑闹拆台,却不难看出之间情谊却是分外笃定的。   此时,他们中间唯一一名穿西装的男子上前了一步,望着我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欣赏,说道:“程姑娘,你好,我叫汪子墨,杭州城内的女神医让多少达官贵人都吃了闭门羹,却来了咱们烟雨楼,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呢。致文都没和我们提起今天你回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不然我们定要好好的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的。”我回望着这名叫做汪子墨的男子,只见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温文儒雅,倜傥风流,唇角还带着适宜的微笑,让人望之亲切却不会感到轻浮而令人心生反感。   沈致文立时附和道:“对!对!我就是要给大家一个意外惊喜啊。今年可真是个好年头,咱们醉马画会又多了一个新成员,不,是两个。”说着他则望向画儿,摸了摸画儿的头说道:“和姐姐一起加入我们好不好?”   “呃?”闻言,画儿微张着小嘴,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则是对着沈致文极其认真的说道:“叔叔,她是我娘。”   “啊?!”这次则是换沈致文愣住,望望我再看看画儿,“她,是你娘?你们是母女?”   “对呀。”画儿理所当然的答道。   “为什么若鸿带回来的是姐弟,我带回来的却是母女。”沈致文暗自不解的小声咕哝着,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明明是他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不是吗?   此时,汪子墨上前拍了拍沈致文的肩膀,边笑边摇头,却仍是替刚刚小小的乌龙找了个台阶下,“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进屋去聊吧。”说着便引大家到了客厅。   大家刚刚坐下,守坐在门边的男子便走到我的近前,含笑说道:“你好,刚刚一直被他们抢先,都没有我讲话的机会,现在我自我介绍下,在下陆秀山。”   “你好啊。”   接下来陆秀山又露出了个为难的表情,然后问道:“只是……我们要怎么称呼你呢?”   而他的这个问题似是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众人均是望向了我,等待着答案。   “你们叫我程姑娘就好。”这个称呼本就是我所熟悉的。   “好。”众人没有再多问其他,便都点头应道。不得不说他们是善解人意的一群人,没有问画儿的父亲等等,善意的礼貌的没有继续探究。   “程姑娘,今日我们还缺了三位成员,下次你可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陆秀山说完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好啊。”我亦是微笑着回应。   “程姑娘,你是哪里人啊?”坐在我身旁的沈致文则是继续问道。   “四川。”   “四川?!”汪子墨则是□话来,笑了笑才继续说道:“那你和若鸿可是老乡。”   “若鸿?”   沈致文替我解释道:“是的,梅若鸿,他是我们画会中最有天分的一个。”   “他的故事可多着呢。”   “是啊是啊。”   ……   就这样,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间,足以让人知道那个梅若鸿在他们中间占着极重的地置。   “你知道吗?若鸿生性不羁,热爱自由,他曾在他家的墙上写道‘彩笔由我舞,挥洒一片天。’的诗句。只可惜,他就是没有一千只手,怎么挥洒,也挥不出一片天空!“闻言,众人皆是会心一笑。   又有人接着说道:“后来被子默在前面加了两句:‘把酒黄昏后,醉卧水云间!’所以梅若鸿常说生他者父母,知他者子默也!”   “但是,子璇,也就是子墨的妹妹,又把子默这两句改成:‘踏遍红尘路,结伴水云间!’一下子便把若鸿十年来的流浪生涯,作了一番最美丽的诠释。从此,梅若鸿就给自己那小木屋,取了一个名字:‘水云间’!所以,水云间也是你一定要去的地方。”   听着他们这样的介绍,我不禁对他们也多出了几分好奇,梅若鸿,应该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吧,而汪子旋,又是多么灵慧的女子。   所谓聚会(二)   今日确是不枉此行的,让我认识了一群热情、善良,珍视友情的人,他们虽非古时的武者却有着同样的侠义心肠。   可是,我却看得出来画儿的反常来,自刚刚起她就一言不发,出奇的安静,只那样一脸茫然的呆望着,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了。思及此,我便立时失了心情听他们继续讲醉马画会的传奇故事。   我索性便站起身来,欲向大家道别。可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子墨……”   说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道:“子璇,你回来了。”   只见来人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挺秀的鼻梁,小小的嘴,匀称的身材,修长的腿……她真美!是那种妩媚的、健康的美,而且还带着几分男儿的豪爽之气。   记得我在第一次见到袁紫衣时,我的心便是跌到了尘埃底下。那么美丽的女子,莫怪胡大哥会那么迷恋她,这是我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女子,美丽聪颖而又武艺高强。   而此时我带着同样的震撼望着那名女子,她仍是像前世一样,带着令人自惭形秽的魅力,光彩照人。袁紫衣,真的是你吗?   望着她用陌生而友好的眼神望着我,我只能以怔愣回应,紫衣?子璇?   在这热闹的气氛里,我却感到被寥落狠狠地冲击着,紧紧地握着双手,知道关节也微微的发疼,我虽望着他们,思绪却已紊乱,困惑而迷茫。   此时,我只能落荒而逃,强自镇定的婉拒了众人的挽留,然后便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中。而这样的情形,一连就是几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吗?是的,我想或许是的……   “娘,咱们去那个水云间看看,好不好?”   “以后再说吧。”我只淡淡的道。   “画儿想去那里?”   “嗯,我们只远远的看看就好,可以吗?”画儿郑重的点了点头,表达了她想要去哪个名叫水云间的地方的决心,   画儿是个永远都不会做过份要求的孩子,我这几日一直沉溺于自己的心事,也没有再关心画儿那日的情形,心头不禁袭上了几分自责。眼见我略一沉默,然后柔声问道:“画儿,你为什么想要去哪里?可以告诉娘吗?”   “娘……”画儿有些吃惊的看着我,甫又低下头说道:“没什么的,画儿只是很好奇那个地方,想和娘一起去看看。”   虽然知道画儿并没有完全说出她的心事,可是我了解这个孩子,她的虽是格外的乖巧懂事,可是遇上她想要坚持的事情,则会十分的倔强,其实在这一点上和我也很像。   所以,我只是轻抚着画儿肩膀,说道:“画儿,不管有什么问题都有娘在,知道吗?”   闻言,画儿笑了,那笑容就像是拨云见日的青天,清朗愉悦,让我也不禁展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不禁也放开了自己心中的那抹执念,一样如何,就算她便是袁紫衣的转世又怎样呢?生活总是仍要继续的呀,有的时候人的想法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就在刚刚我还是浑浑噩噩,这一刻起便又恢复了生机。   而就在此刻,家里便迎来了一名客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杜芊芊,看起来她今日的心情很好,面带春风。她风一样的将我拉到了房里,神情激动而又兴奋,多了分热情,少了分大家闺秀的矜持。   “程姐姐……”她此时的声音也带着些微的颤抖,这时她便拿出了一个贴身的布包,打开那层丝质的手帕,赫然便出现了一支簪子,那是一只梅花形的簪子,做工甚是精美。心念一动,我便已猜出几分这簪子的由来,便只是但笑不语。   此时,芊芊稍稍举起簪子,一面深深的注视着一面轻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然后便含笑望着我,继续说道:“这支簪子是他送给我的,这梅花的形状便是他的图腾,他却把它送给了我!而且这簪子还有一段玄之又玄的爱情故事,带着前世今生缘分。”   芊芊的笑是那样的甜,那样的美,有心而生的愉悦,她似乎已经陷进了这份义无返顾的爱情里去了。   “程姐姐,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你说呢?”   “一定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就这样芊芊在自己爱的喜悦里患得患失,拉着我一聊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西陲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不过在临走之前,她却说下一次见面,要听我讲关于我的爱情故事。我的?望着天边的落日,唇角不禁划过一丝苦笑。   同病相怜   我走在杜公馆长长的甬道上,心中却是有几分挂念芊芊,莫名的有些不安。今日是我来替杜夫人复诊的日子,可是她却不在家中,听说是一大早便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出门了,似是有什么急事要办。我正想着便在大门处,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芊芊,微微凌乱的发丝,红肿的双眼,都显示着她此时的狼狈,一股浓浓的哀伤弥漫在她的周围,我不禁心中一动。   “程姐姐……”在见到我时,芊芊的眼神立时化为无助,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好不可怜。   “怎么了?”我有些焦怯的问道。   “他不要我,不要我……”芊芊低喃道,双肩微微颤动着,然后又转为愤恨的表情,狠狠地说道:“他要将我推给了别人,他让我和别人在一起,好!好!我就成全他,只是他别后悔。”说罢她便转身跑开,跑得竟十分的快,透出一股执拗的疯狂,不禁令人心惊。   “芊芊!”轻叹一声,我只得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怕她出什么意外,而且此时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只是,我万没有想到是杜芊芊去的地方竟是烟雨楼,她也识得汪氏兄妹?不过,是这里的话我倒是可以放心她的安全了。   “子璇,子璇,子墨在吗?”刚行到门厅便见到正要出门的子璇,芊芊急忙上前问道,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在……”汪子旋先是一愣,然后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就在画室呢。”   闻言,芊芊便朝画室跑去,我还未决定是否跟上去,子璇便已先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说道:“程姑娘,上次你走的匆忙,今天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聊聊。至于芊芊……”她又慧黠一笑说道:“就把她交给子墨吧。”   此番再见到这张与袁紫衣一模一样的面容,望着她明媚的笑脸,我已是可以勉强镇定以待了,便含笑回道:“看你是正要出门的样子。”我示意性的望了眼她手中提着的挎包,然后继续的礼貌说道:“我就不打搅了,先告辞。”   “没什么的,我只是无聊想上街逛逛,你来得正好,可以好好陪我聊聊。”子璇热情的说道,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倒是令人难以拒绝了。   “走吧。”子璇见我不语,便牵着我的手朝她二楼的房间走去。   子璇的房间,有着一股淡淡的宜人香气,却又似香非香,竟有些像是阳光的味道,充满着活力。屋内四周的摆设布置,简单而又舒适,还带着一种子璇身上特有的洒脱感觉。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藤桌两把藤椅,子璇将我引到那里,说道:“请坐,来杯绿茶好不好?”   “好啊。”   子璇俏皮的笑了笑说道:“我向来不喜欢太苦的茶,子墨说那是我根本不懂茶。”说着便已递给我一杯,茶杯里漂浮着淡淡的青绿颜色,茶香满室。   我浅尝了一口说道:“很香。”   “我也这么觉得呢。”子璇笑了笑,问道:“程姑娘,你和芊芊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替她母亲治病。”我简要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你知道芊芊也是我们醉马画会的一员吗?”   闻言,我轻摇了摇头,不禁感叹这世间的缘分。   子璇则是拍手说道:“缘分当真是件妙不可言的东西啊!你说是不是?”见我点了点头,她又允自兴奋的说道:“我想咱们画会的好事近了。”子璇见我不解,便解释道:“子墨和芊芊啊,我哥对芊芊已经是众里寻她千般度,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了,而芊芊也没有理由不喜欢我哥的,对不对?所以我说,好事近了!”说罢,子璇脸上的笑容更是逐渐加大。   上次我便听他们介绍说这醉马画会里的男士个个是单身,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成亲。但,大家和子默不一样,都是“事业未成,功名未就”,都是穷得丁当响,又都是由外地来杭州求学,再留在杭州习画的,老家分散在全国各地。大家既不是杭州人,对未来也没什么把握,就都不愿谈婚姻大事。可是,这汪子默就不然了,又有钱又有名,又年轻又潇洒,是许多名门闺秀注意的目标,他偏偏不动心,原来,他是喜欢杜芊芊的,可是……   我淡淡一笑,却未答话,心中却是有些隐隐的担忧。芊芊喜欢的人是汪子墨?不对,梅花型的簪子才是芊芊喜欢的人的图腾,再照刚刚的情形推断,那人绝不可能是汪子墨,应该是那个叫梅若鸿的人才对吧。不过,这都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不是吗?感情一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而自那日之后,芊芊便和子默成双入对了。他二人站在一起,倒也真是般配,男才女貌。   再见到子默时,他原本温和的目光中,已注入了几分浓情、蜜意,默默含情,仿若醉倒在了芊芊轻灵如梦的眼神里。   一时间,子墨和芊芊画船载酒,平波泛舟。宝马车轮,辗碎落花。百卉争妍,蝶乱蜂喧,美好得如诗如画。子默和芊芊一如其他的情侣一样,踏遍了西湖的每个角落,苏堤春晓、柳浪闻莺、三潭映月、九溪烟树……   汪子墨和杜芊芊交往的事情,在整个醉马画会已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是那么热烈的祝福着他们,替他们而开心。   而我的心头则似是被一片阴云笼罩,每每看到芊芊眼底那抹隐隐的抑郁,还有汪子墨脸上洋溢着的飞扬神采,都会令我莫名的感到阵阵辛酸,原来最疼痛的表情竟是没有情绪,原来最残忍的画面可以甜言蜜语,同样是爱而不得的两人,一个在强颜欢笑,另一个则在享受着爱情的假象,可是他们如今的“幸福”又能够维持多久?当自以为的爱情破灭,汪子墨会怎样?当他知道芊芊爱的人不是他时,他要如何承受呢?芊芊又要如何自处?片刻柔情,却骗不了人一世。   世人常道七心海棠最毒,却不知情之一物才最是伤人。   而我现在对于芊芊的感觉是喜是厌,还是怜,已是说不清楚,无法赞同她的做法而又不禁为她担心着。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我终是无能为力的。   “程姐姐。”许久未见的芊芊却是出现在我家门外,有些讨好的上前喊道,“程姐姐,你……还在怪我?”   “……”   见我不语,她便继续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程姐姐上次说我都是为我好。我现在就很好,只是你不要再不理我。”   当知道芊芊和子墨在一起时,我仍是忍不住找她谈了一次,却是无济于事,所以我便不再去烟雨楼和杜公馆了,只静心的在家里种花弄草,陪伴画儿,眼不见心不乱吧。可是如今她这样的来了,我的心终是软了下来,对于这样一个如瓷娃娃般的女孩,任谁也不忍苛责的,不是吗?于是,我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杜芊芊则也开心地笑了,只是却仍冲不散她眉宇间的忧愁。   虽然知道答案,我仍是再次问道:“你爱汪子墨吗?”   芊芊则是忐忑而又痛苦的望着我,呐呐的问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不爱,是不是?可是我看得出汪子墨是爱你的。爱,是与子偕老的承诺,而不是利用……”我柔声说道,眉间已是不自觉的纠结。   芊芊微微抬起头,怜声说道:“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   “那汪子墨有错吗?”说到这里我的心中又不禁夹杂了一丝的愤怒,爱一个人难道就应该被利用吗?每个人的爱都值得被尊重,不是吗?   “……”   “你……不应该伤害爱你的人的。”见芊芊只是低头不语,我上前轻声说道,又似是一道悠长的叹息。   “我爱上的人叫梅若鸿,可是他不要我,反而把我推给汪子默,所以,我的人和汪子默在一起,心里想着的却是梅若鸿。我已经掉入油锅里,快被煎透了,快被烤焦了,快被炸得粉身碎骨了,我每日都活在煎熬里啊……”此刻,杜芊芊的眼中已积满了泪水,见她咬咬嘴唇,泪珠便夺眶而出,带着泣声喊道:“所以,求你不要再指责我,好不好!”说完她便夺门而出,这一次我却没有在追上去。原来这样柔美的女孩,在人心上狠狠的插上一把刀之后,却仍是楚楚可怜。   转日,杜芊芊便不见了,只遣她家的管家送了一封信到烟雨楼。   信封上写的是:“醉马画会全体会员收”。   “大家好!当你们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杭州,去上海了。我将在我爹的公司里,学习有关航运的事情,暂时不会回杭州了。你们一定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我一时也很难跟大家说清楚我的原因。总之,太复杂了,剪不断,理还乱! 仔细思量,愁肠百折。只好抛下一切,离开一阵。也许一段时日后,再面对各位,已是云淡风轻,了无挂碍……我亲爱的好朋友们!我在这里诚心祝福你们在人生的旅途上,都可以追寻到你们所要追寻的!芊芊。   画儿的心事   蓝天无际,白云悠悠,装点着□的苍穹,缭绕的云烟在空中自由地飘逸,映刻下一种别致的优美,仿若是挣脱了束缚的漫步。   小院里,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我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有着微微的不解。   汪子墨,和他仅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只是觉得他似乎是个稳重温柔而又充满才情的人,至此之外便就没有再多的了解。而此时他就站在我家的院子里,悠哉的欣赏着各种花草,嘴角仍挂着浅浅的笑容,芊芊离开了杭州他不是应该正是情绪低落的时候吗?   我上前一步,说道:“不好意思,家中的茶刚好没了,白水可以吗?”平日家里只有我和画儿,也没什么客人来,所以茶叶用完了我也就没有急着去买。   “没有关系的。”汪子墨则是笑了笑,便接过了我手中装着清水的茶杯,喝了一口,便惊喜的说道:“怎么有股凉凉的味道?很好喝。”   “放了点儿薄荷叶。”我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竟是又喝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程姑娘,芊芊离开的原因,你知道吗?”这时神情已变得十分的严肃,眉头微蹙。   闻言,我心中一动,望向汪子墨,他却只是那样深深的望向我,看不出喜怒,也看不透他此时的想法,眼神中却有着洞悉一切的睿智。   “你应该等芊芊回来问她的。”这件事应该由他们二人当面谈清楚的。   “我不忍心向她确认啊。”汪子墨则是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一瞬间,我似是看到了他的心底的落寞,那样的神情让我微微皱眉,不自觉的问道:“你想确认什么呢?”   “她喜欢的人……是梅若鸿吧……”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是怕惊动了什么,就那样幽幽的陈述道。   闻言,我不禁差异的望向他,他竟是知道的,“你怎么知道?”   “呵……果真是这样啊……虽然猜到,却仍是想要再确认一下。”汪子墨轻叹一声,稍稍转向了另一边,院子里一下子便静默了下来。   而就在我以为要一直这样静默下去的时候,汪子墨却是又平静的开口道:“你说爱是什么呢?”声音里有着淡淡的迷茫。   “为所爱的人付出。”我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淡淡的说道。   “是吗?”   “是啊。”我扬起一道笑容,坚定的答道。我便愿意用生命去换取那一颗红豆,我不怕辛苦,只怕留不住,人,一旦爱了,一颗心便注定百转千回……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有过这种感觉吗?”说着他会转过身来,浅浅的望着我,又似是越过我望着前方。   “在我的梦里一直有一个女孩,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她却是那样纤弱、古典,所以见到杜芊芊的第一面起,我就有了那样的感觉,就是她了,我梦里的女孩。”   “尽管知道她似乎心里喜欢着别人,可是当她哭着求我和她在一起时,我仍是没办法说不,这样的我很可笑吧。”说着他便冲我笑了笑,“只想对她好……”   “只是,我对她的好似乎对她来说是种负担啊。”汪子墨有些自嘲的说道,然后目光一敛,说道:“不过她回来时,我会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的,今天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你……”一种熟悉的疼痛仿若重新袭上心头,在这一刻我对于汪子墨似乎有一种默契,因为那份爱的同病相怜。   “有件事想麻烦你好吗?”子墨再次认真的说道。   “好,你说。”我有些急切的说道,很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可以减轻一点儿此时的痛苦。   “薄荷叶……”   “呃?”   “送点儿来烟雨楼吧,我很喜欢那个味道,谢谢。”说罢他便笑了笑,好似不曾伤心过,或许是将那份伤心藏在了心底。   “啊?”   望着汪子墨离开的背影,我不禁觉得这是个我猜不透的男子。然而,却没有再多的时间去想汪子墨,便发生了一件令人忧心的事情,画儿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画儿和王勃一起逃课了,画儿为什么要逃学呢?记得上次画儿曾说过王勃曾欺负过她,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无数的疑问涌向了我,只是这些却都不重要,我现在只要找到画儿,要她平安无事。此时的我再也保持不住平日的冷静,焦切的神情就那样展显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是……是我失职了,他们才从学校的后门溜走的,真的对不起。”谷玉农满怀歉意的说道。   “后门没有上锁吗?”   “王勃拿走了我的钥匙……”谷玉农继续尴尬的说道。   “他们有可能去哪里呢?”没有质问他的失职,现最要紧的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我也不太清楚。”谷玉农弱弱的说道,然后又想了想,问道:“只是,画儿最近好像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好像有什么心事似地,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我脑中精光一闪,便急忙问道:“谷老师,你知道有个叫水云间的地方吗?”   谷玉农的神色变了变,然后说道:“知道。”说罢便径自跑到前面带路。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们便寻到了西湖边的一处小木屋,一串风铃,一块木牌,上面书着“水云间”三个字,而此时屋门紧闭上了锁,而在那周围却并没有见到画儿的影子。   “我们在这儿周围找找看吧?”我提议道。   “好。”   “画儿!”   “画儿!”   ……   我焦急的前行着,找遍了那间木屋的附近,此时就在不远处见到一片树林,便走了进去,远远的好似看到两个小人影儿并坐在一棵树下,我立时大声喊道:“画儿!”   顾不得其他便快速跑上前去,边喊边跑,而待到近前,却见画儿满脸的泪痕,她一见到我便扑到了我的怀中,大声的哭了起来。   “画儿……”我的心同时一痛,画儿向来懂事,更是从不轻易掉眼泪的,思及此我愈发心疼的搂住她,轻哄着。过了许久,画儿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我才问道:“怎么了?画儿……”   画儿抬起头来,脸上挂着还来得及风干的泪水,满是委屈和伤心,一抽一抽的说道:“他……不认得我……根本不知道有我……”   “什么?谁?”   沉默片刻,画儿才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道:“爹……”   风波(一)   佛曰:人生之苦,爱别离,求不得。   梅若鸿便是正处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他的眼前、心底,总是不断的闪过杜芊芊的身影,那个完美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此时,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就似在痴痴地望着他,含冤带嗔,看得梅若鸿的整颗心都醉了,也碎了,待他猛地扑上前去想揽过佳人却落了个空,那倩影竟只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象而已。   连日来,梅若鸿都将自己囚在水云间中,神思恍惚,不眠不休,弄得自己满面忧思,神容憔悴。是夜,他枯坐在床头不言不语的呆望向窗外,那云烟深处,是茫茫的水,茫茫的天,天地间罩满了迷茫的雾气。而梅若鸿的心里则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芊芊的名字,芊芊,芊芊,芊芊……   而这几日,我只一心照料着画儿,此时,怀中画儿的呼吸渐渐变得轻浅起来,我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柔和的烛光,映画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而画儿的脸颊则是不自然的潮红颜色,眉头也是微微的纠结着,似是睡得极不安稳。我虽竭尽所能的照料,连日来的高热仍是令画儿瘦了一圈,看得我不免心疼。   “娘……”梦里的画儿仍是小声咕哝着,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画儿……”望着她腮边残留的泪痕,我轻叹口气,心中涌上一股心酸,她渴望家人关怀的心情,我是最明了的啊,这个可怜的孩子。   夜色浓郁,我倚靠在床边,静静的月光洒落满室,繁乱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几日里,我在画儿的口中断断续续的拼凑出了一个关于“翠屏”的故事。她是个非常优秀的母亲,这一点在见画儿的第一面时我就是知道的,因为在翠屏的教导下,画儿是那样的坚强、乖巧而且懂事,母女二人间的那份情深,自是不必缀语。   可是,她却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成亲仅仅一年的时间,她的丈夫便离开了她,离开了家乡,独自出外闯荡,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而那时的翠屏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更别说那个男人了。自那以后,翠屏便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她却仍是替那个男人支撑起了那个家,父母、兄弟、姊妹,这些责任都落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她每日起早贪黑的干活,只为了能让这一家人都能活下去。而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她有的只是画儿,他和她的女儿。   数年来,家撑住了,可翠屏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就犹如燃尽的蜡烛一样,她的一生,便是为了那个男人而燃尽的。画儿说翠屏最后的遗愿,便是希望可以再见自己的丈夫一面,所以那日画儿才会让我陪她去水云间一趟,原来竟是这样……   翠屏,你默默地守候着心中所爱,无怨无悔,不过你仍是错过了,十年的时光,黯然一生,不争、牺牲,却成了永远的失去。不过,幸好你还有画儿,她是你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婚姻的见证,她是那么的聪明懂事,你有个很好女儿,而她现在也是我的女儿了,我会代你好好的爱她,照顾她的,还会带她找到她的父亲。所以,此刻我的心里已经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晨曦微露,阳光射过窗棂,洒落满室的光亮,似乎还带来了几分希望的味道。   “娘?”一道稚嫩中带点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划破了清晨的冷清。   “画儿……你醒了!”我惊喜的说道,欣喜的望着床上恢复了清醒的画儿。   “娘你怎么坐在那儿睡的?”画儿则是皱起她那一对秀气的眉毛,担心的问道。   我只是冲她开心的笑了笑,便伸手摸向她的额头,然后有些欣喜的说道:“太好了,烧退了呢。”   “娘,这几日你累了吧,快去歇歇吧。”   “娘怎么会累呢,你先躺好,我去把灶上温着的粥取来。”   屋内飘满了淡淡的米香,画儿喝了一婉粥后,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精神也显得好了些。   “再躺会儿吗?”   闻言,画儿便冲我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想来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多日,自是不想再躺的,我抽起了枕头立在床帮处,然后说道:“靠着这儿坐会儿吧。”   “好。”画儿冲我笑了笑,便半倚着床沿坐在那里,还有些微的虚弱,静默了片刻,画儿则抬眼望向我,说道:“娘……”   “呃?”   “画儿这次又做错事害你担心了。”说着画儿便低垂下了头。   “画儿。”想了想我仍是问道:“你怎么能够确定梅若鸿就是你爹呢?”世上同名同姓之人,确实是多不胜数的。   “五年前,他有封信写回家,信上的地址是杭州西湖边水云间。”   “那你知道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也是这几日来,一直盘旋在我心底的一个疑问,那日在烟雨楼画儿便知道醉马画会的梅若鸿就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瞒我?   “因为……因为我怕那样娘就会再不要画儿了。”画儿望着我,怯怯的说道,眼中已闪烁着泪花,担忧也挂在了小脸上。   “怎么会呢?”   “画儿无依无靠,所以才有理由一直跟着‘娘’,这两年来才会觉得好安全,好幸福。”说着画儿复低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而爹,我找到了就好,娘现在只要和我说不要认他,我便不再去见他了。”   “画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她一直知道我在排斥关于她父亲的一切事物,甚至刻意忽略。可是,我怎么能剥夺画儿拥有父亲的权利呢?又怎么忍心。我含着微笑像画儿保证道:“没有,你可以认他,娘也不会不要你的,好吗?”只是,这样一来我便注定要去梅若鸿有所纠葛了,因为画儿,我便避不开。而梅若鸿,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再次来到水云间,与上次有了番不同的感受,上次一心担心画儿,根本顾不得眼前的景致,这次却不同,这里是个很美的地方,西湖河畔,云水之间。我和画儿一起漫步湖边,倒是有说不出的惬意。   眼前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影晃晃悠悠的自水云间里走了出来,约莫25、6岁的模样,难道此人就是梅若鸿?此人的双眼微微发红,下巴和脸颊都长出微青的胡须,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十分的颓废。   只见他向前踉跄几步,竟是摔倒在了我和画儿的脚下,他趴在地上竟是不再起来,反是痴笑个不停,嘴里不断的咕哝着“给我酒,给我酒。”   我和画儿对视一眼,从画儿的眼神里我确认了此人便是梅若鸿。   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我皱眉说道:“我们先把他弄到屋里去吧。”   风波(二)   一直到晌午时分,梅若鸿才渐渐恢复了清醒,当他睁开眼来见到我和画儿时,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则是茫然的望着我们,复皱起眉头思索着,半晌过后才用宿醉后哑哑的声音说道:“是你啊……”   此时,我的心不禁也是跟着猛的一紧,虽是有备而来,却也是不免乱了方寸。我要怎样去面对他呢,我现在的身份仍是他的妻子,彼此有一个共同的女儿——画儿,将要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超出了我可以冷静对待的范畴,毕竟此时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身份竟是我的丈夫?!   在我内心纠结的当口,梅若鸿又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妹妹是你啊,你今天怎么又来了?今天又有什么问题要问呀?”说着则是将目光锁向了画儿。   “……”闻言,我不禁又是一愣,难道他没有认出我的这张脸?刚刚内心的纠结在这一刻我都置之于脑后,直视向梅若鸿,问道:“你……认得我是谁吗?”   “你是……”梅若鸿则是又恢复了迷茫的眼神望向我,稍后则不太确定的摇了摇头。   此时,我的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隐隐的怒火,为翠屏而不值,她致死还心心念念的丈夫竟是已经识不得她,不过是十年的光阴,便把自己的结发妻子遗忘,不得不令我心生愤意。见他仍是一幅不知所以的模样,我便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叫翠屏。”   “翠屏?”沉默良久,梅若鸿终于发出了声音,颤抖的,不能置信的,然后便猛地上前欲抓住我的双肩,我却是更早一步的退开,他便微微一愣又继续说道:“你怎么会来杭州?太不可思议了!太突然了!我实在来不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翠屏,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一个早已失落的名字,一个遥远的名字。可是,梅若鸿这个名字却是致死都一直刻在翠屏的心中。   此时,屋内一下子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梅若鸿见状轻咳一声,又问道:“翠屏,这个小女孩儿是谁?”   “这儿是画儿,你的女儿。当年你离开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再次轻声说道。   “画儿……”若鸿喃喃自语的说,精神恍惚,不住的叨念着,“我有个女儿?画儿?画儿?”他目光直直的望着画儿,惊喜而震惊。   此刻,画儿的眼泪儿滴滴答答滚落,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伤心,只见她嘴唇动了动,望着梅若鸿却终是什么也没喊出来,然后只是低垂下头。   此时的梅若鸿却是十分的激动,张开手臂,一把就紧紧的拥住了画儿,惊喜的叨念着:“画儿,画儿,我的女儿……”画儿却是一惊,却仍是停在了梅若鸿的怀中。   良久,梅若鸿惊喜的心情渐渐平复,他甫又神色忐忑的望向我,问道:“这些年……你们母女过得好吗?”   望着他,我轻点了点头。可是当年的翠屏怎么会过得好呢,孤儿寡母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而且她还要奉养那一双老人,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而梅若鸿的神色则是明显的放松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述着他在水云间的故事,都是些纵情于山水之间的洒脱情怀。说到兴奋之处他更是手舞足蹈,画儿也渐渐听得入迷起来。   梅若鸿说罢一段故事后,逗得画儿也咯咯的笑了起来,二人看起来,倒算是融洽,就在此时,梅若鸿则似是想起了什么,含笑问道:“翠屏,爹娘还好吗?”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简要的回答道,说完则有些担忧的望着着眼前的男子,等待他的反应。   “什么?”梅若鸿闻言浑身一颤,痴痴地问道:“他们怎么会……是怎么死的?”   画儿在一旁替我解释道:“两年前,家乡发了水灾,又饿又病,爷爷和奶奶便相继过世了。”   若鸿惊闻家中种种变故,看起来心碎神伤,无法自已,又是大叫又是挠头的,悲痛欲绝的吼道:“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我却始终不知不晓,不闻不问!爹,娘,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白白给我受了教育,我却变成这样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人了!爹娘!你们白养了我,你们白疼了我!”   望着他此时难以自已得悲伤,我不禁暗暗摇头,如今已是天人永隔,这番悲伤却也于事无补了。   百善孝为先,这也是根本的人伦,梅若鸿绝不是一个坏人,他却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喜欢逃避的孩子,数年的光景里,他过得自私,只为追寻自己的梦想,不曾想过要对父母兄弟、家人负担一点点责任……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孝敬的人,能承望他爱别人呢?这样的他只会将其他人一一推向痛苦的深渊。   半晌,梅若鸿才渐渐止住了悲伤,再次望向我和画儿,却是有些胆怯的问道:“你们这次来杭州做什么呢?”   “你以为呢?”我淡淡的反问道。   “这……”闻言梅若鸿不禁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后笑了笑说道:"翠屏,你变了许多。"   是啊,已前的翠屏以夫为尊,他便是天。可对我来说,你只是画儿的父亲,除此之外便只是个陌生人。   “是啊,十年了。”我注视着他继续说道。   梅若鸿又是微一瑟缩,则是将目光转向了画儿,问道:“画儿,上次来怎么也不和爹说清楚,知道是你,知道是你……”他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便呵呵笑着摸了摸头发,然后又热切的问道:“你们要不要喝茶?”   结果,他翻箱倒柜了一番,将里里外外弄得一片狼藉,却只回过头来歉然的笑着说道:“原来已经没有了。”   “没关系的,你过来,咱们好好谈谈吧。”我率先将谈话导回了正题,问道:“这十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十六岁离开家后,自己一个人,流浪过大江南北,也曾远去敦煌,徒步走过沙漠,一路走一路画,也认识了许多朋友……”说着他的眼中闪现出几分狂放的洒脱,自由的不羁,而在看到我和画儿时,就似朝他破了一盆冷水,令他原本兴奋的神情落寞了下来。   “那你目前的生活呢?”   “自由,洒脱,这水云间就是我的家。”梅若鸿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说道,然后又低下头,须臾,开口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四川?”   “你说我和画儿算是你的什么人呢?”   “你们……你们当然是我的家人。”梅若鸿有丝艰难的说道。   深深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眼神却一直闪躲着我,我轻笑一声,便沉声说道:“梅若鸿,如果我说我愿意给你自由呢?”   “自由?!”梅若鸿激动的说道,眼中却已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你只做好画儿的父亲,我们绝不会介入你现在的生活,你还可以是之前自由、洒脱的梅若鸿,怎么样?”   “翠屏……”梅若鸿有些惊讶的望着我,“那你……”   “我不会拴住你我们都是自由的。”   “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谢谢,谢谢……”这次的见面就这样在梅若鸿无数的谢谢中结束。   风波(三)   转日,是个难得的休息日,而在画儿眼神的热切期待下,我只好决定送她去水云间,现在的她肯定十分渴望得到一份父爱,虽还没喊出口,可是在她心里似乎已经认定了梅若鸿。   来到了水云间,山水环绕,随处都是诗意的情怀,不得不承认这里真是美丽极了。   只是,在我们之前,水云间便已经到了一位娇客,远远的便望见一名女子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篮走进了屋去,恰是汪子璇。我和画儿相视一眼,她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的疑惑,似是在问那位阿姨是谁?我笑了笑安抚画儿的不安,心中暗暗思量,早已知道杜芊芊是钟情于他的,那子璇呢?   待我们走近时,却是渐渐听到屋内传来的阵阵喊声,那是梅若鸿的声音,而我和画儿也缓缓地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不禁伫立在了门外。   ……   “那年,我才十五岁呀!十五岁根本是个孩子,家里弄了个大姑娘来,叫我拜堂,我就拜了堂!”   ……   “十六岁我就离开家乡,这才真正开始我的人生!两个时代怎么会混为一谈呢?”   ……   “十六岁以前,遥远得像上一辈子,是我的‘前生’,十六岁以后,才是我的‘今生’呀!”   ……   “我怎样都没想到,‘前生’的翠屏,会跑到‘今生’来呀!而且还带来了个画儿!”   “娘……”画儿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眶湿润,却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良久才轻声说道:“我讨厌他……”重复了几遍,最后大声的朝屋里喊道:“我讨厌你!”说完便挣开了我的手,转身跑开。   显然这样的动静亦是惊动了屋内的两人,我,梅若鸿,汪子旋,便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相见,四目相对的瞬间都有着微微的怔愣,梅若鸿的神情最是夸张,微微的张着嘴巴,眼神慌张而又急迫,几番的欲语还休。于是,我只匆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去寻画儿,这次短暂的见面倒更像是一场闹剧。   我知道这次画儿伤心了,回到家后便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一言不发。刚刚梅若鸿否定了她的母亲,也同时否定了她,把她们都认定为上辈子的事情。我想她此时是需要自己冷静一下的吧,便轻轻的合上了门,自己先到厨房去准备午饭,都是画儿平日里喜欢的菜色,自然还要熬上她最喜欢的鱼汤,文火慢熬,直到汤汁浓郁,鲜香四溢。而当我再回到房间时,画儿仍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的生气,不禁微微皱眉走上前去。   “画儿……”   良久,画儿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喃喃说道:“以前在村子里,大家都有爹的,画儿却没有……画儿也很想有个爹,他可以带我到山上去玩,去河里抓虾……”说到这里画儿脸上闪现过一瞬梦幻的笑容,似是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之中。   “以前‘娘’一直告诉画儿,爹也很惦念我们,只是实在是太忙了,没有办法回老家来看我们……”说着便已忍不住哽咽,热泪滑落,“其实,他根本就不曾想起过‘娘’,他……”   此时的画儿已是泪流满面,倔强的说道:“我好讨厌他,他怎么可以说‘娘’是上辈子的事?”   “画儿……”我上前拥住了画儿,轻轻的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此时,门外却是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给画儿拿了条热毛巾敷脸后,便赶忙出去开门,打开门后,只见梅若鸿站在门外,脸上有几分的忐忑,见到我后便又挂上了尴尬的笑容,瞬间的怔愣过后,才喊道:“翠屏。”   “进来吧。”   进到午后,梅若鸿见到画儿,则热切的上前喊道:“画儿!”   画儿见是他,行了礼便紧紧的跟在我身后,不愿再与他亲近。见状梅若鸿有几分的失落,然后讨好的说道:“画儿,你看,我买了糖来。”说着他便自怀里掏出了一小包的麦芽糖递给画儿。   “谢谢您,我不吃糖,还有功课没做完,我先进里屋去了。”画儿礼貌的说道,却是带着浓浓的疏离味道。小孩子的感情,往往最是纤细敏感,来不得半分的虚假和伤害。   “……”梅若鸿望着画儿欲言又止,眼中有着淡淡的失落,就那样出神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呆楞的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望向我说道:“翠屏,今早的事……”   见他话说一半,便开始使劲的挠头发,一脸的焦急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我则淡淡的摇了摇头,表示我并不介意。见我如是,他才轻吐了口气,然后笑了笑,继续说道:“翠屏,你竟就是救了致文程姑娘,我真是不敢相信。”   我以笑回应,知道这些应是子璇告诉他的。其实我一直知道醉马画会里有为梅若鸿,他也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只是那是我们并不知道彼此竟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你怎么会懂得医术呢?”梅若鸿不可思议的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兴味。   “十年,可以学会很多的东西,你不是也学会了画画?”我反问道。   “呃……也是……”虽是这样说,梅若鸿的脸上仍是挂着浓浓的惊讶神情,然后又笑了笑说道:“子墨他们,你都是认识的喽?”   见我轻点了下头,他才又继续说道:“今早,子璇便是来找我问你的事情的。”   闻言,我瞬时便集中起精神,问道:“我的事情?”这也是自刚刚起我心中的疑惑,他早上为什么会和子璇讨论起那件事情。   梅若鸿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的说道:“她知道了你、我还有画儿的关系。”   我不禁一怔,不解的望向他,梅若鸿则解释道:“是谷玉农告诉她的。”   “谷老师?”我愈加惊讶的问道。   “嗯,他们是夫妻,听说谷玉农是画儿的老师?所以他知道了,子璇便也知道了。”   最后梅若鸿叹息一声,说道:“子璇是个“奇女子”,她美丽大方,只是却可惜跟了那个全然不了解艺术的谷玉农!不过,他们现在正在分居。”   缘分竟是这样的混乱,我快速的理清了目前的形势。脑中闪现过谷玉农醉酒,提到水云间时脸上的微妙神情,以及和我一起寻找到画儿……   此时,梅若鸿则是在一旁继续和我抱怨道:“翠屏,你知道吗?子璇今早便来向我兴师问罪的,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堆,真的是令我有口难言,搞得我头都大了。”   在梅若鸿的诉苦下,转眼间便到了正午,他起身告辞我也并没有开口留他用午饭,便将他送到了门外,走到门外梅若鸿仍是不住的朝屋内张望,似是期待画儿的出现,最后却只好失望的离开,背影显出几分落寞。   待我此次回到厨房时,鱼汤已熬得泛白,散发出浓郁香气,便停了火将汤盛了出来。此时,门外却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不禁微愣了下,而此番前来的却是汪子旋,一如往日的光鲜亮丽,亲切的喊道:“程姑娘。”   “请进。”我将她让到屋里,很自然的说道:“一起用午饭吧。”说着我便将在锅里喂着的两菜一汤全部端了上桌来,我、子璇和画儿围坐一桌,用餐时气氛虽不算热烈,却也融洽。只是画儿仍是闷闷地样子,今晚一定要好好和她谈谈才行,我在心中想道。   用过了午饭,子璇则是来到了院中,悠悠的漫步,一一欣赏着每株花草,竟是与上次汪子墨在院中的情形一般无二。   “程姑娘,我只是想来和你确定一件事情的。”良久子璇才转过身来,认真的说道,见我冲她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你会和梅若鸿继续在一起吗?因为我听他说你要放他自由,是这样吗?”   “是的。”   “那我明白了。”子璇望着我平静的说道,看起来波澜不惊的神色下,却令我感到划过一丝异样。我却终没有问她什么,就这样看着她静静的离开了。   而就在接下来的几日,我自沈致文那里听说子璇和谷玉农离婚了,除此之外好似一切都归于了平静,仿若沉静在梦境一般的祥和与安宁之中。   故人重逢(一)   近日来,画儿似乎变得愈发的沉静了起来,而且比以往更加的懂事,似乎一夜之间便长成了大姑娘,而她这样的早慧,却最是令我心疼。   所以,为了让画儿可以重拾欢颜,我决定带她离开了杭州城几日,去到城外的小镇上散散心。离开了繁闹喧嚣的城市,又回归到了一种悠然的田园生活,那里山间溪流淙淙,树木成林,郁郁葱葱,山头小屋独立,仲夏时节,仍是凉爽宜人。我带着画儿去爬山,摘野果,还去河边抓了虾子……   每日我们都沉浸在欢快之中,终于,那个快乐的画儿又回来,偶尔的撒娇,偶尔的调皮,却都是小女孩特有的可爱。   然而,就在我们离开的这几日光景,杭州城内便发生了一件预想不到的事情——醉马画会的全体人员被抓到了警察厅。   那日,我和画儿刚回到家,唇边的笑容却在见到守在院门外的警员时而僵住,紧接着又是一道黑黑的人影冲上前来,仔细一看才认出是烟雨楼的管家,只见他满面的焦急,极为憔悴,原来是汪子墨他们已被警察厅关起来整整三日了,原因则是警察厅的王局长要他们提供我的下落。而我带画儿离开杭州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向学校交了一张假条而已,所以他们是不可能知道我的去处的。   然而,王局长这样急着找到我,甚至连汪家的面子也不给,只可能是他遇到了十分紧急的事情,我心念一动,暗道莫非是王勃……   虽已入夜,那几名警员仍是将这条小巷弄得灯火通明,不一会儿,便自巷口开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他们虽然急迫,对我倒有着应有的尊重,想来是那位王局长事先有所交代吧,而我也是急于知道目前的情形,所以未作丝毫的耽搁,只进屋准备了几味药材便带着画儿进到了车内。   轿车一路疾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王公馆,与上次不同,我们坐在车上很快便通过了那座大大的花园来到了楼前,此时楼内正是灯火通明,那明晃晃的灯光却是散发出一股紧密的压迫感来。   进到屋内,便见王局长正在大厅内转个不停,见到我后,他的脸上立时便展出惊喜的神情,上前几步说道:“程大夫,你快救救小犬吧。”说着竟是红了眼眶。   “我会尽力的,您带我上去吧。”   “好好。”王局长瞬时收拾好心情,连忙亲自上前带路。   而我在经过沙发时,见到一名女子坐在那里,有几分眼熟,而她就只是那样含笑的望着我,眼神莫测,似在估量,又似在挑衅。我暗暗在记忆中搜索此人,她似乎是上次我们离开这里时车里的那个女人吧,她是什么样身份呢?又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呢,我只在她身前稍一停顿,便急步跟上王局长上到二楼,心中却是已经开始留意起那名女子。   而在我见到王勃时,终是明白了此番王局长如是焦急的原因,王勃原本饱满的脸颊此时已深深的凹陷,风吹可倒,火点就着,憔悴得有些可怕,哪里还像名十岁的孩子,倒似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下眼袋浮肿的十分厉害,呈墨黑色,显然中毒已深,而且所中之毒甚是霸道,而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毒应就是噬骨散。   “啊!好疼!好疼!”此时王勃突的大喊出声,面部因疼痛而变得扭曲。   “程大夫,这……这样怎么办?”王局长立时焦躁起来,心疼的问道。   此时我也不禁敛眉疾步上前诊脉,先点中了他的昏睡穴,令他可以暂时拜托疼痛的折磨,渐渐的他的呼疼声小了下来,然后便昏睡了过去。而我眉间的忧虑却是愈积愈深,王勃中的正是噬骨散,毒如其名,以万虫炼制,以其毒素凝练而成,中毒之人不会马上死去,而是每天的早中晚三次毒性发作,发作时先是全身如同万虫在爬,接着就是撕咬,人要经过数日的折磨憔悴致死,所以说下毒之人用心着实的险恶。   而这噬骨散本是我药王庄的独门毒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会身中此毒?又是是谁下的毒?而下毒之人又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思虑及次,我的心中不禁因自己的猜测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在我确诊之后,转身对身后的王局长说道:“我需要极安静的环境替他治疗,任何人都不许闯进来,可以吗?”   “这没有问题。”王局长连连应是,然后转身便出去安排,临出门时他恳切的望着我,说道:“程大夫,小犬就拜托您了。”说罢便疾步离开。   此时,屋内一片宁静,我自包裹里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拿出一柄小刀,一枚金针,我凝聚精神,灌力于指尖,刺过王勃的筑宾穴刺,再用马上用小刀在承泣穴下割开少些皮肉,又换过一枚空心的金针,刺在破孔之中,大拇指在针尾一控一放,针尾中便流出黑血来。眼见血流不止,黑血变紫,慢慢的再由紫血变红,这时我自包裹的七心海棠上采下几片叶子,捣烂了敷在王勃的患处。   此时,王勃的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一直紧拧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而我的额际此时也是累出一层薄汗。只要依照此法每六个小时换次药,24小时后便可替他除清余毒了。   故人重逢(二)   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寸步没有离开王勃的身边,每一次清毒都着实的凶险,其间也需要极细致的护理,然而最主要的是在王勃的身上发生的几件事,都着实的透着诸多古怪。上一次画儿只对他施了醉春风,并没有在他身上混合檀香下毒,而他却仍是中了毒,而且那次在我替他诊治的时候便发现,在他的身上存在着一种用量极微弱的慢性毒药,短时间内服用对人体并无伤害,只是成年累月的食用便会在无形中受此药的控制,而王勃显然已经服用了一年以上。最为蹊跷的就是他这次所中的噬骨散,这其中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隐情呢?下毒之人和我药王庄有有何干系。而且出现在王公馆的那个女人,正是王局长的姨太,姜姨娘,她对于我的态度也未免有些奇怪,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呢?思绪翻涌,细细的思量没有一刻的停歇,入夜时分,随着一声呼痛,王勃也渐渐的恢复了清醒。   王勃睁开迷蒙的双眼,见到我便是一愣,半撑起身子问道:“你是谁?”望着我的眼神则是有着几分戒备。   “王勃!你醒啦!”此时,原本熟睡在我膝边的画儿也被吵醒,见到王勃醒来立时兴奋地喊道,然后便跑去了床头。   “画……画儿……你怎么在这儿?”王勃的眼神愈加的迷惑起来,只是这时却是加入了让几分愉悦。   “你终于没事了,太好了。”   王勃则是冲着画儿笑了笑,脸色已不复之前的苍白,微微透着红晕,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想起我来,将目光转向我,却已不复之前的凌厉,对于我的身份似乎已有所猜测。   这时,画儿见到王勃的目光,则跑回到我的身侧,挽着我的胳膊不无骄傲的说道:“王勃,这就是我娘。”   “是您替我医好之前那个怪病的吗?”闻言,王勃沉声问道,眼神已转为感激。   我只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和画儿就先离开,你好好休息。”   “是啊,学校的功课我会来帮你补上的,你赶紧把身体养好。”画儿也在一旁附和道。   “嗯。”王勃则含笑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我真挚的说道:“谢谢您。”   我们转身离开了房间,王局长早已守在了门外,焦急的等待着,我先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王局长,令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您可以进去了。”   “谢谢,谢谢……”此时,王局长才长舒口气,仅这几日的光景,他就好似苍老了许多,只有这一刻才又展露出真心的笑容,连忙说道:“真是多亏了你啊,程大夫,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真是太好了。”说着他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王局长……”我连忙喊住了他,心道醉马画会的一众人等还被他关着呢。   他回过头来,含着洞悉的微笑说道:“今儿一早我就放醉马画会的人回家了,你放心,门口的车也备好了,会送你们回去的。”   闻言,我点了点头,王局长则早已健步如飞的朝自己儿子的房间走去。   而此时这长长地走廊上,只余我和画儿,还有那位姜姨娘,只见她并没所有让开去路的意思,而是迎上前来,站到我的面前,望着我的神情中隐隐多出了几分敬畏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此时,我才得以好好的看清她的容貌,竟又是个美人儿,她眉眼之间都似含着妩媚的风情,粉红的脸颊,更是含娇带俏。   只见她眸中冷光乍现,带着几分假笑说道:“程大夫,咱们谈谈几句吧。”   “画儿,你到楼下去等娘好吗?”   画儿稍一犹豫,但见到我冲她点了点头,她仍是应道:“嗯。”   此刻,只有我和姜姨太相对而立,她率先开口道:“我下面问的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你和药王庄有什么关系?”   闻言,我已不禁一愣,药王庄应该是个已经被时间所湮灭的名字,此时突的被人提起,不禁心中掀起一阵感慨,面上却仍是镇定自若的反问道:“你和你所说的药王庄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没有得到我确切的答案,她冷笑一声,说道:“你解了噬骨散的毒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说!你是谁的传人?”   传人?药王庄应是没有传人才对呀,破庙之中应该就都已中毒身亡了的,眼波流转间,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是姜小铁一门的?”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的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会然一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先祖,那你也定是药王传人。”然后脸色一沉,“药王神篇是不是在你手中?”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份深深的热切。   姜小铁,是我二师兄姜铁山和三师姊薛鹊之子,而慕容景岳是我大师兄,这三个师兄师姊本性原来也不坏,大师哥本来是有师嫂的,三师姊喜欢大师哥,便把师嫂毒死了。大师哥一气之下,给三师姊服了一种毒药,害得她驼了背,跛了脚。二师哥暗中一直喜欢着三师姊,她虽然残废,却并不嫌弃,便和她成了婚。也不知怎么,他们成婚之后,大师哥却又想念起三师姊的诸般好处来,竟然又去缠着她,也就和他俩结下深仇,三个人谁也不肯干休,弄到后来竟然难以收拾。再后来,杀夫灭子,慕容景岳和薛鹊还是结成了夫妇。   学毒学得太久,心灵竟也变得毒了,三人各有各的古怪,各有各的阴险。学会了下毒的功夫,若是保持不住心性,自然而然的会残忍起来。   想来,当年的小铁竟是没死,而这女子便是他的后人,而她竟还是在心心念念的在找寻药王神篇,人的贪欲竟是完全不会被时间所磨灭。   望着她,我淡淡的说道:“你所说的药王神篇不在我这儿……”   “那在哪?”而我还未说完,她便急切的问道。   “那部医书在乾隆年间便被毁了。”因为当时撕毁它的,正是我。   “什么?!”她怔愣了一阵,便直直的盯着我说道:“你可别以为我是好糊弄的!”相视良久,“别让我知道你刚刚是在骗我的。”说着她便自我身侧走开。   而当我和画儿离开王公馆时,满天的繁星映亮了天际。   朋友   夜幕深沉,月儿皎洁而温柔,散发着盈柔的光亮,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星光、叶影伴着阵阵的清风,树叶儿“簌簌”作响,落下斑驳的黑影,水光溶溶,萤火点点。   “好了,就停在巷子口吧。”望着车外的夜空,星光灿烂,我和声朝前面的司机说道,稍后,便同画儿下了车,牵着手漫步在回家长长的巷子里。   风儿轻轻的吹拂,令人的精神不禁为之一震,享受着夏夜难得的清爽。月光将人影拉长,我们说说笑笑间很快便到了院门口。   这时,却是又见到门边坐着一个人,那人已是迷迷糊糊的睡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时,才缓缓抬起头来,睡眼迷蒙。   “沈致文?”我惊讶的望着地上那人喊道,只见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疲倦,眼眶微微发青,心道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沈叔叔。”此时,画儿也认出他来站在一旁喊道。   “你们回来了!太好了!”沈致文这时才真正回过神来,站起来说道,然后便围着我们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遍,然后认真而又紧张的问道:“你们没有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没有,我们很好。倒是你们因为我被关了好几日。”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歉然的笑了笑。   闻言,沈致文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连忙说道:“我们大家被关在一起,热闹得不得了,谈天说地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然后又笑了笑说道:“看到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好了,你们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说着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来已是极疲倦。   我心道莫不是他一早便等在这里?然而未待我说什么,他便道了别挥着手跑开,只是仍不时的回过头来笑着挥手,笑容灿烂。见状我和画儿也不禁相视一笑,一直目送着他拐过巷角才进家门。   “娘,我想咱们的小院子了!”一进到院门,画儿便欢喜的说道,话语中流露出不尽的留恋,因为这座院子里有“家”的味道。   “是啊。”我也笑了笑回应,然后便赶忙进屋去铺好床褥,一连两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此时已是十分疲惫了。   约过了一盏茶时间,我将一切都收拾妥当正要睡觉得时候,门外却是想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是谁?”我站到门边问道,画儿也是坐在院中的凉榻上注视着大门。   “程姑娘,是我。”   汪子墨?我先是一愣,然后便上前打开了院门。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是唐突了。”汪子墨温文一笑,然后便大大方方的步入了院中,先是过去画儿身边打了招呼,索性便也坐在到了凉榻上,说道:“刚得了消息说你们从王公馆回来了,所以便来看看。”   汪子墨说的随意,可我心中是一暖,感谢他们如是的关心我和画儿,他们也是今早才自警察厅放出来的,还在这大晚上的前来,确认我们是否安好。思及此,我的脸上盈上了笑意,说道:“谢谢。”   汪子墨闻言望着我也笑了笑,然后带着几分认真的神情说道:“程姑娘,对于你的医术在下实在十分佩服。”   我不知他为何如是说,便只是含笑望着他,等待下文。汪子墨这时继续说道:“之前我便知道警察厅王局长的独子病重,这几日,杭州城内的中医、西医都被寻了个遍,却都没有用,而你竟是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医好了,所以,你的医术着实了得。”说罢他望着我的眼神中有流露出明显的欣赏神情。   “没什么的。”我淡笑着说道,那是因为王勃中的是毒,而不是生病而已。   可是,我的心中却是不禁重新估量起眼前的汪子墨,他是一名画家,原应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染书画事的,可是汪子墨却是不同,不容人小区了他的其他能力,警察厅局长家的情况,若他想知道便可以知道,就如他可以知道我治好了王勃的病,也在第一时间知道我回了家,所以说汪子墨确实不简单。   “不过……”此时,汪子墨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医者,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冤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他略一停顿,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一旦牵扯到了权贵,很多事情便会变得复杂,就不仅仅是医病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有些诧异的望向他,而他则又是一笑,说道:“总之,今后多多小心,若遇到麻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汪子墨义不容辞。”   望着他,我深深的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对了,他们呢,都没事吧?”   “没事的,刚刚子璇还吵着要一起来呢,被我留在家里了。”子墨答道,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若鸿……”   “他怎么了?”闻言,画儿先我一步问道。   “警察是去水云间抓的他,那时他正在画画,警察似是把那幅画毁了,想来他现在还在家中郁闷呢。”汪子墨不无惋惜的说道。   闻言,我的脸色不自觉的沉了下来,我并非懂画之人,不了解一幅画对于画家的意义,对梅若鸿的意义,可是,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他现在的做法,在沈致文、汪子墨都先后前来的时候,他却龟缩在水云间里哀叹他损坏的一幅佳作?   望着此时画儿眼中的失落,我第一次在心中真正对梅若鸿动了怒气,我无所谓,可是画儿呢?他就没有担心自己的女儿吗?   汪子墨似乎也看出了我此时的不悦,脸上迷惑的表情一闪而过,却没有问什么,又过了一会儿便也告辞离开了。   教训(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去参加醉马画会的定期聚会,原因无他,为了不再让这次的入狱事件重蹈覆辙,我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所以,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平静却又好似缺少了些什么。   今日,又是难得的休假,画儿贪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已将近晌午,此时暑气正盛,没有一点儿的风丝。   “娘,我好饿哦。”画儿起床梳洗后坐到我的身边说道。   “谁让你今日非要赖床的。”我点了点画儿的鼻子说道,却是起身取来了昨日买的糕点递给了画儿。   “好吃。”画儿吃了一口后说道,然后又含着份期待的望着我,说道:“娘,咱们今天中午做咸饭吃,好不好?”   “好啊。”夏季火气大最是适宜吃咸饭的。   “那咱们待会儿摆在院子里吃好不好?”画儿紧接着又兴奋的建议道。   “嗯,那你少吃点儿点心,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我来帮忙。”   说着我和画儿便一起走到了院中,家中有现成的果蔬,从厨房里取来了南瓜、北瓜、红薯和玉米,便一起坐在葡萄藤下用凉凉的井水冲洗着,不时的嬉闹几句,不大的功夫便洗好了。   然后便来到厨房,将它们切成块放入油锅,和肉末一起翻炒,待出香味再入水煮约一刻钟,接着加入大米混合着少许糯米,加上少许盐,慢慢的熬,少时,锅内咕噜咕噜的翻滚着,满院都弥漫着浓浓的香气,清香甜腻,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好香哦。”画儿笑眯着眼说道,并且用力吸了吸鼻子。   我又搅了搅咸饭,便笑着说道:“马上就好了,去把碗筷摆上吧。”在院中的凉榻上已经放了一个矮桌,待会儿在那吃肯定凉快。   “娘,有人来了!”画儿刚刚走出厨房便喊道,不一会儿则就跑了进来,兴奋的对我说道:“娘,汪叔叔他们都来了呢!您快出来看看。”说着便将我拉到了小院里。   此时,汪子墨、汪子旋、梅若鸿、沈致文四人正站在院中,见我出来都将目光投下过了我。众人都带着笑意,只有梅若鸿似乎有着淡淡的不自在,笑容也有些僵硬。而再反观其他人的反应,子璇应是并没有将我和梅若鸿的关系告诉大家吧。   我只有一瞬间的怔愣,便笑了笑冲众人说道:“快进屋坐吧。”“我看我们就坐在院子里吧,还要凉快一些。”子墨说罢,便率先做到了凉榻上,众人见状便也都纷纷落座。   这时,画儿已端来了我早上煮好的绿豆汤出来,每人一碗。   “你在煮什么?好香啊。”沈致文则是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问道,一脸兴奋的好奇,说着还不住的朝厨房张望着。   “是咸饭,我娘做得可香了呢。”画儿满脸骄傲的说道。   “是吗?那我也要吃!”沈致文立时说道。   “也算我一份,好不好?”子璇莞尔一笑,也附和道。   汪子墨则是在一侧补充道:“我们是吃过饭过来的,只是你这咸饭的味道着实的诱人,分我们每人一小碗就好。”   我心里本来在担心我和画儿两人份的咸饭,怎么够分,现下听了子墨的话便安下心来,笑了笑说道:“那你们等下,马上就好。”说着回到了厨房,又把余下的米饭都加了进锅去,多熬了一会儿,便灭了火。不一会儿,便分出了六小婉咸饭,于是,便取了托盘将其端到院中。   沈致文先是急着吃了一大口,忍着烫说道:“好……好香啊!”那模样甚是滑稽讨喜,大家都不禁哈哈大笑,他可真是个开心果。   咸饭既不油腻,又米粒颗粒分明,和着淡淡的肉香,瓜果清甜,很是可口开胃,众人便都埋首于碗间,赞叹连连,梅若鸿则是出神的望着那碗咸饭,久久不语。   一餐饭吃得甚是热闹,众人吃罢饭后便开始对我兴师问罪,子璇含着明朗的笑容说道:“程姐姐,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见我不解的望着她,她便继续说道:“今日是画会聚会的日子,你怎的就不像我们?”   “就是,就是。”沈致文更是站起来说道,然后扬起笑容,“所以,我们只好来上门找人了!”   “总之,你是逃不掉的,你就是醉马画会的成员。”子璇笑盈盈的说道。   子墨在一旁了然的望着我,梅若鸿则是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向我。而我自是知道子璇这样说,他们定是都猜到我不去参加聚会的用意,这次特意前来,也是来表明他们的意愿的吧。也罢,他们既是真心待我,我又何须图添顾虑,于是,我便也笑了笑说道:“下次的聚会,我一定会去的。”   “好!”这次出言的则是汪子墨,说罢则是望向众人说道:“咱们也别再多做叨扰了,下次聚会咱们再好好在烟雨楼欢聚。”   众人纷纷附和,四人便很快便离开了。   只是,过了不大功夫,梅若鸿便又折返回来,见到我便是一脸严肃,然后沉声说道:“翠屏,我要和你谈谈。”   “你说吧。”   “我不希望你做些抛头露面的事情。”   闻言,我不禁凝眉望向梅若鸿,只见他继续说道:“你学会了医病很好,可是别再和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了。你看招惹他们的后果,便是惹来官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会喜欢做些哗众取宠的事情……”   “梅若鸿。”我不禁冷声打断了他,他自刚刚起没有任何的问候,也没有关心过画儿的情况,只是一味的指责。   “呃?”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会给你自由,所以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怎么了?你……还是那个翠屏吗?”梅若鸿不可思议的说道,然后又凛然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带着画儿回四川比较好,寻处僻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我想……”   “我们的生活就不必你来过问了。”   此时,梅若鸿再次被打断,也冷着脸吼道:“我怎么可以不过问?画儿是我的女儿!而且你知道你们突然的到来又带给我多大的冲击!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你怎么可以把一切都说的与我无关!”   在我反应之前,画儿已自屋里跑了出来,大喊道:“你为什么对娘凶!你……你一定不是我爹!你出去!出去!”说着画儿便拼命的将梅若鸿向门外推,而梅若鸿此时已泄了气,脸上有着茫然的痛苦。   最后,画儿竟是狠狠推梅若鸿了一把,他则是拌在门岩上,又跌坐在了地上,便莫名的呆楞在那,画儿则立时将门重重的合上。   望了我一眼,画儿便走到了我的身侧说道:“娘,我不许任何人欺侮你,画儿会保护你。”   望着画儿认真的脸旁,我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儿就是一家人吧。   教训(二)   醉马画会和子墨的生活都渐渐回到了正轨,聚会时谈诗论画,畅谈人生。   只是近日来,子墨却成了我这小院的常客,他说这里拥有一种平静宁和,让人感觉很舒服,所以有的时候他可以整个下午都待在这里,看看书,或是指导画儿的功课。   大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各干各的,极少有交流,却是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反而是那样的自然,竟是有些怪异的和谐。偶尔我们也会泡壶好茶,茶自是子墨从烟雨楼带来的,一同坐在小院里品茗聊天。那时我才发现,子墨不愧是醉马画会的灵魂人物,真正的才华横溢,他的学识并不仅止于绘画,天文地理、人文民俗,他都可以侃侃而谈,就连医学类的书籍他也有所涉猎,所以自他的口中我对于西医才有了更多的了解,也不禁对他有了更多的赞赏。   而更令我惊讶的是,子墨在其斯文的外表下,竟也有着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他竟是陪着画儿还有来访的王勃一起玩捉迷藏,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嬉戏打闹间小院中竟是热闹得不行,在我们以往宁静温馨的生活中注入了一股淡淡的惊喜。就似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阵阵的涟漪,漾起轻浅的波纹,不会惊动到湖水,却是慢慢的轻拂着,接近着。   而这期间却也发生了一件令人喜忧参半的事情,那就是子旋和谷玉农离婚了。喜的是谷玉农终于想通愿意放子璇自由,也放自己自由,让子璇抛开了婚姻的束缚,而忧的则是子璇和梅若鸿有了进一步的关系。   梅若鸿和谷玉农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崇尚自由,游戏人间。他对绘画狂热,而在生活上却像个孩子,或者说缺乏生活的能力,子璇此番和他在一起,真真是有些冒险的,只是他们之间似乎也达成了默契——绝对不会绑住对方,一场似是而非的恋情便这样展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璇每日都往水云间跑,而梅若鸿在子璇的陪伴下,也渐渐走出了芊芊离开的阴霾。   而他们在一起的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却是子璇,那日她来到我家,脸色沉重恳切的请求我原谅她的不得已。而我只是对子璇笑了笑,希望她可以真正找到她自己的幸福。而子璇闻言只是流露出一道令人心酸的落寞笑容,便一直无言。   幸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但是,这并不代表幸福不会降临到你的身旁,终究会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一转眼,芊芊离开杭州,已经足足一个月了。然而,这时杜芊芊又从上海回来了。而她的归来,也终将给众人都带来深深的震撼。   那原本是一个平静的午后,家中却是到访了久未露面的杜芊芊,她瘦了许多却是满面春风,急切的向我吐露着她此时激动的心情,希望得到我的祝福她。   “程姐姐,你听好,我和梅若鸿恋爱了,我们恋爱了。”芊芊兴奋的说着,嘴角不可抑制的轻轻上扬,眉梢眼角都漾着春意。   “在上海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不论是在街上、办公厅、外滩、桥上,或是灯红酒绿的宴会里,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梅若鸿!无法解释自己的感觉,也无法分析自己的思想,只能朝朝暮暮的握着那支梅花簪,疯狂般的念叨梅若鸿的名字。眼前心底,就闪过他的音容笑貌,还有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我思前想后,把我们从认识,到吵架,细细想过,越想我就越明白了!我不能逃,逃到上海有什么用?”   “所以,我从上海回来了,只在家里休息了几分钟,就直奔水云间而去,让他看我身上属于他的烙印。”杜芊芊说着蓦然间用双手握着衣襟,将整件上衣一敞而开,穿着件低胸内衣,盈盈而立。只见她肌肤胜雪,光滑细嫩,□的左边胸部,竟赫然有一枝娇艳欲滴的红色梅花!   “梅是他的姓,鸿与红同音,暗嵌着梅若鸿的名字。刻了他的姓名,在我的心口上,终生都洗不掉了!我要带着他的印记,一生一世!还记得‘梅花烙’那个故事,以前的那个格格,身上有梅花的烙印,那是她的母亲为她烙上去的,为了这个烙印,她付出了终身的幸福!而我的烙印,是我自己烙上去的,为了这个烙印,我也愿意付出我的终身幸福!”   此时,芊芊的两颊淌下两行清泪,喜极而泣,然后说道:“于是,我和若鸿终于彼此坦承了彼此的感情,我们是真心的相爱。”   而我则一直紧皱着眉头,仍无法自刚刚的震撼中清醒,那棵红梅实在是给了我太大的冲击。一名女子在自己的胸前纹上男子的印记,这样不悔的誓言,她这样的坚定却是令我心中的隐忧,不断地加大,扩散。   “只是,现在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子璇和子默了。”说着杜芊芊的脸上也不尽染上忧色,眼神怯怯的。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因为她现在实在是感到太幸福了,她得到了自己的爱。   而我便在这样的恍惚中送走了杜芊芊,不禁对此时的混乱情况苦笑连连。   转日是醉马画会聚会的日子,芊芊回家的事情也传到了画会,但是众人却质疑为何芊芊都不来找子默,而若鸿也没出现在醉马画会。   此时,只有子墨含着抹了然的笑容,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子璇的脸色却是明显的阴郁了下来。   看来在情爱面前,所有的人都迷了路。梅若鸿爱上了完美的杜芊芊,却相形惭秽,于是逃避去爱她,而同时又因为他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而无法抵抗子旋的美好,接纳了子璇。   而水云间自今日起,便成了两个女人间,子璇和芊芊,没有硝烟的战场。   教训(三)   这几日,水云间陷入了一个怪圈,子璇、芊芊都是一大早便到水云间,三个人之间诡异的和平共处着,或许是谁都没有勇气先去打破此时的“平静”。   梅若鸿每次面对着子璇从容的眼神,便什么话也开不了口了,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原点。   然而,每个女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王国,在情爱的国度里,誓作一名骄傲的公主。所以,她们的嫉妒往往会肆无忌惮地渲泻,而杜芊芊亦是如此。   清晨,阳光射入窗棂,芊芊亭亭玉立的站在窗边,披着一肩长发,穿着件紫色碎花的薄纱衣裙。一对盈盈然的眸子,炯炯发光的看着若鸿,嘴里透着一股坚决的意志。   “每次看你为子璇作画,我都充满了羡慕,充满了嫉妒!现在,我回来了!我不想让子璇专美于前,所以……”于是,她再次露出了胸前的红梅让梅若鸿为她作画,画她,画她胸前爱情的鉴证。   梅若鸿则是再次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手持起画笔,炙热的眼神在芊芊和画板之间穿梭,画笔在手中翻飞。   望山桥上,初见时便已钟情,那时的芊芊一袭古雅旗袍凭栏而立,西子湖畔,微风拂柳,早已惊艳了人间,令梅若鸿怦然心动了。天空几万里云霞共翩翩,你是浮云我是霞,缠缠绵绵到天边。 在梅若鸿的心中,杜芊芊便是他的女神。   此时,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天地之间仿若只余他们二人了。他们的爱,以山水为证,满溢了这小小的水云间。   “梅若鸿。”   随着门外这道喊声的响起,将梅若鸿和杜芊芊又拉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均是一愣,芊芊连忙扣好了衣襟,既羞且又慌乱的地垂下头。梅若鸿则也是一惊,连忙迎出门来,一顿后艰涩的喊道:“子璇……你来啦。”   这时,芊芊也走了出来,紧紧地随在若鸿的身侧,神情中流露出的是担忧和害怕,却也有着隐隐的……炫耀。   子璇则只是看了梅若鸿一眼,说道:“梅若鸿,今日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好不好?”   “好的,好的,芊芊你先进屋去,好吗?”闻言杜芊芊虽然迟疑了一下,却仍是点了点头,慢慢的朝水云间走去,如水的双眸不断地回望着梅若鸿。   此时,王子璇和梅若鸿并肩站在湖边。   “梅若鸿……”子璇眺望着湖水幽叹一声,便令对面的梅若鸿身子明显的一颤,神情变得分外的痛苦起来。   “梅若鸿,我们今日把事情讲清楚吧,我和芊芊你要选谁?”   闻言,梅若鸿似是下了一跳,立时便不敢再看向子璇,低头默默不语,良久才说道:“子璇,对不起,原谅我,你一直都是那么的宽宏大度。”   “你们真的是好啊,你拒绝了芊芊,芊芊便去和我哥谈了一场假恋爱,然后你再和我好,用我填充芊芊留下的空白,是这样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闻言梅若鸿立时手忙脚乱的解释着,却是毫无头绪,他扯头发,敲脑袋,慌乱得手足失措。最后,他歉疚的、痛楚的说道:“你不可以那样说的,一切发展,都不在我们预料之中,就是这样发生了!子璇,我好抱歉……”   “别说抱歉……她回来了,我就要让位了,是吗?可你想过吗子墨要怎么办呢?你一点都不怕伤害到我们吗?不怕伤害子墨吗?”   梅若鸿满是怜惜的望向子璇,说道:“我怕。我怕极了!我怕伤害你,也怕伤害子默,你们都是我的知己啊!但是,我已别无选择!逼到最后,我只能‘忠于自己的感情’了!”   “忠于自己的感情?五年来,你是知道的,我哥从没对哪个女人动过真情,芊芊是第一个,你怎么能?怎么可以就只用一句忠于自己的感情带过?”   “子璇……以前我是怕伤害了芊芊,她那样完美,那样高贵……而我是这样放荡不羁,家无恒产,我又……我又……结过婚……”他猛敲着自己的脑袋,懊恼的说道:“我怕带给她灾难和不幸呀!可是,芊芊用那么勇敢,用这么强烈震撼的方式,来向我宣誓她的爱,相形之下,我是多么渺小、畏缩和寒伧!如果我再要逃避,我还算人吗?所以我不逃了!就算带给她的,可能是灾难和不幸,我也必须诚实的面对我自己和芊芊!我早已爱她千千万万年了!我愿意为她死!什么都不重要了。”   “是啊,那我们便都不重要了,全黯淡无光了!那……我呢?子墨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付出便全不作数?相识五年,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算吗?你就不觉得你们的所作所为自私、虚伪、没有责任感吗?这样就算是人了吗?”   “这……你……”梅若鸿则又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子璇的问题已让他无力招架。   随着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杜芊芊也自屋内走了出来,目光坚定的走来。   梅若鸿则急忙低低的说了声:“不要告诉她翠屏的事情,求你。”   “什么?她还不知道?”   “我怕……怕她会因此离开我……”梅若鸿忧虑的说道。   “若鸿,让我和子璇谈谈好不好?”此时,芊芊走了过来,横在若鸿和子璇的中间。梅若鸿仍早已被那些一针见血的指责,刺得体无完肤,此时听芊芊这样说便立时退至了一侧,任由两个女人去交谈。   “子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和若鸿真的是有太多的情不自禁……”然后对子璇羞涩的、友善得近乎讨好的一笑:“子璇,你比我大几岁,我有什么不对,你原谅我吧!如果我们大家能恢复以前的友谊,我就太高兴了!”说着便深深的望向若鸿,眼光痴缠。   “芊芊,好个杜芊芊……”   “子璇,虽然对不起你,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那么懂得爱,你一定可以了解的,是不是?”   “爱?你们都一样啊……你即是真心爱梅若鸿,你为什么要和子墨交往?”   闻言,芊芊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怯怯的继续说道:“子璇,我现在想清楚了,坦白了自己的感情,我再不悬崖勒马不行了,只能趁着大家还没掉到谷底以前,赶快把真相告诉你们……这样,总比大家都摔得粉身碎骨,来得轻微多了,是不是?”   “你以为这样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对其他人就不会造成伤害了吗?”子璇微微一顿,带着沉静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自己没有痛过,便不会知道别人的痛,所以你们真应该尝尝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说罢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挺直的背影,也投影在梅若鸿和杜芊芊心中一抹阴影。   爆发(一)   心事轻梳弄,发丝绕双眸。   终于,在种种猜测和担忧下,醉马画会全体人员知道了梅若鸿竟是和杜芊芊成了一对。众人对此充满了惊讶,不解,以及愤怒……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不期然的梅若鸿和杜芊芊来到了烟雨楼,请求大家的原谅,并且希望得到众人的祝福。   “子墨、子璇……”梅若鸿紧紧地牵着芊芊的手走到了子墨、子璇的身前,满脸的懊悔,说道:“咱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你们是我的知己,真的抱歉……请你们原谅我们吧。”说着便和芊芊对视一眼,再调转过头谦然的望着子墨。   “你们……”众人见到他二人,而且又是如是的亲密都是颇有微词,心直口快的沈致文则是忍不住说道:“你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致文,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错误,却是我永不后悔的错误。”说着梅若鸿坚定的望向芊芊,芊芊亦是满怀感动的柔情回视。   梅若鸿和芊芊此时的幸福是不言而喻的,可是他们的幸福却是建立在那么多人的痛苦之下,子墨、子璇,或许还会有画儿……那么,别人的爱就不是真爱了?   而此时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子墨,明艳大方的子璇也均是面色微冷,默然不语。其实,子墨的想法我是知道几分的,他其实并没有责怪杜芊芊的意思,现在他介意的、无法释怀的是梅若鸿欺骗了子璇的感情,而子璇此时的愤怒里应该也有在为自己哥哥鸣不平的原因吧。   所以,四个人便就这样僵持在那里。最后,梅若鸿却是不住避开了视线,心虚的微低下了头。   “你们还是离开吧,大家暂时不想见到你们。”这时开口的却是一直站在子璇身侧的谷玉农,说来也怪在离婚之前子璇是坚决不愿见他的,而离婚之后,却还偶尔也默许了他来参加烟雨楼的聚会了,虽仍是淡淡的,二人却也有了可以平静交谈的机会。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话!”闻言,梅若鸿不悦的皱起眉头,最后,目光越过谷雨农望向子墨。   这时,子墨也望向了梅若鸿,神情未变仅淡淡的说道:“就如玉农所说的,我确实暂时不希望你们出现在烟雨楼。”   “子墨?!”梅若鸿有些惊讶的喊道,“你可以打我,骂我,可是,怎么可以将我们驱逐在画会之外呢?”然后他又望向子璇,满怀希望的问道:“子璇,你也这么认为吗?”   子璇则是微隆眉头沉声说道:“是的。”   此时,梅若鸿微微瞠大了双眸,一脸的受伤,芊芊也是感同身受,轻喃道:“你们……你们……”泪水则直在眼眶里打转,心疼的望着梅若鸿。   “你们呢?也这样想吗?”梅若鸿一下子冲到了其他人的面前,沈致文、钟舒奇等人面前一一问过,“是吗?是吗?”   众人均是以沉默回应,眼神中透出微微的冷淡,而梅若鸿则是发癫一般不住的问着。   “若鸿,若鸿……”眼见着若鸿被众人排挤在外,芊芊是千般的心疼,万般的不舍,一时间柔肠百转,竟是泣不成声,对着若鸿低喃道:“你还有我啊……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闻言,梅若鸿当众紧紧的拥着芊芊,感动的泪水,竟也是夺眶而出了。这是他成长以后,十年以来,第一次掉眼泪,是为爱而流。然而,在他触到我的目光时,却是浑身一震立时便转过头去,同时也将芊芊放开。   “好了,够了!”这次开口的是钟舒奇,“梅若鸿,你跟我来!”说着便揪着梅若鸿的衣领,朝门外拽去,就这样一众人等便都跟到了院外,芊芊更是不住地喊着“不要。”   “舒奇?你……”梅若鸿不解的呆愣着。   “出去!”钟舒奇则是指着大门喊道,“带着你的杜芊芊离开吧。”   “你……”梅若鸿恐是万般没有想到,钟舒奇竟会这样对他,此时,他也不禁来了火气,挣脱了钟舒奇,吼道:“钟舒奇!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你这样薄待子璇,如果不是朋友,我早就揍你了!”钟舒奇亦是怒道。   “我……我……”梅若鸿似是被狠狠浇下一桶冷水,霎时没了声势,然后嗫嚅的说道:“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那时芊芊离开了,我寂寞而又脆弱,寒冷而又孤独,子璇那么的美好,带着这么强大的热力来到我的身边,我……实在无法抗拒呀……”   “啊……”随着梅若鸿的一声惨叫,他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左脸颊瞬时肿起老高,而动手打他的正是汪子墨。   “烟雨楼不再欢迎你。”子墨冷声说道,然后便护着子璇返回了二楼。   醉马画会的这场风波便这样落幕了,梅若鸿和杜芊芊自那日期便在烟雨楼消声灭迹了。   而梅若鸿其实只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的“蜗牛壳”里的人罢了,水云间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更是一个他精神领域的避难所,置身其中仿佛就可以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现实世界中残酷的一切,他是能逃就逃、能避就避的。现在,他就又龟缩在了水云间内,不愿也不敢再去面对醉马画会的一众人等,只和他的芊芊过着神仙伴侣的生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若鸿开始夜以继日,全力以赴的画了两个月的画。在画画的过程中,他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时而得意,时而灰心,时而觉得自己是天才,时而又认为自己是废物。就这样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的把自己折腾了两个月。幸好芊芊陪伴在侧,不断的打气,不断的鼓励,是个“永不泄气的支持者”。这样,若鸿终于有了五、六十张自认还过得去的作品,尽管他把自己弄得又瘦又黑,他的精神却是振作的,眉尖眼底,全是喜悦和兴奋。心中是对自己今后前途的无限向往,下决心一定要在画坛立有一足之地,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对得起芊芊。   这日,阳光很好,水云间外的草地,一片碧绿。今天便是梅若鸿去拜见杜世全的日子。因为杜世全在芊芊的苦苦哀求下答应了会为他办一个画展,当然这也是对他的一个试炼,考验他是否有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能力,是否可以照顾得好芊芊。   而当梅若鸿走入了杜公馆便开始在心里打起了鼓,这样的高楼洋房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大厅内穷尽奢华之能事,让梅若鸿感到了一阵的不自在。   杜世全和意莲泉坐在沙发上,杜父更是肃着一张脸,对于梅若鸿他是有着诸多不满意的。所以一番寒暄过后,杜父便沉声问道:“你说,你的话一张可以订价多少?”   “爹!”闻言,芊芊立时凝眉制止,然后低声道:“若鸿在绘画方面才华横溢,他是真正的艺术家,你不要总谈钱好不好?真是生意人。”   而此时梅若鸿也是脸色微微泛白。   杜父却是继续道:“要是没有我们这样钱人的商人,谁去买他们的艺术作品!”   恰在此时,一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自二楼款款而下,含着蔑笑说道:“呦!这不是杜大小姐嘛。”说着便坐到沙发的边上,紧挨着杜夫,望向对面的梅若鸿说道:“这就是那位画家吧,可真是个小白脸呢!”说罢便“咯咯”的笑个不停,在接到杜世全警告的眼神后,也仍是低声轻笑。   就画展的情况又是做了一番的商议,就在梅若鸿正要告辞之时,卿姨娘又冷嘲热讽的开口道:“老爷,你要投下那些的钱开个劳什子的画展,可是连这大画家的话都没看过呢,真不知他能画出些什么来!”   “你住口!”芊芊怒道,“爹,若鸿的每幅画都付出了很大的心血,都是艺术品!”   “芊芊。”梅若鸿制止了芊芊说道去,向杜父说道:“杜伯父,您今日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完成的作品。”   此际杜父微微一笑道:“那好,就去你家看看。”   爆发(二)   午后,暖风熏人,河堤垂柳,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在路上,而坐车上的人正是杭州巨子杜世全。就在刚刚他们全家要前往水云间的途中,他接到了公司的电话,需要去处理一项重要的公务,所以便由梅若鸿他们先行前往水云间,他处理完后再去与他们会和。   “老张,再开快点儿!”刚刚处理完公司事务的杜世全掏出怀表,时针已经指在了十一点处,比他预计的时间已经晚了将近半个钟头,便沉声催促道,不过幸好这里离他们所留的水云间的地址并不算远了。   “是,老爷。”说着司机老张便加速踩下油门,沉闷的午后使路面畅通无阻,于是,便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疾行。   然而,就在经过一个小岔路口时,却……   随着“嘭”的两声,便见到两道人影滚到了路边,老张一个急刹车猛然踩下,此际杜世全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此时正是前面一间学校放学的时间,而车子刚刚就险些撞到冲出来的孩子们,虽然不是正面冲撞但车子的速度仍是令两名孩子跌倒子路旁。   “老张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杜世全忙道,他是杭州城的名流,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是绝不可以露面,不然明天杜家就可能会成为各大报章的头条。不过杜世全在商场上虽是手段狠辣,可却并不是泯灭良知之人,所以此时也是万分的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老张才又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说道:“老爷,已经处理好了。”说着便快速的重新启动汽车子,以防被记者发现。   “伤得重吗?”   “其中的一名孩子伤得重些,我已经留下了就医的钱和公司的名片,也去他们学校打了电话给您的助理,稍后他便会去医院处理此事的。”老张陈一一述道,他在杜府做了十几年,做事是向来稳妥的。   “好。”闻言,杜世全也安了心,便没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这件车祸,便成了这个午后不大不小的一桩插曲,没有人特意记挂在心里。   水云间,是一个让芊芊觉得充满潇洒情怀和诗意环境的地方,依山傍水,记得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里的一切都深深震撼着她的心灵,惊叹着它的美好。   而当杜父走下车来,第一次见到这座“水云间”时,也同样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这是房子?这能叫房子!”杜父望着眼前的木屋,一脸的震惊,不禁怔愣的惊呼道。   此时梅若鸿已是迎了出来,满面的惊色,欢喜的说道:“杜伯父,您快屋里请。”   杜世全却只冷眼飘了他一眼,便紧皱着双眉走进了小屋,这时芊芊也迎上前来,喊道:“爹,您可来了。”   环顾四周,杜父的脸色不禁更难看了几分,只见小屋里的布置简单到有些简陋,整个就是那样一大间,靠窗是书桌兼画桌,旁边竖着个大画架。靠墙,有一排书架,上面除了书以外,也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瓶瓶罐罐里,有的插着画笔,有的插着剪刀画尺等工具,还有个茶叶罐,里面插着一束芦苇。屋角有个筒形的、巨大的藤篮,里面全是画好的画卷。至于画板,更是每个墙边都有,连那张木板床上,也堆满了画。屋子的转角处是厨房,有炉灶、有水壶、有简单的锅呀盆呀的炊具,总之整件屋子已是被塞得满满的,此时待着这许多人,真是有点无立足之地了。   而一屋子的光线,在室内闪闪烁烁,更是显露出木板与木板间的隙缝,阳光就从隙缝中射入,投射在床上、书桌上、画架上、墙架上……   随着杜父愈加冷凝的神色,屋内的气氛也是急转直下。   此时,恐是屋内唯一带着笑意的便只有卿姨娘了,只是那笑容满是嘲讽,“哟,老爷您来了,你看这房子的采光可真是好啊,是不是?”说着便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那些木板和落下的斑驳光影。   闻言,杜夫人则是面色一凝却又欲言又止,只得有些责怪的望向了杜芊芊,似是不解女儿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芊芊则是无畏的迎视向众人,然后看向卿姨娘愤愤的说道:“你不要在这里含沙射影了,你不喜欢待的话,这水云间里也没人要欢迎你。”   卿姨娘对芊芊的怒意却并不不以为然,只凉凉的说道:“杜大小姐,你这宝贝水云间我还真不敢待呢,若是下雨的话这些缝隙,啧啧……”   这时,小威却也跑上前来,抱着芊芊的腿,不解的问道:“姐姐,姐姐,下大雨的时候,这些隙缝会怎样?”   “够了!”这时沉默许久的杜父终于暴怒一声,转身便欲拂袖而去。   “爹……”芊芊立时追上前去,抓住了杜父的衣袖。   “芊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你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爹!你听我说!若鸿他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杜芊芊焦急的拖住杜父喊道,“您看看,看看他的画,每幅都是才华横溢充满才情的啊!”说着芊芊便举起了一幅梅若鸿之前画好的画,抬到杜世全面前。   “什么狗屁才情!我倒要问问他,他的才情养不养得起他!”说着杜世全便是会开了眼前的画纸,不屑一顾。   “爹……”芊芊惊道,连忙去捡已被划破的画纸。   此时,梅若鸿上前几步拦在了杜世全身前说道:“杜伯父,您说我什么我都可以忍,但是请不要侮辱绘画,更不可以……”说着便既心痛又愤怒的望着自己被弄坏的画。   “侮辱绘画?”杜父微微冷笑,说道:“作为一个男人,首先要做的让自己的家人生活安足,否则别提什么侮不侮辱!”然后又转向芊芊,“你马上和我回家,不要再和他来往!”   闻言,梅若鸿却是被杜世全几句话震得没了反应,芊芊只是更加无措,最后只得泣声喊道:“爹,我已经认定了他!今生我认定了他呀!”   “你说什么?”   “爹,请您尊重女儿,好不好?好不好?”   “我没有尊重你吗?没有尊重你我打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你!”   “爹……爹……求您。”说着芊芊便跪了下来,杜世全也是一愣停下了脚步。   “爹,请您支持若鸿吧!让他开这个画展,以他的才华一定会被世人所认可的!一定会成功的!求您了!”   杜世全望了望自己的女儿,又看向呆站在那的男子,沉默良久,说道:“那好。”眼底的精光却是一闪而过。   爆发(三)   “程姑娘,你的棋艺可真是不简单啊。”小院之中,我和汪子墨对面而坐,各执一子,正在品茗对弈。   闻言,我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真会说笑。”说着便又落下一子,悠悠的道:“我都快输给你了,有什么不简单的,你这话倒不像是胜者说的。”   “你也没有半分像是要输的样子啊。”子墨笑吟吟的继续说道:“通过下棋其实也可以解读到一个人的思想,依心而动,之所谓棋品。胜而为之喜,败而不必为之忧,则是常居胜地也。”   “是啊,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凡事看得淡一点,总归是好的。”   汪子墨浅尝了口碧螺春,笑吟吟的继续说道:“程姑娘,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   “叩叩……”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和子墨不约而同的相视一愣,便又听到门外传来喊声:“程大夫!程大夫!”   闻声我不禁加快脚步朝门口走去,门外之人似乎是王府管家的声音,他不是应该去接王勃还有画儿放学的吗?   刚打开门,便见到王府管家满面的焦色,见到我便急忙说道:“程大夫,您快随我来。”   “什么事?”我心下一紧,连忙问道,脚步却是已随他朝外走去。   “我家少爷和画儿小姐刚刚被车撞到了,您快随我去医院看看吧。”   “什么?”闻言,我不禁一滞,心口猛的一颤。   “要紧吗?”这时子墨已经将院门锁好,来到了我的身旁。   “幸好都是些皮外伤,您不用太担心的。”   虽然知道画儿并没有大碍,可我的心还是一直悬在心口,慌得厉害。   “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子墨在我身旁说道。   闻言我冲他点了点头,便一起进了王家的轿车,我一路无言,只因心绪难平,而子墨也是配合的静静坐在身侧,陪着我。   一踏进医院的大门,便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心底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恐惧和心忧。在王府管家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来到了五楼拐角处的一间病房。   推门进去,便见到满室的阳光,味道也是带着淡淡的清香,屋内十分的宽敞,比邻放着两张床,而另一张床明显是刚刚加过来的,桌上放着一盆夜来香还有一大篮水果。   “娘!汪叔叔!”   “程姑姑,汪叔叔。”   见到我们,画儿和王勃同时喊道,脸上同时扬起了笑脸。   “怎么样?”这一刻,我终于放下心来,走在了床边和声问道。细细查看下,发现画儿只有腿上有几处擦伤,此时都已包扎妥当,应是没有问题的,王勃的伤就显然要严重一点儿了,他的右手打着夹板,应该是骨折了,而脸颊也有处擦伤。   “还疼吗?”我望向他二人问道。   “不疼不疼。”画儿连忙摆手说道,王勃也含笑摇了摇头。   “真的不疼?”这次我把目光掉向了王勃,问道。   “程姑姑说过男子汉不怕疼的,所以不疼。”   “真乖。”闻言,我冲他含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今日原本是王勃邀请画儿到他家去玩,所以我才没有去接画儿的,没想到他们竟是出了车祸。   “程姑姑,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画儿。”此时,王勃敛了笑意说道,像是做错事般的微微低垂下头。   “娘,不是的,今天是王勃救了我呢。”画儿在一旁拽着我的衣角说道,“都是画儿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你们两个呀!”摸摸他们的头,我不禁失笑,真是两个可爱的小家伙。   “都没事就好了,以后可一定都要当心才是。”此时子墨也走上前,又望向画儿说道:“你可不知道你娘有多担心呢。”   “娘,画儿以后不会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傻孩子……”   一直到黄昏时分,子璇,沈致文,谷玉农他们来了一拨又一拨,而我也发现画儿的神情自最初的开怀,渐渐变得有些期待,然后是并不明显的失落。   而折腾了这一下午,王勃和画儿也都累了,便相继睡着了,此际望着画儿的睡脸,我微微皱着眉,心道她是在等梅若鸿吧,所以才会一次次的感到失望。   略一思索,便在心底下了决定,起身说道:“子璇,我有事想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照顾他们俩好吗?”子墨他们刚刚都已离开,推选子璇帮我照料画儿,而王家的总管仆妇也是来了一堆,何况还有着许多的医生护士,所以照顾的人手实在是绰绰有余的。   “我陪你去吧。”子璇笑了笑站起来说道,“你是要去水云间吧。”   闻言,我也并不隐瞒,轻点了下头,心下再次感叹子璇的灵慧。   这时,王府的管家上前说道:“这有我们在,您可以放心去办事的。”   “那谢谢了。”于是,我和子璇便一同离开了医院。   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便到了水云间,此时里面已经透出明晃晃的烛光,还有时时传出的明朗笑声。   我不禁转身望了望子璇,而她也是回以我微笑。行至屋门口,便见梅若鸿和杜芊芊正坐在桌旁有说有笑的,好不亲热,见状子璇便轻咳出声,他们这才在你侬我侬中回过神来,望向门口。   见到来人,梅若鸿立时喜出望外迎上前来,说道:“子璇,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不理我的,哈哈……今天我可真是吉星高照啊!”一时间,他手舞足蹈的对着子璇说个没完,然而却在发现一旁的我时,变得嘎然而止,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尴尬,此时,倒是一直沉默的杜芊芊迎上前来,惊喜的喊道:“程姐姐!”略一停顿后又喊道:“子璇……”   “进……进来坐吧。”这时梅若鸿也恢复了些微镇定,呐呐的说道。   子璇望了望我,对梅若鸿说道:“我们来找你,有些事。”   梅若鸿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子璇拖到画桌前,急切而又兴奋的问道:“子璇,你先帮我看看!看我画得如何?我的画展过两天就要举行了,我实在是紧张。”说着他便已抑制不住其喜悦的心情,张扬着大大的笑脸。   “画展?”   梅若鸿摸了摸脑袋,又望了眼芊芊,才兴冲冲的继续对子璇说道:“是杜伯父支持我开的画展,到时你还有子墨,全体醉马画会的人一定都要参加啊。”   见到梅若鸿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不禁微微皱眉,欲要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可是他现在一心只在他的画作上,一张又一张的拿出来。   “子璇你是懂画的,你说说看哪张好?芊芊懂什么呢,她哪张都说好的。”   只听“铛”的一声,芊芊原本手中手中的一张画框掉在了地上,玻璃碎了,画也脏了。梅若鸿先是一惊,然后便对一旁的芊芊吼道:“我的画!你小心点!”此际芊芊则是红了眼眶,默不出声。   见着眼前的一幕好似闹剧,我便沉声说道:“梅若鸿,我们来是希望你和我们去趟医院。”   “医院?”此时,梅若鸿才终于集中了精神听我们说明来意。   “画儿出了车祸,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怎么回事?严不严重?严不严重?”梅若鸿立时紧张的问道。   “没事吧?”此时,芊芊也关切的问道。   “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梅若鸿不禁轻呼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却是又坐在了他刚画好的一幅画上。“啊!我的画!”梅若鸿立时站了起来叫道。   我暗自算了算时间,现在画儿也快醒了,便顿觉渐渐失去了耐心,不理会梅若鸿此时痛心疾首的神情,只沉声问道:“现在走可以吗?”   “翠……呃……程……程姑娘,这两天画展就要开了,我实在是忙得晕了头,我保证,等我忙完了画展……立刻就去看画儿……好不好?”   “……”我一直都以为他还是关心画儿的,没有想到仅仅是区区一个画展,他便会如此,对于他现在的做法我真的是无法理解,更无法认同,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更重要吗?我深深的望着他,再次问道:“你真的不去?”   “我不是不去,只是晚两天去而已,我现在实在是焦头烂额了,你看……”   “我看不必了,您的工作一定很忙的。”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我缓步走上前去,手中已是暗自轻扬,然后面带微笑的对他说道:“祝你的画展。”说罢我便牵着子璇掉头离开,大步走出了房间。   “呃……谢谢……”身后同时还响起芊芊的声音,说他们过些天就会去看望画儿。   生活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室,窗台边的夜来香,浓郁芬芳。病房内则是站满了医护人员,甚至包括这家医院的院长,恐怕只有警察厅局长才有面子让院长每日亲自查房吧。   “小姑娘,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开不开心?”这家医院的院长笑呵呵的说道,见画儿点了点头,便转身对我客气的说道:“您明天早上过来办理出院手续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   待送走了院长等医护人员,病房内便只剩下我和画儿、王勃三人。   “娘,我明天就出院了吗?”画儿想了想抬起头来问道。   “是啊,画儿已经痊愈了呀。”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其实以画儿的伤势实没有住院必要的,只是王局长叮嘱过医院决不可出任何闪失,所以画儿才会留在医院观察了这几日。   “哦……”画儿则是有些恹恹的应道,眼中淡淡的失落一闪而逝。   “怎么了,出院不开心吗?”   一旁的王勃也问道:“画儿,怎么了?”   “没……没有,我怎么会不开心呢。”说着画儿则是冲我漾出了一朵明媚的笑靥。   “那就好。”我了然的笑了笑,有望了望窗边的那株夜来香……   画儿出车祸已经三天了,而梅若鸿却是一直没有出现。今日,我和画儿便回到了家中。只是自那日起梅若鸿便不能画画了。   我用毒从不曾取人性命,诚然用毒之人却比用刀剑之人多了一层慈爱之心,因为用毒后,若那人诚心悔悟,或是发现害错了人,便可以用解药。而刀剑无眼,人死便不能复生了。所以,我在下毒之时便留了余地,也给了梅若鸿机会的,医院的那盆夜来香便是那毒的解药,可惜他没有来,所以他便画不了画了,因小臂的渐渐麻痹而拿不起画笔。   而且梅若鸿本应在揽翠画廊举行的个人画展却临时被画廊压后了,原因则是杭州市长特批北京青年画会在那里举行联合画展,画会的成员在全国也都是小有名气的,此消息一出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原本的梅若鸿个人画展似乎没有被任何人记住。   而杜家此时更是因得罪了警察厅局长而疲于应对,杜世全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杜芊芊则是一直待在水云间,照顾着失意的梅若鸿,我想现在的他会感到绝望吧,或是崩溃……不过,幸好他的“真爱”仍在,不是吗?   其实我常常会想,或许杜芊芊喜欢梅若鸿,便是喜欢上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吧。梅若鸿支持不住时,支持他。闯了祸时,包容他。无数的不良纪录,都选择相信他。芊芊便是因为梅若鸿是个无时无刻需要被支持,被包容、被照顾的人,相遇时,才义无反顾的爱了,爱上了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不过,谁又知道呢?   总之,水云间已淡出了我和画儿的生活,除此之外我们的生活和画儿出车祸前并没有任何的差别。只是,子墨来的少了,却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原因,此次的北京青年画会展览上,同时也展出了一张汪子墨的学生时期的作品,名叫背影,而他则是一炮而红了,前几日他又去北京参加一场青年画家交流会议。   “娘,汪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画儿一边写作业一边问道,这个问题也是她每日都会问的,看起来画儿似乎很喜欢醉马画会的人们呢,当然他们也都待画儿极好。   “汪叔叔说三日后就会回来了,他寄了信来。”   “是吗?信上都说了什么?”画儿兴奋地跳了起来问道。   “说想画儿了呀。”我笑了笑说道,其实接到子墨的信我有些微的诧异,信上他讲了这一行的见闻,包括北京浓厚的帝都文化、行途趣事等等,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数页下来却让我有了与其同行的感觉,熟稔的温情。   “太好了,我也想汪叔叔了。娘,咱们到时间去西湖边了呢,沈叔叔答应今天教我画西湖的。”   “可不是吗,我这就送你过去。”这是昨日画儿便和沈致文约好的。   不大的功夫,我和画儿便出了家门,朝西湖边走去。只见一处树荫下,立着一张画架,前面坐着一对年轻男女,而沈致文正在认真的为他们画着像,见到我和画儿来了,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阳光笑容,却仍是没有停下画笔,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的加快了。须臾,他便自画板上取下了素描纸,笑着说道:“先生小姐,你们的画画好了,看看满不满意?”   对面的年轻女子接过了画,开心的端详了一会儿,便说道:“很好啊,谢谢你。”   送走了那对客人,沈致文便兴冲冲的跑到了我们身边,说道:“画儿,叔叔今天的生意很好,待会儿教完画儿画画,请你们出去吃饭好不好?”目光却是望向了我。   画儿则是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认真说道:“沈叔叔,可是画儿还是喜欢吃娘做的饭菜。”说完又有些歉疚的望着沈致文。   “呃……”   画儿又调皮的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请叔叔去家里吃好吗?”   “好啊,好啊。”沈致文立时开心的说道。   我则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滔滔不绝,不禁感叹这就定下沈致文今晚来家里吃饭了呢。   “好,那咱们这就抓紧开始!”说着沈致文便帮画儿立好了画架,从旁不时的指导几句。   见他们热切的不断讨论着,我便含笑坐到了树旁的石凳上,静静的望着他们,画儿画得认真,沈致文教得也耐心,不一会儿画儿似乎就找到了感觉,不停地画了起来。而沈致文则是坐到了我的身旁,笑了笑说道:“程姑娘,你就这样坐着,不要动。”便拿起了他的画板,坐到了我的对面,“我来帮你画张相。”   闻言,我则稍一顿,连忙说道:“我有什么好画的呢。”对于自己的容貌,我向来没有什么自信的,像子璇才是最好的模特啊。   沈致文则是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拜托,看着你我很有画画的灵感,你忍心一幅将来的巨作就被你这样拒绝了?”   见状,我不禁低笑出声。画儿也回过头来,喊道:“娘,画嘛画嘛!”   “拜托拜托……”   “好……”   微风轻拂,吹起额前的发丝,嘴角轻扬,吟吟的笑声飘散湖面,就这样画着,被画着……   落魄   作为一名画者,失去了拿起画笔的能力,无疑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仿若失掉了生命的重心。   而自梅若鸿不能画画的的那一刻起,水云间更是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暗涌着莫大的悲痛。芊芊带着梅若鸿去过了医院,也开来了药,病情却仍是一筹莫展。梅若鸿几日来始终是惶恐不安,患得患失的,而芊芊则是柔肠百转,哭干了泪水。前一刻还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画展,后一刻却发现失去了一切,天堂和地狱,恍若便只是一线之隔。   于是,梅若鸿便将心中的苦闷,失意,害怕,全部都向芊芊发泄着,大吼大叫。然而每每看到芊芊因此难过伤心时,他便立刻就后悔心软了,再赔礼道歉说好话,如是的反反复复。而芊芊却总是默默地忍耐着,只更加用心的照顾着梅若鸿,从没有放弃医治他手伤的任何一个机会。爱情,或许至苦至乐才令人销魂刻骨,永生难忘。所以这时的芊芊,前所未有的坚定着自己爱的决心。   而芊芊所做的一切都让梅若鸿感动,感动于芊芊的不离不弃,悉心照料,坚韧守护,所以他要振作,要重拾画笔,要给芊芊撑起一片天空。凭借着心中的一股执念,梅若鸿每天仍坚持画画,只是没有腕力的支撑,再多的技巧也施不出,再多的灵感也无从抒发,因为现在的每幅画都遭透了,宛若孩童之作,梅若鸿坚定着自己终会因毅力而恢复腕力和绘画能力的。第一天,他情绪高涨,满腔的信念,第二天,在芊芊鼓励的眼神下,他仍然坚信……一日一日的过去,只有一次次的泄气、失望,周而复始。   半个月过去了,梅若鸿的伤势却并没有在芊芊的努力下有一点儿的好转,更逞论是画出一幅像样的画了,他仍是画不了啊!这时,只会画画的梅若鸿真的绝望了,再不相信什么希望,毅力,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于是,他便开始逃避现实,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话,似是将自己龟缩了起来,把杜芊芊也排除在外了,活得就像是一个废人。   此时的水云间,失去了往日浪漫的情怀,有的只是现实的残酷……   所以,杜芊芊来到了烟雨楼,她极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那一日,正是醉马画会聚会的日子,然而却没有到画室画画,只是众人一起动手准备了一桌的饭菜,聚于院中。今天的杭州早报上,有大半版的内容是介绍青年画家王子墨的,所以我们此番便决定提前庆祝子墨的成功了,虽然他还没有回来。   “来,咱们大家干一杯,为了醉马画会,为了子墨!”沈致文举起酒杯,开心的说道。   “说得好!”闻言,子璇豪气的站了起来,潇洒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色立时变得微红,然后笑意吟吟的说道:“为了子墨,也为了大家,我们整个醉马画会一定都会闯出一片天的!”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是映着喜气,青春洋溢,欢声笑语,对于未来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梦想、憧憬,并且也都正在为其而努力,因此眼中都流转着希望的光华,青春梦飞。   这时,杜芊芊出现在了烟雨楼,众人见到她是微微一愣,而芊芊看到众人唇边残留的笑意、欣喜时,不禁冷凝了神情,然后狠狠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子璇,沈致文,钟舒奇,陆秀山……   “你们……”杜芊芊不可置信的望着众人,失望而又愤恨,说道:“亏了若鸿将你们都视为至交,可在他这么绝望的时候,你们却全都视若无睹!”   “梅若鸿怎么了?”沈致文率先开口道,神情担忧。   “他……不能画了……”芊芊神情哀戚,然后又转向众人吼道:“他不能画画了!不能画了!你们这下高兴了吧!可以幸灾乐祸了吧!”   “什么?!”闻言,众人皆惊,只有我仍旧淡然以对。   “怎么回事?”   “怎么个不能画?”   “你们是真的关心若鸿吗?哼……”芊芊冷哼一声,“如果是那样的话,汪子墨就不会夺去若鸿成功的机会!那本应是若鸿的画展啊!成功也应该是若鸿的!汪子墨算是什么朋友!你们又怎么忍心……在若鸿落魄的时候,为王子墨开庆祝会……”   “子墨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梅若鸿的事情。”此时,汪子旋起身静静地陈述道。   芊芊的眼神又一瞬的迷蒙,然后转为愤恨,坚定的吼道:“没有吗?那若鸿的画展为什么被取消了?为什么是子墨出名了?这一切都是子墨!他毁了若鸿最后的希望!”   我是看过梅若鸿的画的,画如其人,在他的画中有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热情,他对绘画的狂热仿若赋予了每幅画生命力。他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张扬的个人魅力,所以他算是有绘画才华的吧。   只是,谁能保证有才华的人便一定能成功?如果是的话,自古至今又为什么有那么多怀才不遇之人呢,所以,梅若鸿纵有才情也未必是可以成功的,而且这些又怎能怪到子墨身上呢。我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走到今时今日的这般田地,梅若鸿是有责任的。   此时,子璇继续说道:“芊芊,子墨没有去毁掉任何人的希望,他的成功是因为他拥有才华。”   “才华!若鸿没有吗?”   “他有,可是不能因为他没有成功,就怪在子墨身上,不是吗?”子璇脸色微沉,说道:“芊芊,我不希望有人在烟雨楼说子墨的坏话,所以……”手朝门口一挥,说道:“请你离开。”   秘密(一)   “好……很好……你要赶我离开?”芊芊神色忽的哀痛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子璇,继续说道:“子璇,你竟要这样对我?对若鸿吗?你怎么能?”然后又转向众人,道:“你们……都不要管若鸿了吗?”说着已是落下了泪水,连日来的委屈、担忧,都在这一刻爆发了,真真是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若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都不认他这个朋友,我也不会丢下他的!”   此时,众人不禁都面露不忍,钟舒奇则是上前一步,望着子璇说道:“我们去看看他吧,好不好?大家毕竟朋友一场。”说罢则恳切的望着子璇。   闻言,众人也都将目光转向了子璇,杜芊芊也是泪眼朦胧的望着她,目光甚是复杂,子璇微皱了下眉,似是不经意的望了我一眼后,才轻声道:“那好吧。”   于是,一行人便一同往水云间。杜芊芊则是和我走在了一处,一行人的最前面。她一路娓娓的诉说着她近来种种的伤心、心疼,最后才似是想起了什么,满怀希望的对我说道:“程姐姐,若鸿的伤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你是神医啊,不是吗?之前我便提过带若鸿去你家的,可是那时他的脾气已经变得很糟了,根本不肯去,我一提他就不停的摔东西……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杜芊芊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只希翼着我给出肯定的答案,“好不好?好不好?”   未待我回答,子璇便走了过来对芊芊说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保证呢。”   “可是……”芊芊不甘的继续说道,却又忌于子璇的脸色而住了口,此时子璇已转向我,说道:“程姑娘,画儿在后面找娘呢,你去致文那看看吧。”   而我则是回以微笑,明了子璇此时的贴心,便向后面走去了,见到的则是画儿和沈致文正聊得不亦乐乎。   水云间,一片的狼藉,碎玻璃、纸团,满地皆是,梅若鸿则是满面的胡楂,颓废的坐在藤椅之上,仿若失了灵魂的傀儡一般毫无生气。   见状,众人都不禁一怔,无法适应这么短的时间梅若鸿怎变得如是憔悴,而我也不禁皱起了双眉,不明了他怎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却有惩治他之心,却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若鸿……”一进到屋内,杜芊芊见到满室狼藉便飞奔到了梅若鸿的身侧,紧张的叫着,而每若鸿则是恍若未闻,仍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若鸿……”   “梅若鸿……”众人也纷纷焦切的叫道。   “若鸿,你快看看大家都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芊芊望着毫无反应的梅若鸿朦胧着泪眼,不断凄声喊着。   这时,子璇也走到了梅若鸿的近前,静静地端详着他此时的狼狈,不住轻呼道:“若鸿……你怎么了?”   这时,梅若鸿的双眉紧皱了一下,然后眼中似是恢复了几分清明,众人见状都不禁靠上前来,紧张的望着梅若鸿。   “若鸿?”子璇又一次喊道。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梅若鸿虚弱的喊道:“子……璇……”   众人都不禁面露喜色,只有芊芊的脸色却更苍白了几分,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不易令人察觉。   “若鸿,你清醒了吗?”子璇确认道。   梅若鸿身子猛的一震,悲切的吼道:“子璇……我……我……不能画了……不能画了……”说着满脸的悲痛欲绝,颈间的青筋毕露。   “你说我要怎么办呢?”梅若鸿满眼依赖的望着子璇,还一把牵住了子璇的手。   见状,芊芊、谷玉农、钟舒奇的脸色均是一僵,却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失神的望着那交握的手。   “子璇,我的手废了……”   “子璇,你说我以后还能画吗?”   “子璇……”   梅若鸿便是一直这样的絮絮的倾诉着,紧紧地拉住了子璇的手。原来梅若鸿真的只是因为废了一只手而颓废至此,真是令我瞠然,他竟是脆弱至此?而屋内的气氛,则愈发的诡异了起来。有纯然的喜悦,也有隐隐的不安……   这时,画儿也抓住了我的手,不解而又……难过的望着我。我不禁心中暗叹,看来要送盆夜来香来才行了。   在众人几番的安慰下梅若鸿才进了食,还让大家保证不可以再不理他后,他才颇为安稳的睡去,抚平了连日的憔悴。   而众人在离开时,心中都不免多了几番感慨,芊芊则是送到了门口,苍白的脸色勉强扬起了一道笑容,向众人一一道别,最后才转向子璇说道:“子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一会儿我会好好照顾若鸿的。”   子璇则是望着芊芊轻点了下头,没有多做停留便亦转身,这时芊芊又向前一步,伏在子璇耳边说了句什么。众人都以为是致谢之语,并不在意,只有我听得清楚,芊芊说的是:我绝不会让你抢走若鸿的。   而子璇在回以微笑之后,便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转日,在画儿期待的眼神下,我便移植了一盆夜来香去送往水云间。   只是意料不到此时水云间已聚满了人,杜府一家人竟是全部都在,而且他们似乎还在争吵。   “你说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子屋内传出,自是杜父。   “爹,女儿今日就要嫁他,嫁定了!”   “什么!你要加这样的一个废物?”   “女儿非他不嫁,就算您不同意我也会嫁他的!”   “芊芊……”一侧的梅若鸿则是感动得红了眼眶,“我变成这副模样,你还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我愿意,我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秘密(二)   此时,小小的水云间内正上演着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一个是才华横溢的落魄画家,一个是灵慧纤巧的千金小姐,而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正经受着严峻的考验。而我和画儿显然不适合这时界入,所以我选择了静默。   “爹……”   “杜伯父……”   杜芊芊和梅若鸿双双跪在了地上,一起哀恳的喊道,神色无比的真诚恳切。   “你给我起来!”杜父见状便冲芊芊呼喝道,上前就将她拉了起来,说道:“你马上就跟我回家去,别再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   “爹,我不回去!我今天请全家人来,就是要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情的……”芊芊先定了定神,才目光坚定的继续说道:“向你们宣布,我要嫁给若鸿,马上。”   “你……”闻言,杜父猛地一震,同时又高高扬起了手臂,一旁的杜母见状不禁惊呼出声,呆愣在了当场,小威更是吓得退到了一旁,小声哭了起来,而卿姨娘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此时,芊芊则是无谓的迎视着,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勇敢。而杜父两眼简直可以喷出火来,愤怒而又失望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却是随着爆喝一声又将手狠狠放下,终是不忍心下手的吧。   “爹……”见状,芊芊则是跌坐地上,见父亲不忍则打自己反而抽泣起来,既含着忏悔又万分执着的回望向父亲。   一旁的梅若鸿则是心疼又焦切的望了眼芊芊,便转向杜世全说道:“杜伯父,您真的忍心让芊芊这样伤心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所以……请您成全我们。”   “成全?”闻言,杜父满腔的怒火都冲向了梅若鸿,喊道:“你凭什么要求我成全你们呢!”说罢便不削的望了眼衣冠不整的梅若鸿。   “因为我们是相爱的呀!”梅若鸿则答得坦荡,目光灼灼,“我们属于彼此,不离不弃。”说着便深情满满的望着芊芊,与前几日判若两人,种种失意、挫败此时又被他抛到了一边。   眼见杜父和梅若鸿的剑拔弩张,芊芊则轻皱了下眉,缓缓的说道:“爹,我已经印下了若鸿的印记,只能是他的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一片愕然,杜父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却终是问不成句,满眼颓色。   “爹,我只能嫁给若鸿……”芊芊则再次重复道。   “姓梅的,你到底对芊芊做了什么!”杜父脸色气得发白,说着便朝梅若鸿挥出一拳,狠狠地打肿了他的左脸。而杜父却也急喘着气,似乎已气晕了头,面色不豫的望着梅若鸿,久久的竟是说道:“你们尽快……把婚事办了吧。”   “爹?”芊芊立时惊喜的轻呼道,然后便转身和梅若鸿欣喜的相拥。   “意莲,你回去就开始操办吧。”杜父轻叹声说道,一下子竟似是老了好几岁,“走吧,走吧……”   “谢谢爹……谢谢……”   “杜伯父,谢谢您,真是谢谢……”   而杜世全却是恍若未闻,只失神的朝门外走去,却是发现了正尴尬站在门外的我和画儿。   “你们……”杜世全不自觉的便皱起了双眉,以估量的眼神望着我,似是在猜测着我的身份。   “程姐姐!”这时,芊芊跑了过来,便解释道:“爹,这位便是我和你提过的程大夫。”   闻言,杜世全不禁面露一丝讶异,却是很快便换上了一幅笑脸,颇为尊重的说道:“原来是程大夫啊,久仰久仰。”   “不敢当,杜先生。”我亦是以礼相待,只是对于他不免冷淡,纵归他不是有意撞伤的画儿,我对他也是含了分芥蒂。   芊芊则是拉住我,迫不及待的说道:“程姐姐,我和若鸿要结婚了!祝福我们吧。”满脸则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芊芊……”梅若鸿此时也走上前来,喊住了芊芊,闻声芊芊则是小女人般的站到了他的身侧,默默不语。   “程大夫,我们就不多待了,还要去筹备小女的婚礼,失陪了。”说着杜世全便欲转身离开。   “画儿!”这时,小威却是冲到了我们的身边,亲热的喊道。   “小威,咱们走了。”而杜母见杜父已面露不耐,便连忙喊道,牵起小威便要跟上杜父的步伐。   “不嘛,不嘛,姐姐……”说着小威却是跑到了杜芊芊的面前,问道:“姐姐,你是要嫁给他么?”   “是啊。”   闻言,小威侧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继续说道:“姐姐,姐姐,以后画儿也要搬来这住吗?那我也要搬来!哦!哦!”说着便又蹦又跳的欢呼起来。   “小威,乖,快和爹大娘回去,画儿不会住在这边,她和娘住在一起。”芊芊则是耐心的解释道,确实不免不解于小威的问题,而我则是突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画儿也是面色发白。   “可是……不是应该和爹、娘一起住吗?”小威则是不解的咕哝道。   “你说什么?”此时,杜世全却突的转过身问道。   “爹,我在想为什么画儿不来水云间住啊。”   “画儿……为什么要住到这里?”芊芊迷茫的问道。   “他是画儿的父亲啊。”小威则是指向梅若鸿说道,然后好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好似他们问了很好笑的问题一般。   “什么?”芊芊立时惊得一跳,直直的望向梅若鸿,问道:“画儿,是你女儿?”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令人措手不及,而梅若鸿只得痛苦而狼狈的点了点头,道:“是……”   “那程姐姐……”然后,芊芊不敢置信的目光便在我和画儿之间游弋着。心,似乎已被伤透。   “芊芊,对不起,我没办法再瞒你了,程……翠屏……她是我家里给我娶的媳妇儿,那年我才只有十五岁……乡下地方流行早婚,所以,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和翠屏拜了堂……”其实,梅若鸿明知道自己已经娶过亲,却一直对芊芊选择了隐瞒,得过且过,一天没揭穿就混一天,过着自己“幸福”的生活。见他此时的无辜表情,我不免轻摇了摇头。   闻言,芊芊瞠的睁大了眼睛,拼命吸着气。半晌,才悲愤交加,痛不欲生的大吼了道:“梅若鸿!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总算认清了你!梅若鸿!你置我于何地?”   “芊芊……”梅若鸿六神无主的喊道,眼中已是一片颓败。   “呦,这做小老婆的苦,哪儿有元配来得风光,这种苦也只有我素卿最理解。”说着卿姨娘幸灾乐祸的望着杜芊芊,唇边的笑意似在嘲讽芊芊,又似在……嘲讽自己,凉凉的说道:“真是想不到咱们杜大小姐也有这一天……”   “啪!”卿姨娘话音未落,便被冲上来的杜世全重重的拍了巴掌声。   “你打我?我说错了吗?”素卿愤然的望了眼杜世全,擦掉了嘴角的一丝血迹,却是发出了一阵嘲弄的大笑,她冷冷的注视着众人,最后对着杜芊芊大声说道:“你,杜世全的女儿,将来也是去给人做小老婆的!”   “你……”闻言杜世全又青了脸色,简直是怒不可遏,“给我闭嘴!”大喝一声吼,他却是转向了梅若鸿说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芊芊和我回家去吧……”紧接着便是冷哼一声,率先回到了车上。   破灭   心无所寄,孤冷飘零。   空空荡荡的水云间里,只剩下梅若鸿一人跌坐地上,落寞清冷,那种人去楼空的惆怅感觉狠狠地折磨着他。直到太阳西落,夜幕降临他也没能移动半分,眼前都是杜芊芊离开时孤零零的凄清背影,还有隐藏在自己心底那份深深的恐惧。   夜色如墨,勾画出如水的寂寥,而门边正有一盆打烂的夜来香,盆儿粉碎,洒落一地的泥土,根叶染尘,碾入泥土。乘着月光,湖面波光粼粼,银华一片却似是泛着寒光。   而就在转日,天际迷蒙之时,沈致文便匆匆跑来,只是呆愣在我家门口,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深深的望向我,眼中满是……怜惜,几次欲言,却终是没有说什么就又跑开了。   而原来我和梅若鸿的关系,竟是在那日便被醉马画会众人所获知了,看来这世上真的是没有秘密的,而原因便是杜芊芊去到了那里,哭诉自己的悲惨境遇,倾诉着梅若鸿的对他们爱情的欺骗、背叛……   转眼便匆匆过去了几日,醉马画会的众人体贴的没有来向我询问种种,只有由沈致文送来了一张请柬,上面娟秀的字体写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相约烟雨楼,相聚烦忧散。落款则是醉马画会全体。   望着手中精致的信笺,我不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于是,便携画儿踏进了烟雨楼,不过却是有人先了我们一步,行至烟雨楼的门口,画儿便拉住我,望着正坐在厅内的杜芊芊说道:“娘,如果你希望我恨她,我会听你的。”   闻言,我不禁一怔,忙对画儿说道:“不,画儿,我不希望你的心中有恨,我只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知道吗?”   “可是,她和……”此时画儿的双眉不禁纠结在一起,失去了往日的笑颜,眼中更是蒙上一层沉重。   我想任何一个小孩子,都不能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和另一名女子在一起吧,于是,我便问道:“画儿,和娘在一起生活的开心吗?”   “嗯。”画儿望着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说完我便含笑望着画儿,珍惜所拥有的,不去为已然失去的伤怀,只是说来虽简单,而做起来却……   “娘,画儿明白的。”   “好。”我不禁欣慰的笑了笑。   大厅内早已聚满了人,见到我来都是满脸的喜色却又含着份歉然,对于杜芊芊的到访,显然他们也都始料未及。   而杜芊芊见到我和画儿时,眼中的神情甚是复杂,不言不语的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   她一直是名备受珍宠的女孩,而这次她却注定离了幸福一箭之遥,回望过往种种,曾经认定的幸福对于她已如同一个最残酷的梦境,恍若笑话一场。打开一扇门,却在当她就要迈进的时候,砰然关上。照进一缕光,却又在她仰望的瞬间,骤然熄灭,徒留下美好的记忆和无尽黑暗,紧紧纠缠。所以她此时的这番神伤,我是可以理解的。   此时,子璇已是含笑走上前来,和我打过招呼后,便热情的牵起了画儿的手,说道:“画儿来了呢,来,有刚做好的桂花糕,快来尝尝。”说着便牵着画儿走到了食桌前。   芊芊却一直沉默着,只是目光紧紧的锁住我,见状屋内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幸好有子璇从中调节,却是也难成往日的热络。   “我……我……来了……”就在这样冷冷清清的氛围下,门外响起一道踌躇的声音,而那憔悴不堪之人正是梅若鸿,他的双眼猩红,显然又是彻夜未眠,而其深陷的双颊,则是最近未曾好好进食的最好证明。   杜芊芊则是明显一震,在见到梅若鸿之时,神情自惊喜到心疼,再到难以遏制的愤怒。   再观向其余人,都是面色一沉,而谷玉农则更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峰,他一直都以为我很爱自己的丈夫,只是他已经去世,所以此时望着梅若鸿的眼神满是谴责的憎恶。谷玉农是重情之人,自是对负情之人满是嫌恶。   “我是来求援的……”梅若鸿低声说道,望着杜芊芊的目深情如许,“向你们大家求援……”说着便有望向众人,自然也看到了我,却只是微微一顿,便神色坚定的望向了杜芊芊。   “芊芊……”这一声包含着思念之苦,两两相望,继续道:“是我错,都是我错……我没办法为自己讲任何脱罪的话,可是你要相信你才是我唯一的爱!请原谅我吧,不要在此时此刻弃我而去,如果你唾弃了我,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呀!”生生恳切,句句含泪,声嘶力竭的宣泄着他的深情。   “但是,我害怕了你的爱……”芊芊看了眼梅若鸿,哭着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它们会不会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扑过来呢?我怕自己承受不住呀……”   “芊芊,我从没想过骗你,只是我以为翠屏属于太早的年代,去提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望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那年,我才十五岁呀!十五岁根本是个孩子,家里弄了个大姑娘来,叫我拜堂,我就拜了堂!十六岁我就离开家乡,这才真正开始我的人生!我一直认为,十六岁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分水岭,十六岁以前和十六岁以后,完全是两个时代!两个时代怎么会混为一谈呢?十六岁以前,遥远得像上一辈子,是我的‘前生’,十六岁以后,才是我的‘今生’呀……”   此时,谷玉农忍不住上前说道:“梅若鸿!你的想法简直匪夷所思!什么前世今生?她就是你的妻子啊,而且你们还有一个画儿在!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呀!”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前世的债未了,今生的债未还。”   梅若鸿痛苦的说道:“我……我怎样都没想到,‘前生’的翠屏,会跑到‘今生’来呀……”   “梅若鸿你可以喜新厌旧,甚至爱上其他人,又找来一大堆的理由推脱你的不负责,可是画儿的父亲只有一个,你不能让她换一个父亲吧。”子璇则是冷声说道,让梅若鸿一下子手足无措的望着众人。   “大家都在啊。”一道愉悦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不禁朝门口望去。   子墨,回来了。   嫉妒(一)   “子默……”   芊芊的这一声柔肠百转,含着委屈,又带着几分歉意。盈盈的一双水目就那样越过众人,凄楚的望向门口的汪子墨,似是在寻求着某种慰藉。   “芊芊?”见状,子默也是收起了先前的笑容,面色疑惑,须臾便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而后他望向大厅一周,目光在梅若鸿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对眼前的情况也猜测出了些许,所以也并没有再多言,只是走进屋来。   然而,此时子默温文的关心,彻底击破芊芊最后伪装的坚强,泪水立时便如注泣下,模样虽然狼狈,却也分外的我见犹怜,只垂眸幽幽的再次喊道:“子墨……”如泣如诉。   而刚刚还满面愧色的梅若鸿,此刻已是沉下了脸色,眼中闪烁着的是嫉妒的光芒,染上愤怒,似乎颇不是滋味的紧紧瞪向子墨。   更是便抢在其他人开口前,冷声说道:“汪子墨,我们不需要你的关心,这是我和芊芊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来管!知道么?”说着便已横亘在了子墨的面前,阻挡了一切其与芊芊对视的机会。   子墨闻言,则是微挑了挑眉,问道:“既是你们的事,为何要到我们的烟雨楼来解决呢?”说罢侧身走开,来到了子璇的身侧,以眼神询问事情的始末。   闻言,梅若鸿的脸色变了几变,噎得讲不出话来,良久才走到芊芊的面前,说道:“芊芊,对不起,和我一起回水云间好不好?回去再说。”那声音几近哀求。   芊芊的目光则是不自觉的先望了子墨一眼,而这一眼则是将梅若鸿心底的嫉妒彻底燃着,吼道:“为什么要看他?嗯?”   “若鸿……”芊芊则是不禁一愣,对于梅若鸿的质问显然是有些无措,却也隐隐有丝……欣喜,或许便是因为梅若鸿眼中那浓烈的嫉妒。   而此时子墨也从子璇处知道了事情的简单大概,先是用震惊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望了我一眼,然后便紧皱着眉走向梅若鸿,见状梅若鸿则是微一瑟缩,不自觉地退后了一部。   这时子墨也停住了脚步,只是失望的望着他,道:“梅若鸿,你就只能这样了吗?只能把事情搞成这样?只能做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子默……”闻言,若鸿微微一震,神情因子墨眼中的不削而变得痛苦,更甚于挨了一拳,挣扎片刻,才怯懦的迎视向子默那燃烧般的视线,喏喏的应道:“我无可奈何啊……我现在只能忠于一份感情,一个女人!我无法使两个女人都幸福快乐……”说着歉意的望了望我,然后深情地注视向杜芊芊,而芊芊则是将头侧向了一旁。   “原来,你真的只是个懦夫。”子墨结论道,语气平淡无波,似面对的是一名陌生人。   “子墨……”梅若鸿被这句话戳中,面色铁青,然后便道:“我和你们说过无数次的对不起了,是你们都不肯原谅我啊……”此时梅若鸿落寞一笑,环视众人,眼神中有着指控的寒光,跌跌撞撞的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梅若鸿便是这样的吧,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道了歉一切就解决了,别人都理所应当的原谅他。   而梅若鸿走后,芊芊却是面色一紧,竟是欲追上去,不过也终只是失神落魄的望着大门,久久无语,最后也是落寞的离开,目光空洞,只有在望着子墨时含着分淡淡的期待。   随着这二人的离开,众人也纷纷离开,原本聚会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得约定再觅良日了。   而我和画儿则是被子璇极力挽留了下来,此时厅内只余下我们四人,眼见他兄妹二人皆注视向我,知道他们定是有的话想要问我吧,于是便朝画儿说道:“画儿,到院子里去玩好不好?”画儿自是乖巧的出去,我则是也回视向他们,说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见他们踌躇良久也没有问出口,我便笑了笑自己说道:“我和梅若鸿已经没有关系了,放了他自由。”   子墨望着我的目光莫测起来,皱了皱眉头,然后却是走了出去,也无视于子璇的呼喊。而子璇的神情也渐渐转为了失落,相对无言,良久,子璇才轻抬起眼望着我,歉然的说道:“翠屏,帮我去看看子墨可以吗?他现在一定不好过,我……也想自己静一静,好吗?”   闻言,我点了点头,想来此番梅若鸿这一闹定是令她心中也不好过,便转身轻轻的关上门,留给她一方安静的空间。   此时,子墨正静立在院中,玉兰花正开得招摇,满树的繁花,轻尘流光飞舞,芬芳沁入心肺。一朵花掉落下来,一瞬间芳华不再,颓然老去,用不了多久便只余一痕悲凉的的萎黄了吧,心中染上了淡淡的轻愁。   “你不怨吗?”见出来的是我,子墨轻声道。   我只是轻笑一声,却是沉默以对,对我而言是没有什么可怨的,可是翠屏呢?她用了八年来等待,我无法代替她作答,所以我无法回答。   “我和若鸿认识五年来,从来没人听说过他在老家有妻子。”   “嗯。”我轻应一声,因为梅若鸿早把翠屏归在了他的“前生”吧。   “你不介意?”   “我一直学着不介意。”我沉声说道,而那份不介意是对我心中的那人。   “真的可以吗?”   无言,他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所有的事情一沾染上情爱二字,便不再有答案了。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子墨则是对空轻叹道,“希望子璇也可以尽快忘记。”   嫉妒(二)   杜芊芊自那日起便没有再来烟雨楼,而众人的脸色也自那日起开始变得阴沉而又担忧,因为杜芊芊将她倾诉的对象锁定在了子墨一人身上。   她每日都约子墨到西湖边,雅室聊天,泛舟解愁,一散心便是一整日。而子墨却每日都是神情淡淡的前去赴约,没有欣喜,可是也没有厌烦,这样更是令众人摸不着头脑,皆是担心子墨再次掉入那温柔的陷阱,进而万劫不复。   所以,我每日都能听到沈致文叨念着不明白子墨在想些什么,应该早早避嫌才是。而我每每只是浅浅一笑,因为依我所断汪子墨并不是那种滥好人,更不是会招惹麻烦之人,我想他会待芊芊如此,还是缘于他曾提及的那个梦境中的背影吧,他想弄清的是自己心中那股飘渺的感觉。一如我,每每对着子璇便会开始不自觉的想要探寻些什么,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多日,众人的担忧变化上了句点。因为芊芊身上出了件大事,她被登在了一份文艺报刊上,题目便是:千金之女为爱文身,红梅一朵刻骨铭心。   报上还把杜世全的名字,杜芊芊和梅若鸿的名字全登了出来。以“艺坛佳话”的口吻,略带讽刺的写今日的新女性,标新立异已不希奇,自由恋爱也不希奇,一定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才能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所述的便是她和梅若鸿的故事,所以杜家掀起了一阵轩然□,杜父震怒,杜芊芊被禁足了。   就在隔日,杜父便派人将水云间砸了个稀烂,使原本就简陋的屋子,变得更加惨不忍睹,梅若鸿的境况就更佳的不容乐观了,肋骨被揍断了三根,右手骨折,身上的瘀青更是不计其数。   其实,即便如此也无法完全宣泄杜父心中怒火的,可是他仍是送了信儿到烟雨楼。   所以当子默等人赶到水云间时,见到的便是已经晕倒在路边的梅若鸿,他的情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子默等人立时便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打石膏、固定伤口。   就在医院的急症内,忙乱而又嘈杂,梅若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看清了眼前之人,稍一停顿,便冲着子墨歇斯底里的喊道:“你走开!走开!”   “若鸿,你在做什么?你的伤口才刚刚固定好,千万别乱动啊!”沈致文连忙上来打圆场道。   “哼,你也给我走!”   沈致文也只得灰头土脸的笑了笑,和子墨一同走到了一旁。剩余的人,也都蒙蒙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梅若鸿吼道:“我现在这样了,你们就都开心了吧?哼,是你们,都是你们,把芊芊带走了,从我的身边带走了!你们是爱情的侩子手!”他越说越是伤心,不听任何人的解释,只一个劲的控诉着。   人在嫉妒中却是没有解药,梅若鸿现在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所以他拒绝了子墨甚至醉马画会其他人的一切援助和帮助,他甚至不想见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只是不断、不断的喊着芊芊的名字。   而子墨在询问过医生后,得知肋骨断裂问题并不大,只要加压包扎固定好,假以时日会自己长好的,但要尽量制动,所以存入了足够的医药费众人便就离开了,毕竟让患者过于激动也是不好的。   而梅若鸿自己身无长物付不起医药费,又不愿用子墨留下的,所以便只身离开了医院,回到水云间去自生自灭了。   然而梅若鸿被打这个消息,却无疑令杜芊芊忘记了梅若鸿之前的欺骗,背叛,只一心担心起他的安危来,心中似乎也原谅了梅若鸿。   想来她自己已闹得如此轰轰烈烈的跟定了梅若鸿,早已无回头路,不原谅他又能怎样?纹身的事情连报纸上都登了出来。而且据若鸿所说,他和程姐姐根本是包办婚姻,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若鸿对结过婚的只字不提说起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若鸿说过只爱自己的,不是吗?   特别是现在,在若鸿被自己父亲派的人打得奄奄一息时,自己又怎么能还和他使性儿闹别扭呢?所以,她现在彻彻底底的原谅了若鸿,只希望自己可以尽早见到他,照料他的伤势,而她每日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去。原本彷徨的心,此时又变得无比坚定了起来。   三日之后,杜父气未消却是冷静了下来,为今之计恐怕就只有尽量快将杜芊芊嫁到外地的商家了,不然杜家一定会成为杭州城的一个大笑话的,现在杭州城有多少眼睛都在注视着他,等着看他出丑。   所以,绝不可以把芊芊嫁给梅若鸿,那样便真的成为豪门丑闻了,而且那梅若鸿不仅仅是一个穷画家,还是一个有妻室孩子的人,而且但就凭他抛妻弃女的行为,他就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所以芊芊应该尽早的远离他,离得远远地。   杜父经过种种筹划算计,怎样的人家可以即便在知道此事后仍不会,或是不敢薄待芊芊,权衡利害,比较人品,杜父终是觅得了四川柳家,柳家家境殷实,家风正派,而且此事传到他们耳中的几率也并不大,打定主意,杜父便托人前去修书提亲了,现今的情况已容不得他再踌躇拿乔。于是,一场婚礼便在紧锣密鼓的酝酿之中……   当夜,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水云间里自是满屋的水汽,屋顶上不断的淌下水来,外面大雨,屋里小雨,风使命的拍着门板。墙壁上泛着淡淡的绿色,似是被潮气浸得发霉了,有一种潮湿的难闻气味。   而此时梅若鸿则是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嘴唇干裂,面色灰白,很显然他的伤势复原的并不好,而且现在已经出现发热现象了。   勇气含入V公告<   勇气,为爱而勇敢,那将会有怎样的一番诠释呢?   昨夜,是杭州名门惯例的社交舞会,杜世全原本并不热衷于此,也极少参加,然而这一次他却主动要求成为了舞会的承办人,更是将场地设在了杜府内。   夜幕降临,杜府内灯火通明,华尔兹舞曲的优美旋律不停地流淌而出,香槟诱人的醇香气息阵阵袭来,身着华丽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们不断的穿梭于舞会之中,笑语晏晏,酒杯交错,舞步悠悠,奢华的氛围充盈着整场酒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合宜的笑容,举止得体,然而私底下,却都在不约而同的议论着最新的谈资——杜府千金与贫穷画家的情事。而众人偶尔的一个窃笑或是含笑的眼神,都令杜世全芒刺在背,频频皱眉。   而此番杜世全承办舞会,也无非是想借此打破近日来上流社会的这则传言——杜芊芊已被自己关在了家中,并且剃光了头发,更甚者流传说芊芊怀了身孕藏在家中生胎云云。流言蜚语,以讹传讹,常常无端的变得愈加荒谬起来。   所以,这场舞会杜芊芊也是破例参加,舞会过半,原本大厅内灯光交错,悠扬乐曲弥漫全场,莺声笑语,然而,当流言的女主角杜芊芊登场后,众人瞩目的眼光全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仿若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杜芊芊一身嫩黄色旗袍款款出现,身姿婀娜多情。这一刻,谣言,似是不攻自破了,见状杜老爷也是不禁暗自欣喜。   可是,当某些有心人状似无意的向杜芊芊求证关于红梅一事时……   屋内的音乐嘎然而止,只见,芊芊微微抬起头来,昂着下巴,她以一种无畏无惧的神情,一种不顾一切的坚决,勇敢的说:“对!我是在胸前刺上了梅若鸿的图腾,以表示我永无二心的坚贞!非梅若鸿不嫁!”这一席话,似是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甚至这番表白就像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而此言一出自是震惊了全场,更是震怒了杜父。   不过,杜芊芊经过昨夜这一闹倒是终于如愿回到了水云间,见到了病得一塌糊涂的梅若鸿,只是,她是被杜老爷赶出的家门,这一次,她真真是为爱情抛下了一切,没有了家。   而今日一早,杭州城的大街小巷便都在流件传着整事的各个版本,就如我对面的沈致文,便正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讲罢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望着我,问道:“程姑娘,你……介意吗?”他的眼神既是紧张又似含着一份希翼。   “我有什么好介意什么呢。”我笑了笑的说道,神色平静,心下一转却又加道:“情爱一事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不是吗?”   “这样一来,我想若鸿是一定会娶杜芊芊的,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呢?”沈致文继而又问道,脸上满是关心的神情。   我不禁对他一笑,答道:“我的生活里有画儿,还有你们这么多的朋友,已经足够了。”   沈致文闻言有些疑惑的望着我,然后才开口确认道:“你……不在意若鸿了是吗?他毕竟……”   “对我来讲,他只是画儿的父亲。”我如实以告。   “是吗?”沈致文有些欣喜的笑了笑,说道:“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然后又急忙改口道:“是我们也就放心了,你知道的,大家都很关心你。”   “嗯,谢谢你们。”望着他,我真心的说道,我的朋友一直不多,能够认识醉马画会这样一群人,真的很值得开心。   而就在几日之后,梅若鸿和杜芊芊的婚礼便要在水云间举行了,他们送了婚贴到烟雨楼,邀请了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今日便是梅若鸿和杜芊芊成婚的日子,天高气爽,云淡风轻,竟是难得的不闷热。而让人意外的是,子墨等一众人等却是都聚到了我家。   “程姑娘!”   “程姐姐!看我们带了什么来!”打开门,我便见到子墨、子璇、沈致文、陆秀山……醉马画会的全体人员都站在了门外,带着笑容。   一进院子他们便提着手中的东西,开始四处张罗。装盘的装盘,摆桌的摆桌,不大的功夫,竟是就置办出了一桌的酒席。   望着众人温暖的笑脸,我也不禁漾起了笑容,自从他们知道了我和梅若鸿的关系后,一直都没有说过什么,我觉得那是他们对我的尊重,毕竟于我那不可能是一份愉快的回忆。可是,他们今日却是都没有去参加梅若鸿的婚礼,我知道这便是他们对于我无言的支持。   此时,众人聚在小院子里围桌而食,今日的菜肴都是从烟雨楼带来的,只需摆上碗筷便可,而我也是了得了清闲,画儿见到这么多人来到家中,更是兴奋得不得了,一会儿汪叔叔,一会儿沈叔叔的,玩的不亦乐乎。见到画儿脸上洋溢的笑容,我不禁暗道就算画儿没有梅若鸿这个父亲的话,也可以过很愉快的吧。   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很是热烈,汪子墨率先站起身来说道:“大家相聚既是缘分,来我们干了杯!为了我们的缘分。”言罢向众人一敬便满饮了杯中之酒。   子墨刚刚落座,子璇便笑吟吟的站了起来,说道:“我也敬大家!”说着也是一仰头边喝光了一杯酒,脖颈勾画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看起来心情也颇是不错,倒是一侧的谷玉农见她如是有些心急,子璇却是不以为然笑了笑。   而在接近中午时分时,众人都微微有些恍惚,子墨更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现在便是他们行礼的时间了呢。   我望了眼满脸落寞的子璇,心下有些了然,便举杯说道:“我敬大家,让我们把心底的烦恼连同着杯中酒一起喝掉吧!”   “好!”子墨第一个说道,脸上又恢复了优雅的笑容。   于是,气氛便有渐渐热烈了起来,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还是一群的知己呢,众人说着、笑着,不觉间时间便慢慢的流过……   而今日梅若鸿和杜芊芊的婚礼,也真的是以水为证,以云为媒了,婚礼从头至尾便只有他二人。反倒只有我还托人送去了一盆夜来香,作为他们的新婚贺礼。 命运   子璇和钟舒齐恋爱了   这是个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消息啊,这怎么可能呢?我既已视他们为朋友,便无法对此事再置身事外,所以,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到了烟雨楼,想要和子璇好好谈谈。   秋日的午后,天高气爽,微凉的风卷起了几片黄叶,恬静而又舒适。不过,烟雨楼的气氛却是格外的低迷,我来得似乎并不是时候,此时汪氏兄妹正在大厅内争吵着,也正是为了此事   望向厅内,只见到空气中悬浮着的细小尘埃,以及他二人皆是紧皱着眉头,这样模糊的场景,让人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pY-gi.z'f+uS y:`BM/q9Zb   他们待见到来人是我,便止住了争吵,经过了片刻的静默后,子墨便笑着转过头来打招呼道:“翠屏,你来了。”只是看得出他那笑容背后含,着几分的勉强。   “我看我还是改日再来好了。”我略一顿说道,毕竟他们兄妹二人需要好好谈谈,于是便准备先行离开。  “不要,翠屏。”而在我转身之前,子璇已是上前几步挽住了我的胳膊,扬着兴奋地笑容说道,“我也正想去找你呢,有很多心里话要和你说,咱们进屋去说吧。”她看似情绪很好的样子,可是,她此时的笑容越是明媚,却越是令人感到阵阵心酸。   “子璇……”我关心的轻唤道  “子璇!”子墨眼见子璇要拉我回房间,也沉声喊道,“今天我们一定要好好谈谈,你不要再逃避了。”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没有什么好谈的。”子璇却是一幅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模样,也并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汪子旋!”此时,子墨突的爆喝一声,引得子璇一怔,他又上前两步,挡在了我们面前,说道:“子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清醒?你还要怎样?”   “到你可以不再为杜芊芊伤心,不再为她担忧的时候。”子璇只平静的回道,眼神瞬时冰冷如水,却又带着无限凄楚,不过却是一转而逝,便又换上了盈盈的笑脸,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   见状,子墨不禁眉头一紧,哑声说道:“子璇,即使我忘不掉芊芊,我也不会找另一个女孩来填补感情的空白!这样是不公平的!也是不道德的。”说着则将目光掉向了子璇,眼中有着深深地不赞成和心疼。   “那还是等你忘了杜芊芊在来教训我吧!”子璇低吼道,却又似是自心底发出的一道悲凉叹息。   子默退后几步,到了门边,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悲伤而心疼的看着子璇,再没有说什么便默默退出了房间,离开的背影是那么的狼狈,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望着子墨离开的背影,子璇却仿若一下子失去了力气,颓然的跌坐在地上,那样无助的望着我,没有了刚刚伪装的笑脸,两串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缓缓淌落。 _   “翠屏,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会讨厌……”子璇的眼神空洞得迷离,茫茫然的望着前方,悲伤浓得化不开。而她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来回答什么的,只是伴着自己的泪水不停地言语着。   子璇的痛,我怎会不明了,怎能不知道,爱而不得,心爱之人却让自己的心无处归属,那便是真正的绝望。爱而不得,其实也有很多选择。有人选择了等待,有人选择了离开, 而子璇满载于心的爱,无处释放,也无法释怀,她比我更苦,只能逃避开来。   于是,我只是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没有安慰,没有劝说,更没有指责,因为心中理解。   许久,子璇哭得累了、乏了,才回到房间睡去,望着她的睡脸,我不禁微微闪神,过了一会儿才退出房间,轻轻的合上了房门。   转身间,却对上了谷玉农关切的眼神,此时他正正站在门外痴痴地望着刚刚合上的门沿。   “子璇睡着了。”我轻声解释道。  “嗯,我知道的。”闻言,谷玉农收回痴望向子璇屋门的眼神,含笑说道,“我只是来看看她好不好的,现在这样我也算是放心了   我点了点头,深深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谷玉农,他是一个对待感情痴缠、能够与时间对峙的温情男子啊。一经多年,他对子璇的感情从未改变,有的时候感情也可以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等待,一个人的守候。   此时,谷玉农转身倚靠在围栏上,望向远处的西湖,缓缓说道:“你曾说过的,只要喜欢的人幸福了便好,不管这幸福是不是自己给予的,是不是?现在我也正在这样努力着。”说着他回望向我,苦涩一笑,说道:“只要子璇能幸福就好。”   是啊,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幸福就好,就好。其实你是幸福的,你还可以见到子璇,为她分担忧愁,和她分享喜悦,我却连这样都已是不能够了。   心中哀叹一声,问道:“要等她醒吗?”   “不了,这时她应该不想见到我的   “玉农,你什么时候来的?”就在我失神的当口,子墨走上楼来,他显然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而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潇洒。   “子墨,我来了一会儿了,这会儿也该走了。”说着谷玉农冲我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却又不自觉的转过头来,又望了眼子璇紧闭的房门,才匆匆的走下楼去。   此时,二楼的檐廊处,便只余下我和子墨二人,轻风拂过,静默流淌。   “陪我走走,好吗?”子墨和声问道;   闻言,我轻应了下头   夕阳西下,湖光粼粼,洒落满湖的余晖。泛舟西湖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可是我和子墨却是各怀着心事和感伤,此刻即便是笑容,也沾染上了淡淡的愁思。   两两无言,似是都在专心的欣赏着西湖风光,又似都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晚风习习,流淌出几分落寞的温馨。   “听说梅若鸿他们过的很好。”子墨率先开口道。 “嗯。”我点了点头应道,梅若鸿和杜芊芊的新婚生活确是非常的幸福,二人在水云间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纵情山水,而梅若鸿的手也在渐渐恢复,并且可以开始提笔画画了,所以他们都满怀着痊愈的希望。   可是,我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梅若鸿情况的好转只因为解了先前我对他所施之毒,而他手腕的之前那次骨折,由于没有好好的修养……已经留下了后遗症,所以他的腕力自是不可能完全恢复的,只是现在的他们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吧。   我正在暗自思索着,却听到子墨在一旁说道:“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这一次子墨的声音里带着抹笑意,是真正的笑意,而我这时不禁一愣,然后轻笑一声,说道:“何以见得呢?我已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啊。”这一点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你善良、明理,并且聪慧。”子墨似乎没有思考,便朗朗说道,眼中流露出的是赞赏的神情。   闻言,我自嘲一笑,说道:“可是,并不美丽,不是吗?”   “不  “呃?”我微微惊讶的望向子墨,他的回答快得让我有一瞬的怔愣。   子墨见到我的反应却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美丽并不足以形容你的特别,对于你在意的事,或是在意的人,你总是有法子提供给他们帮助,所以你是名奇女子,美丽这个词,却过于狭隘了。”说到最后,子墨的神情转为认真,目光灼灼,坦诚真挚。   “美丽的女子莞尔一笑,便敌过平凡女子用心经营许久的温馨,万般的关心,不是吗?”我则是也认真的回应道,语气中却不禁加入令人几分咄咄逼人的埋怨,“平凡女子的眼泪、孤寂、冷清、伤悲,又有谁去在意呢?”   而子墨则是默默的接受着我近乎质问的问题,然后眼中神色愈发的坚定,沉声说道:“程姑娘,我不知你为何会有这般的认知,但是在我汪子墨的心中,你是出色的,也是特别的。”   稍一停顿,子墨的神情和缓下来,又继续说道:“我想,你所说的那些女子定都是蕙质兰心,可敬可感之人,只是却也令人感到可畏了,因为她们出色,是他人相形见拙了,所以,那不过是人们心中卑怯的心理作祟。”   听闻他这样的说法,我不禁轻笑出声,子墨竟是这样的会说话。却见他的脸色突变,异常的焦急,喊道:“小心!”同时已纵身跃入湖中。   有人落水了!回头望去,我不禁心下一紧。   只见,不远处的一艘画舫已是乱作一团,纷纷跳下了四五名男子下去救人,不大一会儿,便救上来了一名少女。子墨则是帮着扶那名女子上船,自是也登上了那艘画舫。   只是那时我们都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遇到了便足以改变我们的命运 流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前世未了的情缘,还可以在今生延续吗? 我与胡斐相识于洞庭湖旁,初见时的动人之处,便是胡斐的那一颗赤子之心,没有金钱之利,亦没有□之诱,有的只是人性中的良善,一名侠义的男子自动自觉的帮助一个稚幼少女的原始画面,那便是我们最真挚的开始 芸芸众生之中,唯有胡斐为之,而自那刻起他便在我心内生根、发芽。? 而此时,我只感到眼前一花,心口滞阻得险些不能呼吸,竟是有些站不住脚了,大脑则根本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任由着思绪纷乱,过往的画面与此刻重叠、交复。胡斐,胡斐,心中只能千百遍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而那些被时光封存已久的记忆又一次沉渣泛起,冲击着我悸动的灵魂。曾经的过往,爱慕,眷顾,敬重,思慕……牢牢地、紧紧地束缚住了我的心。9V{ e-K 只因为面前的这名男子,竟是和胡斐长得一般无二,同样深刻的五官,那眼神清澈明亮,温暖真诚,宛如初见。若非要说出二者的不同来,那便是此人看起来要年长了几岁,显得略微沉稳了一些。 他一头剪得短短的平头。宽宽的额头显出了他的刚毅,挺直的鼻梁显出了他的不屈,转换了时空,却还是那个俊朗青年。而他此时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也让人可以知晓他此刻心情欠佳,只因落水的女子仍在昏迷之中。 此时,他正凝眸望着怀中的女孩,目光专注。 然后,我望着他那熟悉的脸庞却是无法言语,再然后呢?便只剩下恍惚了,我的心空洞地跳动着,荒凉一片,任他痴情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灼伤我的双眼。 原来,无论轮转几世,他也不会属于我。如果不能继续,那么应该斩断所有退路,只愿一切只若初见般美好? 思及此,我不禁凄凄一笑,其实我想要的,不就是给他幸福吗?所以只要他是快乐的,这快乐是不是我给的,能不能等到他,便都不重要了,不是吗?罢了,罢了,可是心口为什么却是一片荒凉的感觉? “你是大夫吗?”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句略显焦急的话语,将我又拉回了现实,只能恍惚的点了点头,便见到一旁的子墨不解而担忧的眼神,我只能回以无力的微笑。 “那请你务必救救她。”那名男子郑重地说道,“只要可以医好她,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的。 闻言,我却又是不禁一愣,轻笑一声,落寞袭上了眼底,说道:“你可别太轻易答应别人,世上有许多事情,口中虽然答应了,却是无法办到的呢。”因为曾经有一名唤作胡斐的男子便曾如此,此刻心中已是感慨万千。 我勉力镇定心神,替那名女子诊脉,却是不再由得自己神游太虚,只专心的诊着她的脉象,她既是他珍视之人,我定要尽力而为。 这名女子的脉象,显示着她的身体极弱,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中了一种极其阴冷的毒,而且时日已久,中毒的时间起码在五年以上了,而一直没有致她性命的原因,便是她一直都有在服食解药,只是计量不足以解毒。我心中不禁哀叹一声,有些事真的是避无可避的吧。 “她只是落水后气虚滞缓导致的昏迷,并没有大碍的。”我垂着头说道,然后便以指针按摩她的几处要穴,帮助她早些恢复清醒。有些事,他知道的越少,反而会更安全吧。 同时,我也施用了少量的解药稳住了她的毒性发作,却并没有清除她身上的余毒。少时,那女子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让人不禁心生怜爱,而我的心中却是不尽一滞,略带苦涩。 “艾艾,你怎么样?”那男子紧张的问道,语气中是满满的关心和爱怜,“有没有好一点儿?”男子小心翼翼的神情,恍若怀中是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又似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而他那样紧张的神情,心中的情谊显而易见,也无法忽视。 “我没事的。”女子虚弱的笑了笑,乖巧的答道,这时男子才稍稍缓了缓脸色。 “谢谢你。”男子对我回以感谢后,便就专注于怀中唤作艾艾的女子。 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的家,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恍若被剜空了一块。缺失的心,要如何填补? 在这个冰冷而寂寞的夜晚,空气似乎也带着伤心的味道。我真的想要问,胡斐,你曾经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兄妹之情之外的喜欢,只是我却永远也不可能自他口中知道答案了。 我只记得,在我受委屈的时候,在我需要安慰的时候,曾经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侧,我们是朋友,我们更貌似恋人,可是我们不是恋人,我们是兄妹。 我们生死与共,共赴艰险,只是,我们依然不是恋人,我们永远也不会成为恋人。我面对你的所有要求,都会一一接受了,也试着去做到,最后也终于明白了一个词,成全。成全了你,你才不会陷入自责之中,而我,甘之如饴。 P 是谁辜负了谁,还是谁没有珍惜谁?这么多年,没有你的几百个日日夜夜,我是怎么坚持过来的,都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 没有你的日子,让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寂寞,什么叫做绝望,揪心的疼痛,刻骨的孤寂。努力去挽救却又拼了命去遗忘的痛苦,够了,人生仅此一次就足够了吧。 看繁华落尽,锦绣韶华,字字念念,却是无限凄凉。这才知,一切都已成为灰烬,包括他,也包括爱。 只是,我需要一颗怎样的心,才可以感到温暖!抬头望着满空的星斗,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我做个深呼吸,轻叹溢出胸际。 幸福,单单依靠想象,终究换取不来它片刻的停留。我即使很难受,即使无能为力。我仍舍不得放弃自己,舍不得放弃自己的微笑,即使我知道,在这里我不会得到完整的幸福。  不过,我会把你,把对你的爱放在我的心底,放在一个刻着你名字的地方,一个只属于你的地方,一个永远都无人能触及的地方。 有些难言的寂寞,跌落心底溅起我无处寄托的,深深的温柔。却又将一切美好的、善良的、温暖的感情撕碎。 “那个人你认识?”一道深沉的声音自我的身后响起,有些迟疑的我回头一望,深深的庭院,便见子墨伫立在月光之下,关心的望着我。 “还没走吗?”我却是反问道。 “不想说说吗?可是你刚刚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起,而那人却好似并不认识你。说出来,你或许会舒服些,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陪你坐一会儿。”子墨的声音温纯得仿若月光一般,让人无力拒绝。 良久,说道:“我不认识他。” “他和你认识的人,很像?”子墨再次猜测道。 这次我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很像,而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时,我才明了自己有多期待再见到他。 “这样啊。”子墨的声音一沉,然后又用轻快的声音说道:“过去的便是过去了,那只能是记忆,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面。想来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人所能够控制的。能做到的,只须在因缘际会的时侯好好的珍惜那短暂的时光,所以珍惜眼前才更重要,不是吗?所以不要难过,也不要悲伤了,好吗?”子墨的声音中渐渐的注入了一丝柔情,无以名状的温柔。 月光似水,明媚了这个原本孤寂的夜晚。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来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谁来真心寻芳踪,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情生情死,乃情之至。恰是流年似水,世事难料。 制服 制服   虽为柔弱身,心有凌云志。   从古至今,世事间总是少不得物欲横流的那份贪婪,多少人漠视他人生死,多少人亵玩他人尊严,又有多少须眉汉子在邪恶面前畏缩不前,在美色背后狼狈自顾,在权欲之下尽折腰。   垂垂夜幕,一片阴霾,乌云遮蔽了月光。而这夜深人静之时,小院内却仍闪烁着明晃晃的烛光,光影斑驳间,映出两道修长的人影。   “你说,药王神篇就在你的手上,对不对?”一道女声紧张的问道。   我面前站着的正是那名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姜姨太,此时,她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坚定,没有一丝平日娇柔的气韵。而她正目光犀利的望着我,继而又沉声说道:“是你解了梅若鸿身上的毒,所以你不要想要否认,药王神篇就在你那里!”   “是的。”而我则是悠悠的答道,确定了她的猜测。   其实对于她今夜的到来,也早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是在我对梅若鸿下毒的那一刻起便已开始筹划的,其实当日我所用之毒的解法,只有药王神篇上才有所记载,所以我知道她肯定会来,果然,她今夜便亲自来了。   闻言,那位姜姨太眉头一紧,因为我的气定神闲而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却又径自欣喜于我的答案,然后便自得的笑了笑,说道:“承认就好,不过我也真是不明白你,怎的就轻易为那负心汉解了毒呢?”   对此我只是微微一笑,而她仿若到是颇有兴致的继续说道:“其实你想要取那穷画家的性命,或是毁了那杜家小姐的容貌,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我反问道:“难道我们研习毒物,就是用来滥杀无辜,为所欲为的么?”   她冷笑一声,又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假仁假义,又有何益?能夺得回自己的丈夫吗?咱们这一门讲究使用毒药,既然有了这个‘毒’字,又何必假惺惺的硬充好人?”言罢她便又轻哼一声。   “我师父他老人家自小便教导我,除非万不得已,决计不可轻易伤人,而我这一生就从未危害过一条性命。”在我的心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有一定之规。该做的事情,哪怕是要赴汤蹈火,不会推辞。不该做的,哪怕威逼利诱,也不会做的。   姜姨太闻言面容一滞,继而又轻笑一声,说道:“我也不与你多言,你既是承认的爽快,便乖乖把药王神篇交出来,咱们以后便井水不犯河水。”言罢她的脸上便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种无法抑制的喜悦,世人对于药王神篇一直便有着近乎贪婪的偏执。   “你又有什么自信认为我会把它交给你呢?”我亦带着微笑反问道,似是在逗弄着她一般。   “你……”姜姨太原本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泛着寒光,“你最好还是识时务些,自己交出来,否则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和手段。”   “什么身份呢?”我挑眉问道。   “在杭州城内,我想还没有人敢和警察局长做对的。”她目光一凛道。   “哦?”   “我想这个能力我还是有的,无论是你还是你的那些朋友,我想你也不希望他们中间有人出事吧。”姜姨太出言威胁道,脸上尽是狠辣的神情。   而她也确是认准了我的短处,不禁令我心意更坚,问道:“可是,你确定王局长会帮你?”   “哼,我自有我的手段,不要以为自己被称为神医便可以目空一切!”   我上前一步,紧紧擒住她的双眼,缓缓说道:“在知晓你对王勃所作之事的情况下,王局长仍会助你?”   姜姨太闻言后退了一步,神色微变,须臾才厉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你的种种计量已可隐于无形,查无可据了吗?”   “你……你知道什么了?”姜姨太神色凝重的问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一面靠近她一面说道:“明明施毒才是你的强项,怎的你却又换了手段,车祸可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   姜姨太被我逼得连连倒退,已是退无可退,此时,她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同时问道:“你怎会知道车祸一事?不可能啊,我明明毒死了那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原本我只是猜测而已。”我微微一笑答道。   “你……”姜姨太被气得胀红了脸,久久的才说道:“你以为我会怕区区一个警察厅长?你也不要太小觑了我,所以你最好不要以为这样就算是握住了我的把柄。”   看着她此刻的神情,并不似在说谎,我暗道她到底还有着怎样的靠山呢,思绪一转便继续说道:“其他的我不管,只是你不要再伤害无辜,咱们便两不相干。”我若要王勃身上的毒并不难医,难就难在有姜姨太这人的存在,医人容易防人难,何况还是一名施毒高手,所以,擎制住她便是我今日的目的。   “笑话!”姜姨太闻言却是极为不削,冷哼一声,神态已又变得从容,不复刚刚的慌乱。   “倘若我不管,难道任由你胡作非为?”我正色道,师父他老人家一世英明,倘若我不为他清理门户,难道任由他老人家含愤九泉。师门不幸,我岂可袖手旁观。   “你倒真是狂妄……”姜姨太刚要发作,却是目光一暗,然后便颓然倒地,一系列的变化快得0令人乍舌。姜姨太倒在地上,不解的轻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迎上她不解的目光,我轻摇了摇头,便上前吹熄了桌案上的蜡烛,再将其收入袖中。   “蜡中有毒?不可能啊……”   蜡烛是我用七心海棠制成的,用量又极少,点燃之后,发出的毒气既无臭味,又无烟雾,因此即便是使毒的大行家也堕其术中而不自觉。   “难道是……”姜姨太惊讶的膯打了双眼,一转念间,已然省悟,不敢置信的望向我,道:“这世上竟是真的有七心海棠……”悠悠说罢,便是晕了过去。   解七心海棠的办法,只得用七心海棠的花粉,我想她应是不敢再随意害人了吧。思及此,一丝释然的笑容便漾上了唇角。   现实(一)   关于姜姨太一事终于告一段落,她近期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中了七心海棠之毒,她又岂敢不忌惮呢?   只要她可以自此安分守己,我自是不准备伤她性命的,毕竟生命是可贵的,作为一名医者更应珍视,人之生死,更不应由个人裁断。如今虽是费了番心思周折才将她制服,却也算是值得的。   而我也在转日便在暗中开始着手解她对王勃所施之毒了,只是王勃的年纪尚轻,我解毒的法子需用得和缓些,所以要一个月的时间才可完全清净余毒,这样才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如此一来倒也总算是了了我多日来的一桩心事。   生活似乎一下子又平静了下来,多出了许多的时间来。而子璇也是异常的安分了下来,和钟舒奇的事情竟是不了了之了,就像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一样的结束了。而后她常常会和子墨一同来我家,有时即便子墨去外出写生了,她也会独自前来,说是想要和我学习种种药草,陶冶下情操。   而连日来的相处,也让我有机会更加了解了子璇,这个看似明媚开朗,潇洒活泼的女子,也确认了早已存于心中的一个猜测,因而不禁对她生出了另一番怜惜,也自是亲厚了几分。   今日,阳光很好,整个西湖,波光潋滟,正是适合外游的日子。蓝天无际,白云悠悠。西湖如镜,苏堤如链。远山隐隐,烟波渺渺。   我陪子璇来到了街市,之前教她种的薄荷叶长得极好,现在已该换大些的盆了,我们花了些时间,挑选了一个合适大小的花盆。这才一同朝西湖边漫步,周围的游客来来往往,甚是热闹,随处都是笑笑闹闹的人群,简化去了几分秋日的萧索。   而当我和子璇行至望山桥下时,便见到梅若鸿正在不远处,他径自在那里时而苦笑,时而摇头,见状我和子璇不禁对视一眼。   我是知道的,这里是梅若鸿初见杜芊芊的地方,听说那时芊芊穿着橘红色碎花上衣、橘色长裙,正凭栏远眺。   蓦然回首间,梅若鸿立刻被“震”到了,惊叹世间怎有这样绝色的女子!第一眼便惊艳了人间,此时想来,却竟似隔世。   现在,梅若鸿的脸上泛着的是丝丝苦笑,只见他无奈的支起了画架,了无生趣的坐在那里,原本矍铄迷人的双眼此时满是落寞的无助,显得愤怒而又沮丧,坐在桥边,弓着背脊,满脸于思,愁眉苦脸……竟是跟个乞儿差不了多少。   这时,两名女学生恰巧经过,见到梅若鸿的画摊,便笑闹着结伴走了过来,而我和子璇则是同时驻足望去,只见其中一名略胖的女孩儿问道:“画张相要多少钱呀?”   梅若鸿尴尬的望了她们一眼,然后极小声的报了价格,脸上立时染上一丝红晕。   “什么啊!这么贵!画个像要三毛钱!”那名胖胖的女学生却是咋咋呼呼的喊道,然后又讪讪的笑着问道:“一半,一半的价格怎么样?”   梅若鸿正是无措又尴尬的站在那里,闻言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便开始埋头画画了,眉头却是一直紧紧的纠结着,每望一眼那女学生,变更紧一分。这种生活,看来并不是若鸿的个性所能忍受的吧,可是,我曾见过沈致文为游人画像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不一会儿,梅若鸿便画好了,他取下了画纸,交到那名女学生手上。   那女学生则是笑盈盈的接过画纸,看过后却是立时黑了脸色,怒狠狠的瞪了梅若鸿一眼说道:“你画的什么啊!竟把我画得这么胖!”她身边的女同学也立刻附和道,一同质问梅若鸿。   闻言,梅若鸿不禁皱起了眉头,认真而无辜的说道:“我就是照着你的样子画的啊。”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我胖喽!”女学生立时不依不饶的吵道。   梅若鸿看了她一眼,再次小声说道:“本来就是啊……”   可是,显然仍是被那女学生听了去,继而将梅若鸿的画狠狠抛到地上,冷哼一声,道:“我不要了!”   “钱!你还没给钱呢……”梅若鸿见她要走,向前一步急忙说道。   “钱?!你还敢要钱?也不看看你画的什么东西!”说罢,那女学生牵起自己同学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而梅若鸿则似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丧气极了。而就在他转身捡画的时候,也看到了我们。   “子……子璇,翠屏……”他颇有些惊慌的望着我们,消瘦了一圈的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立时更深了几分,看得出他很怕遇到熟人。此时,他就好似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一般。   所以我们三人站在一处,相顾无言。   “你刚刚画的?”子璇则是率先打破了那份尴尬,拿起地上的那副画的问道,神情却是颇为冷淡。   “呃……呃……”梅若鸿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也没有说出什么。   “你每日在这里画像。”子璇望向他,继续淡淡的陈述道。   “呃……嗯。”梅若鸿沉吟一声,终是点了点头,而他的神情却仿若觉得自己这一点头,尊严便被人践踏成泥似的。   望着梅若鸿此时的落魄模样,显然他和杜芊芊神仙眷侣的生活没有持续得太久。   原来,芊芊之前存的私房钱在这些日子里既要为梅若鸿看病,又要置办家什,在前几日便都用光,而梅若鸿的手伤也不再见起色了,画展一事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当然,即使梅若鸿的手没有事,他似乎也没有谋生的能力吧。   所以说那个原本充满着自由、洒脱的水云间便是梅若鸿和杜芊芊的家,水天之间,云水悠悠。浮云、晚霞,朝日、落暮,却不再只有缠绵悱恻。   他们现在面对的事情很现实,他们需要钱,要生活下去,支撑起这个属于他们的家。当现实融入了他们的爱情,会是怎么样呢?   梅若鸿心中那些曾经的骄傲自负,壮志凌云,不可一世,海阔天空……全都烟消云散了,现在是一文逼死英雄汉!他这时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以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在虽只是多了芊芊一人,却是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挑费。他是一个男人,他需要支撑起这个家,要给芊芊幸福,可是好难,真的好难,所以梅若鸿便只有到西湖摆摊画像赚钱了。   此时梅若鸿再见到了子璇,似是引他不禁回想起曾今在醉马画会醉酒放歌的潇洒生活,不禁在脸上展现出向往的怀念之色,慕渴的望着子璇。而他望了望一旁的画具,不禁又苦下脸来,恐是又想到现在他身上家庭的责任,沉甸甸的重担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子璇又问道。   梅若鸿泄气的说道““她嫌我画得太胖了,可是她本来就是那样啊,这几日总是这样,有的游客说把他画得太丑了,有的又说他画得太瘦了……总之,没有一个人说我画得好的。”   这几日,他恐怕就是这样画着,越画越自卑,越画越没兴致,越画越萧索……   其实贫困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卑、自轻、自怜,艺术也是要有面包支持的,这个世界原本就很现实。如果饭都没得吃了, 还讲什么学习,谈什么艺术,一切都是空的。   现实(二)   梅若鸿径自陷入自己的自怨自艾中,怨这世间的不公,沉默过后,他才望向子璇,嗫嚅的问道:“大家呢……都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这时,子璇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笑容,近来子墨的画画事业可以说是蒸蒸日上的,他目前正在筹备自己的首次个人画展,所以他每日都要拿出一些时间外出写生。   “是吗?”梅若鸿的脸上出现阵阵的恍惚,似是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梅若鸿才将目光转向我,眼神闪烁,面色愧疚的说道:“翠屏你好,画儿呢,她还好吗?”脸上因谈到画儿而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感叹道:“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她很好。”这个男人,毕竟是画儿的亲生父亲,他们之间有着斩不断的血缘,所以我对他的态度仍算是客气的。   “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梅若鸿期待的望着我。   “那我要问问画儿的意思。”   “哦,这样啊……”闻言,梅若鸿颇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   而就在这时,忽然来了一个警察,手里拿着警棍,对着摆在一旁的画架,凶巴巴的说道:“喂喂喂!这是谁的?风景名胜区!不准任意摆摊,破坏景观,赶快拿走!”   梅若鸿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画具,对警察掀眉瞪眼,也是没好气的问道:“我帮游客服务,增加游览情趣,怎么会破坏景观呢?”此时似是要将他这几日的郁卒,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我说破坏就是破坏!你不知道这是西湖有名的风景点呀?你这样乱七八糟的摆在这儿……”   “什么乱七八糟,你说什么呢!”梅若鸿同样的吼了回去。   “你不服取缔,还这么凶!”警察一凶,再次吼道:“你再不收摊,我就砸了你的摊子,把你抓到警察厅去!”   而梅若鸿却是仍不服软,更高声的吵了回去,见状那警察便真的掏出了铐子,上前就要抓住他,梅若鸿则是一味的反抗着,眼前的形势可说是僵持不下的。   “警察先生。”在他们争执间,我上前喊道。   闻声,那位警察倒是停下了动作,梅若鸿自也是罢了手,警察转身望向我,上相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旁边的子璇一眼,神色稍稍缓和,因为子璇身上所着衣服都是上等的衣料,那警察又扫了两眼,才耐下性子问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我笑了笑,客气的说道:“警察先生,我是有件事想问你,请问在这西湖边画画可以吗?”   警察黑着脸说道:“不可以,这是破坏景观。”   我则状似疑惑的问道:“那李嵩的西湖图、月夜看潮图,刘松年的西湖四季山水图,董诰的西湖十景图,那些西湖名画都是在家中画的么?”   “自是在这西湖边画的,可是……可是……他画的是头像!”那警察看到子璇手中的画,指了指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也不过是在路边画的人物画,这人来人往的素材多些罢了,您说呢?在家里又能画谁呢?”   “这……可是……可是他是收钱的!这就算是摆摊了!”警察憋了半天,才说道。   “他又没有收钱,当然是在练画,不算摆摊啊。”   “这儿……这儿……”   此时,我上前一步说道:“这位警察先生,我姓程,倒是也认识你们的厅长,你看不妨就给些方便,他也只是每日在这儿练习画画而已,可以吗?”   “程?”那警察一脸思索的模样,然后惊呼一声:“程!”兴奋的望着我,继续说道:“原来是您啊,程神医!一定是您,早知道是您的朋友我就不会这样了,真是对不住了。”说着他又忙赔笑,最后极其客气的告辞后才离开。   “翠……翠屏……”梅若鸿则是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愣了半天,才说道:“你知道李嵩、刘松年,还知道董诰!你真是太令我惊奇了!”   闻言,我只是冲他轻点了下头,便对身侧的子璇说道:“我们走吧。”   “好。”   “等一下……”在我们转身之后,便听到梅若鸿的喊声,转过头去,只见他呐呐的说道:“子墨破坏我画展的事情,我已经不介意了,咱们讲和好不好?子璇,我们像以前一样。”   此时,子璇的脸色却是牟然冷淡了下来,说道:“不好。”   梅若鸿的身子微微一震,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然后又望向了我,说道:“翠屏,你呢?我知道你嫁给我,不到一年,我就只身远去,让你一守就是十年。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抚育幼女,再经过水灾、变故、死亡……种种悲剧,而且你竟是为我连画画的事情都学习了,我实在是不该的,对不起,可是,我知道你是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梅若鸿的眼中闪动着最后的希望,近似乞求的望着我。   “她为什么一定要原谅你这样负心的人呢?”此时在我们身后突地响起了一到男声,声音里含着一丝的愤怒。   “子墨……”   “哥……”   望去来人正是王子墨,只见他背着画夹,一身的西装,说不出的斯文潇洒,只是他此时脸上的神情却是过于严肃,并不似平日里总带着温和的笑容。   “子墨,你去画画了吗?”梅若鸿望了眼画夹问道,却也因子墨此时的摄人表情而噤声。   子墨却只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便上前说道:“我们走吧。”说着竟是牵起了我的手,抬步便朝前走去。   我知道他现在是愤怒的,直觉他似乎是在生我的气,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而生我的气呢?这个问题一路上困扰着我,甚至忽略了子璇并没有跟上来,也忽略了他此时正牵着我的手!   暧昧(一)   暧昧,往往是两人并未开始,也未察觉什么,却在心里生出了一番的异样,原本一池的清水,此刻却是激起了层层涟漪。   掩卷沉思,我的心情却终是无法平静,不住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轻轻握起,再申平,呆呆的望着,子墨为什么要牵我的手呢,这是我正在思锁着的问题,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现今又是民国时代,可是……   “虽然没有承诺过什么,却一直想为你做些事情,替你承担些责任,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对你,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让我不知不觉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这便是子墨临走时对我所说的话,真挚却又似含着一番深意。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之人,所以待之更为亲厚,而他谈吐渊博而智慧,与他聊天舒服而愉快,可以说我们是极聊得来的。   只是却不曾想过,有一日他会用那样深沉的目光望着我,就似乎是一种情绪在悄然的滋生,扰人心湖。   在这个落叶风零的秋日,有一个人不仅想要分享我的快乐时的感受,还想要慰藉我伤心时的悲伤,而我却分不清此时自己的心情了。纵使我曾经是那么的希望有人疼惜,有人包容。   “娘?!”   “呃?”画儿清亮的喊声,将我自发呆中惊醒,有几分迷茫的反应道。   “娘,你怎么了?怎么都不应我一声呢?”说着画儿便关切的把小手放到了我的额际,摸了摸,然后不解的喃喃自语道:“娘没有发烧啊。”   我尴尬一笑,连忙道:“娘没事的,只是刚刚在想些事情。”不禁又晃了晃头,想要晃掉那满脑子的纷乱思绪。   “真的没事?”画儿望着我认真而担忧的确认道。   “真的。”   “那就好。”画儿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须臾,又有些怯怯的喊道:“娘……”   “嗯?怎么了?”每当画儿将小脸皱到一团时,便知她是有心事了,于是,我牵起画儿的手,让她坐到了我的身前,含笑望着她,准备好好的做个倾听者,然后便说道:“画儿有什么事,可以和娘说说看。”   画儿略一沉吟,才说道:“娘,你说画儿要是讨厌班上的一名同学,是不是就变成坏孩子了呢?”   “怎么回事?画儿在讨厌呢?”我颇有些惊讶的望着画儿,是谁可以让画儿讨厌呢,对于她的心性我还是很了解的,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画儿的答案。   画儿低着头,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杜小葳……”   “为什么呢?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我还记得在画儿刚刚入学的时候,杜小葳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画儿撅起小嘴,颇有些赌气的说道:“画儿现在讨厌他了。”   “为什么呢?”   “他现在总是说娘的坏话,还说你欺负了他姐姐,害他姐姐哭,是坏人。所以画儿好讨厌他。”画儿愤愤的说道,然后又担忧的望了望我,继续道:“可是王勃要打他时,我都有拦住的。”说完画儿又望向我,既委屈又生气。   “画儿是因为娘才讨厌他的?”   “嗯,画儿说过要保护娘的。”画儿认真的说道。   “画儿很乖。”我摸了摸画儿的头,想了想便继续说道:“不过,这些是大人的事情,你们不必去理会的,知道吗?”   沉默了一会儿,画儿仍是点了点头,“嗯。”   冲着画儿笑了笑,安抚着她。而我心中却是不尽沉思起来,看来还是要解决下杜家的情况,绝对不可以造成画儿的任何困扰,而杜芊芊的生活真的已这般凄惨了吗?想着心下不禁一动。   转日清早,送了画儿去学校,我刚回到家中,汪子墨竟是就来了,只见他笑盈盈的望着我,仍是一派的斯文潇洒。   “和我一同去趟水云间,好不好?”他开口便问道,而这儿倒是吸引了我几分的注意力,心中暗自猜度,同时问道:“是什么事?”   子墨解释道:“前几日,杜芊芊来找过我,请我帮她找份工作,现在工作的事情有了眉目,所以想约你同去通知她。”   闻言,我则是有些疑惑的望向了他,子墨则是浅浅一笑,又道:“我一人前去,恐有不便啊。”   我不住轻笑出声,我和他同去便方便了?以我四人间过往的种种纠葛,这样才是真正的不便吧。   不过,我仍是和子墨同去了水云间,心底确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过着怎样一种生活,才会让杜芊芊的弟弟鸣其不平。   在前往水云间的路上,我们便遇见了梅若鸿,他正骑着自行车,车后驮着画架显得有几分的笨拙,想来他是要到西湖边去替人画像吧。不过,他却并没有看到我们,一来一走间,相错而过。   待行至了水云间,杜芊芊正在忙着整理家务,而我见到的也是一个不一样的杜芊芊,此时,她一身藏青色的旗袍,身前围着一块粗布的围裙,阳光之下,一滴汗珠自她的额角滴落,她仍是美丽的,只是那份美丽减退了几分灵气,蒙了尘,沁住了现实的忧愁。就恍若天上的仙子,落入了凡尘,成为了一名平凡的妇人。   “你们来了……”杜芊芊见到我们时,有一瞬间的错愕,有些狼狈的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连忙说道:“进……进屋坐吧。”说着便急忙去整理散落在椅子上的画稿,尴尬的笑了笑,“你们先坐,我去沏茶。”   只是随后便听到“哐当”一声脆响,杯子碎了。   “没事吧?”我和子墨异口同声的问道。   然后,芊芊歉意的走了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杯子打破了,没办法给你们沏茶了。”说完脸上便染上了明显的红晕。   “没关系的,我们不渴。”子墨笑了笑说道,然后示意芊芊也坐下。   原来子墨替芊芊找到的是一处文职工作,只需上午半天工作,工资也算公道,芊芊自是欣然应允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事情安排妥当,子墨便起身告辞,而杜芊芊显然近来少有机会与人交流,所以极其渴望的请求我们多留一会儿。于是,我们便听她讲述了她近来的生活,每日梅若鸿走后,她便开始洗早餐的碗筷,铺床叠被,把脏衣服收进竹篮里,再去整理若鸿散落在各处的画纸画稿,总之各式各样的家务总是做不完……   当屋内收拾得差不多后,再拿竹篮去到了湖边洗衣服,看得出这些繁杂的家务,几乎将她压垮。杜芊芊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要操持起一个家,想来也可知道其中的艰辛,一时间料理不好家务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我望着杜芊芊此时疲惫的面容,暗道人们都愿意相信爱情可以排除万难,只是,这万难之后,是否又是万难呢?   暧昧(二)   年青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子又哪个不善怀春?这是自然之道,也是人性中的至神至圣。然而爱情的激情过后,是一天一天堆积起来平淡安宁的日子。   寂寞瑶琴轻拨弄,今夜更对谁弹? 执手相对,少年心事,当时已惘然。   人们却总是贪心的,想要经历绚烂如烟花绽放的爱情,甚至还奢望这绚烂能够长存不衰。其实谁都明白,灿烂过后,终是要归于平平淡淡的啊。   “你们留下来用午饭,好不好?”杜芊芊近似讨好的说道,眼中是浓浓的热烈渴求。   子墨则是将目光转向了我,一副由我做主的模样,于是,芊芊的一双妙目也是楚楚的望向了我,等待着我给出答案,同时继续挽留道:“就留下来吧。”   略一顿,我便点头应好,杜芊芊的那副表情,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所以我也只得答应,见状子墨却是含着份深意的冲我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似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一侧的杜芊芊则是很是开心的笑了笑,然后愉悦的说道:“你们先坐着,我先去把衣服洗了,就去做午饭。”   说着她便笨拙的提着竹篮出去了,如今已是初秋,河水渐渐开始转凉,我不禁暗道她受得了吗?   “在想什么呢?”子墨含笑问道。   于是,我很自然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子墨却是略显惊奇的继续问道:“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   “为什么要对她不好?”   子墨微微敛了笑容问道:“不会因为她嫁给了梅若鸿,而讨厌她么?”   “怎么会呢。”我则理所当然的答道。   “哦?”闻言,子墨则深深的望着我,目光灼灼,似是要将我看穿般,直到他的眼睛里似乎也含了笑意,却仍是噤着声,只是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屋内,无言,漾起莫名的情思。   这时,杜芊芊跑进了屋里,果然她的双手变得红红肿肿的,显然是被冻坏了,头上却是满头的大汗。而她,也并没有发现刚刚的异样。   回来后,杜芊芊便紧接着开始准备张罗午饭了,却是执意不肯我去帮忙,自己则一头便扎进了厨房。   首先是生火,杜芊芊却是半天也生不着,过了好久,呛了一屋子的烟,这才将将生起火来,芊芊却已是狼狈不堪,入油,炒菜,一会儿忘了加盐,一会儿发现菜还没洗,一通的手忙脚乱……   总之,惊惊险险的,杜芊芊总算做好了这一顿“饭”。   只见杜芊芊兴奋的将饭菜都放到了桌上,一会儿用筷子摆摆盘中菜色的造型,一会儿又正正餐具的位置,总之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然后不好意思的冲我们笑了笑道:“若鸿马上就回来了,咱们等他一起好不好?”说着已是用大罩笼将饭菜盖了起来,便坐到了我们的身边。   忽的,屋外却是狂风大作,不一会儿的功夫天便黑了下来,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响起阵阵轰轰的雷声。   “要下雨了……”芊芊担忧的望向屋外,立时便坐立不安起来,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喃喃的叨念着,“若鸿怎么还没回来呢。”   此时,一道惊雷响起,杜芊芊也同时惊呼一声,然后便焦急的道:“糟了,晾在湖边的衣服还没有收回来呢!”说着便要冲出去,却是一着急便磕到了凳子上,立时便痛得她蹲下身去。   “没事吧?”   “没……没事……”   “还是我去吧。”见状,我上前一步说道,于是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子墨也是跟了上来。   待赶到了湖边,我和子墨三两下便将衣服敛至一处,又解下了树上的绳子,都收拾了妥当。只是当我们行至屋外时,见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   只见梅若鸿满面的怒容,显然是又受了气回来的,脸色铁青。进到屋里便摔了画板,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芊芊见状则连忙软语安慰,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拉他坐下。而我和子墨则是对视一眼,都没有急着进屋。   芊芊则是连忙替梅若鸿添饭,又布菜,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期待的神采。可是,我知道那饭定是夹生的,因为火候不够,菜是显而易见烧焦的,而且还放了那么多的盐……   而今日的梅若鸿也显然对这样的饭菜失去了忍耐力,仅看了一眼便“嚯”的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芊芊连忙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梅若鸿却似是赌气似地,狠狠的躺到了床上,伸手便拉过单子将头蒙住了。   “若鸿,你……不吃了吗?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可是,你多少也吃点儿,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呢。”芊芊依旧苦口婆心的劝解着。   “你都辛苦一上午了,一定要吃写的啊……”   ……   一直沉默的梅若鸿却似是突然发狂了一般,猛的甩开芊芊的手,坐起身来,用双手紧抱住自己的头,绝望的吼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失去这么多呢?失去尊严、失去生活、失去信心、失去画画……啊,这种日子,我怎样再过下去呢?”   “你……还有我啊,还有我……”芊芊立时便泪湿了双眼,上前拥住了梅若鸿。   闷在芊芊的怀中,梅若鸿继续抱怨道:“为什么我梅若鸿到今天还是一事无成?为什么我沦落到必须摆画摊为生?为什么人生这么艰难?为什么人年纪越大,快乐就越少,痛苦就越多?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快乐越来越少……”芊芊则是喃喃的重复着,神伤不已。泪,已不受控制的落下。   须臾,梅若鸿抬起头来,见到芊芊的眼泪,就又紧张了起来,原本他满腔的怨恨、不平,全化为巨大的悲痛。他上前抱住芊芊,不住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婚姻里的男子,应该是站在女子身前,为其挡风遮雨的人,是受了委屈时可以让女子依靠的肩膀,显然,梅若鸿却不是。梅若鸿的抱怨和牢骚总是最应该的,仿若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去理解他的愤怒一般。   梅若鸿为了维持家计去街头画画,其实是很少能赚到钱的,生活的困顿肯定让他感觉亏欠了芊芊,可是他却是如是的将在外面所受的委屈全数发泄到了芊芊的身上。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足以将曾经的美好抹煞吧。   此刻,我不禁觉得杜芊芊爱上这样的人,似乎有些可怜。   于是,这无奈的飘零与嗟叹皆是化入了秋风之中。我和子墨相视一眼,便默契的将手上的衣服放到了门外,便一同离去了。   温馨   离开水云间后,我和子墨一路的急行,而在行至巷口时,又听一道雷声“轰”的响起,雨点便纷纷开始滴落,连忙加紧了脚步,大雨却已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落下,一瞬间便成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我们一下子恍若进入了一个灰蒙蒙的烟雨世界。   “快跑啊!”我回首冲子墨喊道,说着便朝不远处的家门跑去,而雨水顷刻间便已打湿了衣服。   “快啊!哈哈!”子墨立时也跑上前来,一起并肩便朝小院跑去。   此时,雨声、喊声、笑声,混成了一块,融入空中,盘旋、消散。   进到屋内,便滴落了一地的雨水,我和子墨狼狈的对视一眼,竟是都不住的哈哈大笑。此时,雨水顺着颊边、头发流下,湿漉漉的一片,我连忙取出了一块新毛巾递给子墨,说道:“快用毛巾擦擦吧。”   此际微风吹过,屋外传来哗哗的响声,雨帘微微斜了,奔向草木、墙壁,如同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屋檐落下一排排水幕。   幸好我们已经到了巷口才下起雨来,不然一定会被淋得更惨。不过,现在衣服也是被淋湿了,狼狈得紧。眼见子墨的西装已经有些湿贴在了身上,可是家中并无合适其更换的衣服,我心下一动,便自屋内取了一个手炉,加上炭火,待烧旺后,才出来递到了子墨的手上,说道:“快烤烤衣服,小心着凉。”   子墨感激的一笑,也关切的说道:“你也快将湿衣服换下来吧。”   我点了点头,便也进到了里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取来干毛巾擦着微湿的发,最后索性解开了发辫,将湿发一一擦干。计算着子墨应该也将衣服烤的差不多了,便用支银钗将头发随意的盘了起来。   再出来时,见子墨只着了件衬衣,却是干干爽爽的穿在身上,手上正烘干着西装外套。而他平日里一丝不乱的头发,此时微湿的有些零乱,却莫名的流露出一份亲切的慵懒。   “喝碗姜汤吧。”走到近前,我递给他一碗姜汤,又将他手上的手炉取了过来,继续烘干的工作。   “谢谢,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子墨有些惊喜地问道,然后便喝了一口。   我则仅是微微一笑,姜汤是一进门时便放在灶上煮了。待烘好了衣服,我也端起桌边的小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一会儿,便感到浑身都暖了起来,驱走了寒意,额际也渗出了汗珠,屋内则是笼罩着阵阵甜腻的热气。   于是,我则稍稍打开一扇窗,透出个缝隙,倚在窗边深吸口气,心仿若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种皈依的宁静。此时,密密扎扎的雨点砸在土里,再溅起来,泥土的腥涩被带起来了。雨中便有了泥土的味道,极亲切的味道。我不禁怔怔的伫立窗边,贪恋这那泥土的芬芳。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子墨注视的目光,灼热的惊人,而当我迎视向他时,他却只是呵呵一笑,稍稍转开了目光,有些孩子气的说道:“好饿啊,有没有吃的?”   想来也是,折腾了这一上午,午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难免他会感到饿,我连忙说道:“家里什么都有,我这就去做,你等会儿吧。”说着我便起身朝厨房走去。   “好。”子墨则是也随我起身,又道:“我能帮上点儿什么忙?”   “你在这儿好好坐着就是帮我忙了。”我笑望着他说道。   于是,我撑着把伞便进到了厨房,雨水飘飘洒洒,夹杂在炊烟中缭绕。   不一会儿,桌上便摆上了两荤两素,分别是笋尖肉丝、糖醋肉、素炒冬瓜和焖油菜,这几道菜做起来都不太费时,只是些家常菜,所以不消一会儿便都做好了。   不用我招呼子墨便已坐到了桌边,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望了他一眼,我将最后的一盆豆腐汤端了上来,说道:“可以吃了。”   “好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子墨笑了笑说道,说着他便端起碗吃了起来。他仿若除却了平日的斯文儒雅,多了几分随意的洒脱,   此时饭香四溢,桌上缭绕着腾腾热气。雨依旧下着,湿烘烘的空气里面稍微带着一点温润。   我想什么都没有行动来的有说服力,子墨足足吃了两碗米饭,最后又喝了一大碗的豆腐汤。然后,便见他心满意足地说道:“真的是太好吃了。”   “都是些家常菜色,没什么稀奇的。”我笑了笑说道,不过,见他这么喜欢吃自己所做的菜色自是开心的。   “不。”子墨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是神情却极是认真,然后望着我继续说道:“你做的饭里有家的味道。”   闻言,我不禁轻笑出声,不住问道:“家的味道?”   “嗯。”子墨点了点头,眼中升腾出一抹温情的氤氲,“吃起来感觉很幸福,也很安心。”他的眸光中闪烁着微微向往,继续说道:“我和子璇从小到大的饮食起居都是由管家负责的,吃的也都由家里的厨娘安排,虽然也是美味,可是却没有你做的那种属于家的味道。”说完便是直直望着我。   其实,一家人围桌而坐,吃一餐饭,是这世上最平凡却也最幸福的快乐了吧。   就在这一餐饭的时间里,雨渐渐小了,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院子内花草的叶子上也都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听着屋外的风雨声,时间在我们的聊天中便不知不觉的度过了,渐渐的风止了,雨也停了,一道彩虹出现在天际,那是风雨后独有的美丽。   夕阳西下,已是到了画儿放学的时间,我和子墨早早的便等在了学校门外,和许多的学生家长一样。   “爹娘!”此时,一个粉嫩嫩的女孩儿从校门出来便冲上前来,而我们身侧的一对夫妻则是迎上前去,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小女孩立时挽着娘的手,期待的问道:“娘,今天你和爹带我去夜市吗?”   而女孩的母亲点了点头,女孩立便时欢呼了起来,脸上溢满了笑容,那是最简单的快乐。   “娘!汪叔叔!”这时身后也响起了画儿的声音,而她的目光却是一直追随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久久不曾收回目光,眼中有着淡淡的渴望。   “画儿,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啊?汪叔叔带你去!”子墨蹲下身去,说道。   “真的吗?”画儿的小脸立时便放出了光彩,急急的问道:“去夜市也可以吗?”说完就马上望向我,征求着我的同意。   “呃……”子墨装作为难的样子,没有言语,待见到画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失落,马上就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可以喽!”   “真的?哦!汪叔叔万岁!太棒了!”画儿欢喜的竟是蹦了起来,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见到画儿这么的高兴,我也不尽染上了笑意,这时子墨刚好望向我,不禁相视一笑,而我的笑容里更是包含了一丝感谢。   “走吧。”说着子墨便牵起了画儿的手,我则在画儿的另一边,三人并肩前行。夕阳、人群,牵着画儿的手,望着一旁的子墨,我的心中竟是用上了一种微微的异样,似甜似涩。   心动之夜   夜幕悄然降临,杭州城内一条长长的街道上,便已掌上了灯火,一排灯火通明的景象,明晃晃的晃似白昼,其间散发出灼灼的热力。只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两旁便支满了摊位,虽已是初秋,可是入夜之后这长长的夜市内却是不断的升温。   而我们在画儿的期待下,三人也行至了夜市入口,望着前面那接踵的人群,喧哗的人声,热切的喜悦,不禁相视一眼便也融入其中。高吆低喝、悠扬婉转的叫卖声时时传入耳际,还有餐具碰击之声,让人每行一步都可以感受到那份热切的喧闹,令人不禁为之雀跃。   摊摊紧邻,每个摊位前我们都要做些微的停留,实在是很多小玩意都十分的吸引人,各种工艺品更是琳琅满目。   前面又是一处卖观赏鱼的小摊位,透明的水缸里飘着绿油油的水草,可爱的小鱼儿在水草间追逐嬉戏,五颜六色,自由自在,让人也不禁想变成一条小鱼,加入它们的欢乐,一起畅游。而这儿也紧紧的吸引了画儿的目光,蹲在水缸前,微张着小嘴专注的看着鱼儿。   “画儿想不想养小鱼啊?”子墨望着画儿渴望的小脸问道。   闻言,画儿则是欣喜的点着头,然后问道:“可以吗?”   “当然。”子墨笑着摸了摸画儿的头,然后转向鱼摊的老板说道:“老板,买鱼儿。”   “好嘞!”中年老板热切的应道,随即便递上了一个小玻璃罐子和一只纱网,说道:“喜欢哪只,您自己挑吧。”   子墨伸手接过来后,则是自己拿着玻璃罐,将纱网交给了画儿,说道:“由画儿来捞,好不好?”   “好啊,好啊。”画儿立时雀跃的说道,兴奋的盯着鱼缸里不停游动的小鱼儿,然后指着一条有着彩色花纹鱼儿,转头问道:“汪叔叔,这条好不好?”   “嗯,很漂亮啊。”子墨蹲到了画儿身侧,认真的答道,然后又对着画儿宠溺的笑了笑。   于是,画儿便兴高采烈的捞起放入了罐子里。鱼儿甫一入水,便摇曳着彩色的尾巴四处游荡,好不惹人喜爱,引得画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条呢?汪叔叔。”画儿又指向一只银色的鱼儿问道。   “也很好。”望着罐子里的两只鱼儿,和已经起身的画儿,子墨问道:“画儿只要两只吗?”   “是呀。”画儿开心的笑了笑,解释道:“一条是画儿,一条是娘啊。”说完便是开心的望向了我。   “这样啊……”闻言,子墨却是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汪叔叔,你怎么了?”画儿见状则是微微一愣,马上担忧的问道,而我也是有些不解的望向了子墨。   子墨却是望向小罐子,可怜兮兮的说道:“鱼儿啊鱼儿,你们好好的游,小画儿只要你们两个,不肯再多放一个汪叔叔进去……哎……”说着又是哀叹一声,然后便状似哀怨的望向画儿。   画儿则立时上前拉住了子墨的衣角,连忙安慰道:“汪叔叔,画儿要汪叔叔,你别难过啊。”   “真的吗?”子默的脸色立时变得明朗起来,开心的问道。   “真的,真的。”   望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我不禁失笑,同时子墨也望向了我,眼睛晶晶亮亮,却满是孩子气。于是,他便和画儿忙做一团的寻找着代表他的鱼儿。   最后,终于选到了一只纯黑的鱼儿,明显要比其他的鱼都大上一圈,捞起,放入罐子,三条鱼在不算大的空间里,游来游去,子墨则洋洋自得的对画儿说道:“这条鱼就像汪叔叔一样的强壮,可以保护你们。”   “好。”画儿则开心的应道。   子墨的话,像是玩笑之语,可眼底的那抹执着却似是在宣布誓言,思及此,我的心内又是不禁一乱,不禁微微的垂下了头。   “娘,娘,你快看!”画儿则是一径兴奋的摆弄着盛鱼的罐子,“娘,你看,这是你,这是画儿,这个是汪叔叔。”说完就又拉着我和子墨的手,继续前行。   逛了好大一会儿,大伙都不禁有些饿了,而这条街的特色小吃也很多,子墨言中午吃了我做的很好吃的饭菜,晚上他要回请。所以,我们的晚饭便是锁定了各色的小吃。西湖桂花粟子羹、艾青团子、酥油饼、油炸桧、虾爆鳝面,总之在各色食摊的诱惑下,我们几乎是每摊必停,直到大呼再也吃不下了。   在这热切的氛围下,我则也忘记了那么许多,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笑着,开怀的笑着,迷醉在了这夜间的风情。   酒足饭饱之余,子墨又买来了一小把的烟花,那种小小的可以举在手里燃放的烟花。我们寻到了临近湖边的一处空地,远远地还可以听到那阵阵喧哗,却独有一番幽静。   “点喽!”子墨仰着笑脸将我们手中的烟花一一点燃,“呲”的一声,便冒出点点的火光,然后红黄蓝白诸色火花次第地喷了出来,撒发出绚丽的色彩。   置身此中,我不禁感慨生活在这个大千世界,面对纷杂五味的人生,人们总是在不断的追求更多更好,心底不断升腾的欲望,使人们越来越远离原来曾经纯真、善良的童心,当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很多东西,等你蓦然回首时,你才发现,原来生活最重要的,其实只要身边的人都健康快乐,便是一个人最大的幸福了。   夜色渐浓,一场秋雨一场寒,画儿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未待我反映,子墨已是脱下了西装外套,穿在了画儿的身上,脸上满是宠溺的神情,然后微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水能性淡为我友,竹解心虚尊为师。而子墨呢,应该算是知己了吧,我在心底默默的感叹道,只是……   “天色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说着子墨便将已经睡眼朦胧的画儿抱了起来,站在我的身侧,并肩而行,脚步却放得极缓。   晴朗的月光,倾泻而下,将我们的人影儿拉得极长,望着面前的倒影,那画面使人心中一暖。   此时,身侧已经传来画儿轻浅的呼吸声,夜色如水,空气里仿若也融入了一片温馨。一路上,我们皆是默默无语,似乎都不忍打破着静谧的温情,静静感受着那份并肩而行的默契。   又一次行至了路口,我和子墨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白日里的狼狈,皆是轻笑出声,目光交触,似是多了分什么,又似什么都未曾改变。   “抓起来!”却在此时,突的从巷口里涌出数名警察,顷刻便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心中已是闪过无数计量。   “你们要做什么?”此时,子墨已是先一步护在了我的身前说道。声音却是不大,似是怕惊扰到怀中的画儿,而其语气中的那份摄人气势,已令面前的警察都止住了动作,皆是望向了带队之人。   那名带队之人微一停顿,便沉声命令道:“全部带回去!”然后又冲我略一颔首道:“得罪了。”   少时,几辆黑色的轿车便呼啸而去,今夜,似乎又冷了几分,染上了秋日特有的萧索。   劫难(一)   夜色深沉,月光也格外的清亮,宅院深深,堦下残花。   一条长长地甬道,通往一座地牢,所设的囚室没有想象中的窄小,却也并不宽敞。或许已是夜深的缘故,这里的灯光显得有几分昏暗。   我、画儿、子墨三人被关在了一起,并没有分开。幸好这间囚室的墙角处仍有扇天窗,刚好可以射进缕缕的月光,映照出细腻柔和的光亮。而这里的环境尚且算是干燥整洁的,且逮捕我们的那名警察领队稍后又送来了棉被和茶水,态度也颇为客气,不禁引人猜度目前的情形为何。   稍后,警察一一退出了地牢,四下一片的安静,我取过了放在门口的棉被和热茶,先将棉被叠好铺在了地上,大家方倚坐到了上面。稍后,我检查了茶水没有问题,便又倒出了三杯,直到手中捧上一杯热茶,才驱走了深夜的寒意。   望着窗外渐浓的月色,我低声说道:“画儿,快睡吧,没事的。”画儿刚刚在上车的时候便被惊醒,一路不曾吵闹,只是静静的牵着我的手。   “嗯。”此时,她正乖巧的依偎在我的怀中,一脸的困顿,却仍强打着精神。听我如是说只咕哝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怀中便传来了轻浅的呼吸声,望着画儿熟睡的小脸,我的心中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一直沉默的子墨此时开口道,满怀关切的望着我。柔柔的眼光,深深的注视。   我心中一暖,却只回以他歉然一笑,说道:“不好意思连累你了,明天就会没事的。”   此时子墨眸光一暗,望向窗外,然后转向我释然的笑了笑,说道:“别放在心上,今晚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   关在在这牢房之内,子墨依旧笑得淡然,有着从容不迫的淡定。说来也是,子墨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足以堪称一声君子。   夜色悄悄地流过,天色渐渐透白,而这一夜我无心睡眠,心中一直都在盘算着。而在我微侧过头的时候,才发现身侧的子墨已经醒来,而且正在望着我。   “不多休息会儿吗?”我稍稍一愣,然后问道。   子墨摇了摇头,却是突的问道:“以后,我不叫你程姑娘了,好不好?”   “呃?”   “一直觉得那样显得很生疏,可是……”子墨有些为难的停顿住。   “可是什么呢?”我疑惑道。   “一直觉得翠屏这个名字不适合你。”说着子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你不要介意,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   “没有关系的,只是名字而已呀。”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然后是钥匙碰撞的声音,我和子墨噤了声,一同望向了门口。只见两名警察走了进来,打开牢门,对我说道:“程大夫,请您和我们出去一趟。”   “好。”闻言,我转头冲子墨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转身替画儿掖好了被角方才起身。   于是,通过甬道,我被带回了宅院内,走过檐廊停留在了一间屋门外。而当我踏入屋内时,毫不意外的见到了姜姨太,我微微一笑便当做是打过了招呼,缓步上前几步便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   姜姨太也并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命那两名警察退了下去,合上了门,她便缓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说道:“先把解药给我吧。”   “我为什么要交给你呢?”我状似不解的问道。   “不要忘了你的女儿在我手上。”语气的焦急,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焦灼。毕竟,她的命在我手上。   “哦?那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你不要以为有警察厅长替你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今天我既是把你抓来,便没有人救得了你,即便我伤不了你,还有你的孩子和朋友,你最好想清楚这些。”她目光一厉,□裸的威胁道。   “你的意思是王局长没有办法制止你现在的行为?”   姜姨太嘲弄一笑,道:“远水难解近渴,现在你在我的手上,他也不可能知道。”   “是么?”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男声,正是王局长推门走了进来,面色严峻。   姜姨太的脸色微变,脱口问道:“你怎么会来?”   “我不该来么?”王局长怒道,“你简直是胡闹!”然后走到我的面前,说道:“程大夫,真的是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我收到了讯息便赶来了,不成想竟是贱内。”   “没有什么,我想可能是一场误会,还有谢谢王局长特意前来。”我带着适宜的笑容客气的说道。   “是我不好意思才是,不过你的这只鸟真的是厉害,竟是可以不差分毫的寻来。”王局长惊诧的说道。   我但笑不语,王局长所指的厉害鸟儿,其实和一般的鸟无异,只是它被我下了一种名为“勾魂”的蛊,只要我散出蛊引,两个时辰内它便会有所反应,就似被勾魂摄魄般的寻至蛊引,所以王局长才会出现在此。   而我早在对姜姨太施毒之日起,便已找到过王局长,只与他说有人威胁于我请求他的帮助。不过是谢绝了他要派警卫给我的好意,而是交给了他一只鸟,而鸟儿狂叫之时,便说明我出事了,希望他能前来营救。而王局长自是对这一切都存着疑惑,但因着我救过他的独生爱子,他愣是一字没有多问便应允了下来,也真真算是难得。   “我这就派车送你们回去吧。”此刻王局长已是起身打开了门说道。   “慢着!”这时,自刚刚起便沉默的姜姨太突的喊道,脸上的神色已有刚刚的惊讶、担忧,变成冷然,说道:“我今天是一定要留下她的。”   “你说什么?”王局长沉声说道,语气中隐含着不尽的怒气。   姜姨太则是面色如常的悠悠道:“这是胡大帅的意思,一会儿他的参谋长也要过来的,所以我想这趟浑水您还是不要趟的好。”   王局长闻言则是面色一凝,几番欲言,最后只是颇为难的望着我,久久不语。   想来刚刚所说的那个胡大帅便是她可以不怕王局长的靠山,看来今日之事还是不可能就此了断的,而我也只得给王局长个台阶下,上前一步说道:“王局长,想来尊夫人只是请我来聊聊天,解解闷,我留下便是。”   “这……”王局长歉意的望了我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只狠狠的瞪了姜姨太一眼便拂袖而去。   而姜姨太亦是面色一暗,失神的望向门口。   “咳咳……”而实是在失望的太专注的,让我忍不住出声提醒。   姜姨太面色一整,厉声说道:“你知道现下的情形了吧,所以乖乖交出解药还有药王神篇,我可以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劫难(二)   贪欲的光芒,在我对面女子的眼中炙热的燃烧着,而贪婪往往使人变得丑陋。   我面目一沉,问道:“你愿意保证我们的安全?”   姜姨太微微一笑道:“当然,我保证。”   “好。”我缓缓的应道,然后抛出了一枚药丸,那是七心海棠花蕊所制的解药,可解她身上之毒。   姜姨太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谨慎的闪身避过,任由其落在地上,然后走至近前,蹲下身去细细观察,确认无毒后方捡起吞入了口中,然后一道欲意不明的笑容划过了她的唇角。   须臾,她目光精锐的望向我,再次说道:“把药王神篇交给我吧,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见我未语,她再次出言说服道:“自此咱们将再无瓜葛,你可以过你平静的生活,可好?”   “给!”我展颜一笑,似是受了她话中的蛊惑般,自身上取出一本蓝色的簿子,再次抛向了她。   这一次,她以手相接,急忙的打开,而脸上狂喜的表情渐渐被愤怒而取代,因为她发现一页页纸上均是空白,她立时凝眉望向了我,欲要质问,却又一下子惊觉,扔掉了手中的书籍,可是……   “上面有毒?”姜姨太震惊的问道,立时便取出银针封住几处穴道,只是触肤之际她便中了毒,为时已晚。   “是的。”我缓缓应道,然后望向了她眼底的恐惧,从狂喜到恐惧,仅仅只是一线之隔。其实世间早已无药王神篇,百年前,便已化作灰尘,燃尽过往,怎奈世人贪嗔之心不死。   “是碧蚕毒蛊?”姜姨太望着自己的手,腾的瞪大双眼再次惊道。   碧蚕毒蛊,是将碧蚕虫卵碾为粉末,误触,便会中此蛊毒,这算是苗人的三大蛊毒之一。   我就是将其置在那簿子之上,无色无臭,旁人决计不易察觉。此时,姜姨太的手呈现淡淡的碧绿,中毒的迹象甚是明显。只不过毒粉不经血肉之躯,毒性不烈,有法可解,须经血肉沾传,方得致命。   “正是。”我淡淡的答道,确认了她的猜测。而见她可以一眼识得此蛊,也再次确定了她是二师兄的后人,因为二师兄和小铁便是中了此蛊,既是留得后人定是当日解了此蛊的。   “把牢中的男子和孩子带来!”姜姨太望着我,发狠的说道,门口立时便有人应声离去。   屋内,无声的对峙。   少时,听闻门口传报之声,“报!”   “进来吧。”   门被打开,却并没有带来子墨和画儿。   见状,姜姨太才颇有些焦躁的问道:“怎们回事?”   门外之人显然有些胆怯,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牢中的男子和小孩,我们都碰不得。”   “碰不得?”姜姨太闻言,狠狠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冲门外说道:“我随你们去看看!你也一起来吧。”最后一句则是对我说的。   再次回到了那狭长的甬道,牢房的门口斜斜的到这三人,均是疼的捂着手哀叫,却又有丝怪异,怪异的扭动着。   “赤蝎散?!”姜姨见状太再次惊叫道。   此时,子墨则正护在画儿的身前,敛去笑容,神情肃然。而我正是在子墨的衣服上撒了赤蝎粉。想来那些人硬是想要擒住子墨,所以才会碰到毒粉的。   子墨身后的画儿则亦是一副戒慎的模样,而她的手上残留的白色粉末,是痒粉?我不禁心中一笑,原来是这个丫头,所以刚刚那几人才会如此的怪异,既要受赤蝎粉之疼,又要受痒粉之痒,实在是难捱啊。   “娘!”画儿见到我,脸上漾出了喜悦的笑意。   “你没事吧……”子墨亦是神情一松,深深的望向我,看我是否安好,我连忙回以他安心一笑。   姜姨太却是转向勒沃,冷喝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纵使你施毒的本事再高强,你可以伤得了几人?这里已是被层层守卫了的。”   略一停顿,她又继续说道:“纵使你们逃出去了,又能逃到哪里?天下之大,我也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拥有权势,确是可以做许多常人难以企及之事。而她所言的胡大帅是王局长也要忌惮万分的人物啊,所以她所言是有几分道理的。   而我当初没有伤其性命,一方面是心存善念,另一方面则是因着她的身份,她毕竟是警察局长的姨太太。还有就是那时不清楚她究竟是有着怎样的靠山,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不过,现在已知晓了她的虚实,倘若她再步步紧逼,纵使会惹些麻烦,我也只好与她做个彻底的了断。   “而且你也不要小瞧了我的本领!”姜姨太突的纵身,上前便欲抓住画儿,而她的动作却是被一道男声冻结。   “住手!”   闻声,众人皆是一同望向入口处,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穿着一双黑亮长筒马靴,手持马鞭,一身的戎装,甚是威武。   姜姨太见状则是有些愤愤的退到了一边,满面的不甘,然而,她却不知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画儿的衣袖上早已被我涂上了鹤顶红、孔雀胆二物,一旦和碧蚕卵混用,毒入心,无法可治。   此时,那男子缓步度下台阶,含笑的眸子望向我,说道:“咱们又见面了。”   自由   一屡轻柔的阳光撒入小院里,一片的宁静祥和,泥土受到雨水的滋养,显得湿润黝黑,空气中有着雨后特有的清新,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泥土芬芳,或许还夹杂着几分的气息。   望着满院茁壮生长的花草,我不住的回想起今早发生的种种……   地牢内,灯光微微有些昏暗,阳光洒进一圈圈的光斑,气氛一度有些冷凝,而那份冷凝则是来自姜姨太冰冷的眼神。   而那名军装男子恍若未见,仍是朝我走来,走至三步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此时,清晨的阳光刚好可以映照在他的侧脸,只见他抿着嘴,嘴角微微下弯,然后,在其脸上露出了一抹军人特有的豪爽笑容,朗声说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到。”他望着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兴奋,似乎遇见了久违的故人一般。   闻言,我不禁仔细的注视向他的面容,在阳光下,他脸颊刚毅的轮廓仍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下面是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薄唇。身材伟岸,胸膛宽阔,衬着一身戎装更似有着万夫难敌的威风。眉宇间透着豪迈洒脱,正直不阿,自有一股慑人的气魄。   原来是他!我脑中一抹记忆的影像,渐渐与眼前之人重合,前者粗布麻衣,带着几分落拓的霸气,后者军容正统,拥有着内敛的威严。   而他,竟就是当年那个匪寇的头领。相似的气势,气质却已迥异。   那是一个有些遥远的记忆了,是我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在四川的那个小村庄里。那时的他是名草寇,却算是重情重义,讲承诺之人,所以,我当日我放过了他以及他的兄弟,没想到今日竟是在这里再度相遇,人生的际遇果然莫测。   “是你……”我有些惊讶的轻叹道,这一刻,仿若旧时光与我相遇,遥遥回望那片远远的天空,初来的记忆不断的浮现。   他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还记得我,已经两年过去了。”说罢便又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我。   “方参谋!”站在一旁许久的姜姨太,终是不禁出声喊道,脸色也愈加的阴沉了几分。   “姜小姐。”说着他便朝姜姨太走去,长筒马靴发出‘嗒嗒’的响声,在经过我时,略一停顿,侧首轻声说道:“记住,我叫方语堂。”   他用的声音极低,禁我二人可以听见,所以,见状姜姨太更是紧蹙双眉,冷声说道:“方参谋,这可是大帅交办的事情,希望你认真些对待。”   “当然。”方语堂微微一笑,走到姜姨太身旁和声说道:“大帅交办的没件事情我都会做好,所以大帅才会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你说是么?”   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回忆是什么呢?或许曾经固守的桀骜,如今已是莞尔一笑,更何况是一个人因着不同的际遇而有所改变呢。   可这样的变化,又怎能不令人感叹,一个人在两年之中竟是可以有这样大的改变,我不禁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此时,姜姨太望向他的眼神愤恨无比,而后更多的是隐忍的轻蔑,然后又不削的冷哼一声,方语堂则是带着笑意坦然的回望。   或许,许多人在姜姨太的眼里,都是卑微的,甚至微不足道的吧。   我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往,但有些人便是会不卑不亢的熬过困苦,守着自己心中美丽的彩虹,最终让人们刮目相看。印证出生命没有卑微,只要你拥有生命,并竭力去守护自己心中的彩虹,你的生命就会因此而变得美丽而高贵!方语堂似乎便深深的印证了这项真理。   只要不放弃心中的那份祈望,阳光终会照射到你身旁。   四目相对间,姜姨太率先错开了眼神,轻咳一声,才出言威胁道:“方参谋,我劝你在这里最好听我的,不然将来有你好瞧的。”   “这种威胁,不值一谈。”方语堂敛眉说道,然后又望着我继续说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希望你不要打扰她才好。”言谈间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于是,我们竟是这样就被放了出来。现在想来我还是觉得有几分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此时,我又不禁想起了子墨离开时的笑容,就好像冬天的暖阳,洒向满地残雪,有着融冰化雪的温暖。是暖的,平静的。   “看到门没有锁,我就自己进来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抬眼望去,正是子璇。   “子璇,快进来坐吧。”我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   “嗯。”子璇应道,只是今日的她却显得有些沉默,显然是有着心事。   “子墨回去了么?”我想子璇应该是因子墨而来的,所以便率先问道。   “嗯,他吃过东西已经睡下啦。”子璇有些心不在焉的答,然后便好似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而我则是也并没有再继续言语,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因为我知道即使追问了,她也终不会说。这是女子特有的方式,哀伤的小固执。   过了一会儿,子璇甫抬起头来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么?”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关切之情,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是有些麻烦。”我目光微沉,然后带着微笑说道:“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   子璇深深的望着我,喃喃说道:“你总是这样……”   “呃?”   “你都不知道吧,你的眼珠晶莹清澈,就好似一泓清水,遇到任何的问题,你的脸上只会露出凝思之意,既无难色,亦无喜容,直是教人猜度不透。”子璇看着我悠悠的说道,说罢便认真的望着我的眸子。   今日的她似乎真的很不一样。   子璇的秘密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大约其中还有着一些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旁人自是无从揣测、猜度。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午后,明媚的阳光普照着院子,清风轻轻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石桌上的杯子飘出渺渺的热气,散发着淡淡茶香。我和子璇相对而坐,周围静谧而柔和。   我却仍是感受到了子璇周身散发出的哀伤,同时也确认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测,一个连我也不敢肯定的怀疑。   此时,我只能深深的望着她,也前所未有的了解了眼前的这名女子——子璇,汪子璇。   原来讲不出口的爱,最是纠结,仿佛一根弦硬生生的勒得心生痛。在心里缠绕着绝望的爱情,泣血的呼喊,欲爱不能,欲罢不忍!   有一个秘密曾被子璇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想要一直紧紧的封锁在心门之内,可是内心的痛苦往往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又如何能够遮掩?我只能道句原来,原来子璇爱着子墨,爱着自己的亲生哥哥。   这是一个只能紧守在心中的秘密,禁忌的爱。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我曾经以为她是不会承认的,以为这将永远只是我自己的一个猜测,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猜测。   子璇只那样静静的望着我,眼波流转,时而哀伤,时而欣喜。而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幽幽说道:“子墨喜欢你。”   喜欢我?然而还没等我有所反应,子璇便又径自说道:“而我既然不可以喜欢子墨,那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子墨一定要幸福,我希望你便是那个给他幸福的人。” 子璇要子墨幸福,也要他放心她的感情生活,所以,她曾经选择了梅若鸿,因为她明了梅若鸿亦不爱她。求而不得,莫不于心死。爱一个不能爱的人方法,便是也不爱他,哪怕只是假装。   “其实每次望着你的眼睛,都会觉得自己无处遁形,你的眼神好似可以洞察人心一般,你知道吗?”子璇望向我,竟是释然的笑了笑,神情比进门时也轻松了几分,又继续说道:“所以今天才会全部说了出来,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是懂得爱的,不会将我看成怪物,是么?”说着子璇有丝紧张的望向了我一眼,便甫低垂下头,默默不语。   其实在我的心里也是有着几番震惊的,之前的猜测和此时确实的肯定还有有着很大差距的,虽然早就有所察觉,可是当子璇向我倾诉后,我还是不禁诧异万分,不过这些都只是在我的心底,不曾在脸上表现出一分一毫。   人生在世,总有让你不如意甚至会感到困苦的事情,同时也会有不能说的秘密,人本应该学会宽容和理解,对自己,也对他人,特别是对待自己的朋友。   于是,我望向子璇,郑重的点了点头,须臾,两人不禁相视浅笑。   其实情爱本就是无法控制的,所以真爱之心本就无罪。但是,却也并不意味着以爱为名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爱的同时也应约束着自己的行为,一如子璇,不是吗?   “谢谢。”子璇感激的望着我,眼角有些湿润,却又含着欣喜的笑意,人总是需要有他人理解的吧。   沉默片刻,她望着我又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深深的爱过某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不是梅若鸿,所以我总是觉得你看起来是快乐的,因为你总是可以恬淡得令人安心,可是你的快乐看起来却又并不完满。”   “如果深深爱着的人,却爱着别人,那又有什么法子呢?那就注定不会完满吧。”我眸光一暗说道,一丝怅然划过心底,不过也只是淡淡的。   “是这样吗?”子璇悠叹一声,道:“可是,那样的话至少还有资格去争取,至少可以让他知晓你的爱,不是吗?”   闻言,我只是淡淡的微笑着,而笑中的苦涩却只有我知道,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不爱便是不爱。   “那子墨呢?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过了一会儿,子璇脸色甚是复杂的说道,目光灼灼的望着我,脸上挂着希翼的笑容,眼神中却流露出哀伤的情思。   “天涯思君不能忘。”我淡淡的说道,望向天空,那一望无际的碧蓝。而我和子墨呢?是知己吧。   子璇落寞一笑道:“是吗?”   那些流年碎影,无人知晓更无人问津,那些消失的光年,找不到前方的曙光。少年情事,无数感怀纷至沓来,让我心乱如发。弹刀清啸,胸中有云壑渐起;拔剑四顾,望不断风雨千山路!   不论何时,怀抱一个感恩的心,或许才是幸福的关键所在。阳光金黄的色泽一丝丝的熏染向每一个角落,沁人的温暖一点点的蔓延。   子璇走后,我的思绪却无法停止,不禁暗道原来情爱真的如是伤人,只是世人仍旧如飞蛾扑火一般,向往着爱情。明知道会受到伤害,却依然假装那么坚强,即便结局凄凉,也偏要在逆境中飞翔。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却都成烟云。   思绪蔓延,我理清了近来发生的一桩桩事情,当初子璇和梅若鸿在一起何尝不是希望他可以忘记芊芊,好让子墨可以和芊芊在一起。   只是后来一步步的演变,梅若鸿终是和杜芊芊走到了一起,而子璇的恨,也是因为子墨,担忧子墨伤心啊。   原来芊芊的父亲杜世全,曾经便找过子璇,而他也不愧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人精,他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的女儿发生矛盾,希望由子璇出面拆散他们,而他自会在暗中提供帮助。   或许子璇爱梅若鸿的话,会接受他的条件。可是,子璇并不爱梅若鸿,当时只是想要教训他们而已,教训他们罔顾别人真心,辜负了子墨待若鸿的朋友之心,还有对芊芊的喜爱之情。   所以,子璇拒绝了杜世权的条件,而是给了他一个建议。建议他不要去反对或是阻止他们婚事,因为那样反而会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的坚定,现实自会将他们的爱情瓦解。人,不就是那样吗?求之不得的,是永恒;求而易得,便弃若蔽条了。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却是难以预料,随着我和梅若鸿关系的公诸于世,杜芊芊的负气离开,而后她又和子墨交往过密。所以子璇便又做了一项决定,便是将杜芊芊红梅刺身之事,透露给了消息给报馆,使杜芊芊只能嫁给梅若鸿,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子璇撮合了他们二人的婚事吧。   而对于梅若鸿和杜芊芊的无理取闹,对子墨的种种责难。子璇的回击便是利用她父母在艺术界的关系取消了梅若鸿的画展,而在北京青年画展中放入子墨的画作,便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了。   一步步走来,子璇所做的每件事似乎都是为了子墨,而子墨有真的一丝都感觉不到这份不同于亲情的情谊么?   不知不觉间已是夜色迷蒙,灯光并不能了解着夜色的心思。对月独坐,情,难描;意,难绘。微风,轻轻的吹着脸颊,月光,拉长了身影,微闭双眼,感觉那风中的寒意,两张不同的脸浮现在眼前……   英雄少年,雪山侠客,那样清晰的记忆,超越时间的寂寞,证明了它百年前的存在。   然而耳边又莫名响起了子璇的话,子墨喜欢你。   惑情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深秋时节,寒意正浓,零落的枯叶片片飘飞,洒下一地金黄落寞的沧桑。   太阳的光线透过枝条洒落在院落的矮墙之上,恰似一幅纵横斑驳的画卷。此时,烟雨楼的大厅内也是一团的愁云惨雾,沉陷在嘤嘤的哭泣之中。   “呜呜……”   今日原本是醉马画会聚会的日子,而杜芊芊的到来却惊扰了原本聚会的融洽气氛。此刻众人的表情也都甚是复杂,因着本应清净的悠闲上午生生被打扰,所以都含着一丝淡淡无奈的厌烦。   一时间屋内一片的沉默,只有杜芊芊不断传出抽泣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委屈。   过了好大一会儿,似是哭得累了,杜芊芊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无助的望向众人,可怜兮兮的说道:“有了委屈,我只能来这里了,我只有你们大家了呀……”   见她如是,大家也不禁心下一动,都有些同情起她来,面上都不禁流露出几缕关心的神情。只是大家却不知她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么伤心,自是无从劝解,不过和梅若鸿脱不了关系就是了。   而此时众人望向我的眼光却都含了丝担忧,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忐忑模样,应是担心我会介意杜芊芊的到访,所以一时间都是噤了声。而我则是会意一笑,于是,便在众人开口前率先问道:“芊芊,是怎么回事?受了什么委屈么?”说罢我则平静的望向眼前已经哭成泪人儿的杜芊芊,目光无尤无怨。   “程姐姐……”闻言,杜芊芊满含委屈的喊道,然后便又漱漱的流下眼泪来,然后稍稍平稳了情绪才继续说道:“若鸿,若鸿,他知道我出去工作便很不高兴,而之后知道是子墨帮忙介绍的就更是不听我的解释了,发了好大的脾气……”说着她神情一紧,连忙噤声,又有丝戒慎的望了大家一眼便没有再说下去,应该也是怕大家以后会更加的排斥梅若鸿吧。   杜芊芊默默的望着大家,稍稍一顿后才说道:“总之他要求我待在家里,说家用自有他想办法,可是我也是想要帮他,想帮这个家啊……”说着芊芊眸光一暗,眼神中含着委屈,更含着一丝茫然,对生活、对爱情,她应该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吧。   “之后我们就大吵了一架,然后……他两天……两天没有回家了……”说着杜芊芊便又伏在桌边哭了起来,似是又勾起了她心底的伤心处和深深的担忧。而留在她心里的委屈,也让她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的苍凉。   杜芊芊虽然说的零零碎碎,将整件事情讲的有些支离破碎,但大家还是从中分析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应该是梅若鸿本就不同意杜芊芊出去工作,毕竟这是他作为一名男人的自尊吧,可是却也没有导致两人吵起来。但是,当梅若鸿知道是子墨这个曾经的情敌为芊芊介绍的工作,便愈加的妒火攻心了,所以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芊芊大吵了一架。   可是这一架,梅若鸿却是离家两天都没有回去,那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呢?这不免就让人感到了几分差异。   “子墨,你说我要怎么办啊?”良久,杜芊芊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向子墨说道,那模样甚是楚楚可人,蒙了水汽的眸子更是晶亮得柔美异常。   闻言,子墨则是温文一笑,刚要说话,却是被子璇抢先说道:“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我哥怎么好有意见呢。”   芊芊不禁一愣,脸上委屈的表情愈浓。想来她已是独自在水云间守了两日,却一直也不见梅若鸿回来,着实的慌了,原本的生气全都化作了委屈和担忧,所以她才会来到了烟雨楼,一是需要一处倾诉的地方,二呢应该也有想要大家帮忙找到梅若鸿的意思吧。   见大家有些尴尬的僵持住,我不禁打起圆场,问道:“芊芊,你知不知道梅若鸿可能去了哪里?”   杜芊芊的眼神立时变得无助起来,深深的无助,茫然的摇了摇头,眉头紧蹙,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   他们曾经的爱情可以说是很美,热烈得犹如洪水般的惊心动魄,有着可以融化一切的热力,可是,时间不会总是让人停留在过去,日复一日,爱情已经慢慢的开始发生了变化,更加的接近现实,爱情不再是可以自由挥霍的美梦,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变得与金钱有关,与生活有关,因为人们不得不去考虑以后的生活。   而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梅若鸿和杜芊芊的生活无异于是窘迫的,就算芊芊找了份伙计贴补家用,其实也是未必够用的。   生活处处都需要用钱,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梅若鸿虽是日日替人画像,其实依他的性子根本赚不到什么钱的。而这却是他不得不负起的责任,养家活口,绝不是仅靠着他的那份“真爱”,就可以做到的。   如今,即便他们已经克俭度日,可是,单单是生活费这一项就已经令他们捉襟见肘了。所以梅若鸿每日面对着这些想来也定是憋屈得很,他可以去怪天怪地怪命运,可是他们的生活仍是一团糟。   无疑梅若鸿想要生活的有面子,想在芊芊、醉马画会的每一个人面前有面子,特别是子墨面前。他不要接受子墨的帮助,芊芊亦不能。   可是,面子,这两个字太贵重了!如今梅若鸿根本承担不起这两个字。   然而就在芊芊想要分担他的痛苦时,得到的却是毫不领情的一顿大吼。如果,从来都不会珍惜过对方,那么如何可以称之为爱呢?到头来两两相望,会不会只余下沉默以对的寂寞?   惊喜   就在杜芊芊到访的转日清晨,我收到了子墨寄到家中的一封信,在淡淡的疑惑中我拆开了信封,大致内容是要邀请我到烟雨楼去。而我望着手中精美的信笺不禁露出一丝不解的笑容,会是什么事情呢?竟是这般的正式,不过却也没有费心去猜测,想着一会儿便可以知晓了。   而等我收拾妥当到了烟雨楼时,子墨和子璇早已在宽敞的客厅内等候了,沈志文也是笑呵呵坐在里面望着我,见到我来都是起身迎了出来。   这时,谷玉农等人也纷纷赶到,而且脸上都带着一份疑惑的好奇神情。   显然大家都不知道此番子墨是有什么事情邀请大家过来,若说只是想要重新聚会的话,根本无须如此麻烦,所以待聚齐后都在期待的等着他的下文。   此时,则是子璇笑吟吟的站起身来,高声说道:“今天邀请大家来呢……”说着稍稍一顿,才继续解释道:“是想请大家观看一场画展。”   “画展?今天有什么画展吗?”沈志文有些不解的问道,作为画会的成员大家对于画坛的事情都十分的留意,所以自沈志文及大家的反应来看,似乎杭州城的展览馆似乎并没有举办什么画展。   子墨笑了笑,亦站起身来,说道:“大家都随我来吧。”说着便朝画室的方向走去,待行至画室的门口时,子墨先冲大家神秘的笑了笑,才转过身把门打开。   里面已洒落了一室的阳光,在深秋时节很难得阳光可以如此明媚,而众人却是无暇欣赏,都是呆呆的伫立在门口,满面的震惊,眼神直直望向屋内。   所以也只有我随着子墨、子璇缓步踏入了画室内,这是画会成员相聚最多的地方,而我带着虔诚的心态迈着步子,望着四壁上一幅幅的画作,同时也陷入了一股震撼之中,不禁惊叹着每幅画作的魅力,其中有国画,也有油画,无疑的是这是一场艺术的盛宴。   观看的同时可以感受到每幅画,不光是对景物或是人物临摹,而是融入了作者的感情,让人感觉墙上的画都是活生生的。其实绘画艺术也是人们表达观念与情感的一种特殊方式,抒发的是内心深处的感情。   不知何时,大家也都走进了画室,沈志文率先走上前来说道:“子墨,真的是太好了!”言语间脸上满是钦慕的神情,夹杂着浓浓的兴奋,说着手已搭在了子墨的肩上,表达着他此刻的激动。   “是啊,每幅画中都蕴含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子墨,你真不愧是我们的子墨啊!”   其余人亦都表达着自己的感慨,都不禁在为子墨而开心,自然而然,真挚热切,而大家也对子墨即将举行的画展更多了份期待,跃跃欲试。而我虽然并不是非常的懂画,却是真切的感受得到每幅画中的灵性。   过了一会儿,就在大家走来走去兴奋而认真的欣赏每幅画作的时候,子璇又兴冲冲的说道:“大家请注意啦!”   眼见大家都瞩目向她,子璇便继续说道:“本次画展的最大亮点,即将向各位展示。”子璇以讲解员似的语调说道,然后眼中带着笑意对大家眨了眨眼,再次接受着大家愈发好奇的注视。   于是,子璇微微一笑,便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处转头望向大家,同时也抓住了遮盖在墙上的幕布,这时大家才发现这面墙原来子刚才便被遮住了,只是一直都只顾着看画,也没有注意到。   此时,大家都不禁屏住了呼吸,深深地注视着那面墙壁,心中想来也都在期待着,想象着子墨还会有着怎样优秀的画作呢?心中也都不禁更加佩服起子墨高超的画技。   而子璇似乎偏要检验下大家的耐性一般,手虽然放在幕布的一角,却没有马上揭开,而是再次问道:“大家准备好要看了吗?”   “准备好了。”立时众人便异口同声的达道。   “期待吗?”子璇继续笑盈盈的问道。   众人见子璇的调皮模样,都不禁无奈的笑了笑,沈志文更是连忙出声讨好道:“好子璇,快让我们看看吧。”   就在众人以为子璇会再和沈志文笑闹几番的时候,子璇却是敛了脸上的玩笑神情,有几分郑重的说道:“这些都是我觉得十分有才华的画。”说着便拉下了幕布。   无声,整间画室的时间恍若静止了一般。   震惊、激动、动容,这些神情一一闪过他们几人的脸上,而我起初则是有些不解的望着眼前的画作,不过当看到每幅画下面的注解时,便恍然大悟了,原来这面墙上的画并不是子墨的,而是醉马画会其他成员的,所以他们此时的反应也就不难理解了。   “子墨……这……”此时,众人都不禁有些激动的望向了子墨。   子墨则依旧是一脸的温文,说道:“这次画展的时间有些紧张,所以想加入部分你们的画,这些就是我和子璇这几日挑选出来的。”   良久,众人郑重的说道:“子墨,大恩不言谢。”   参加画展是每一位画者的梦想,而以醉马画会的其他成员目前的实力和资历来说,想要开画展是十分困难的,而子墨无疑是给了大家一个更接近梦想的机会,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如子墨一样在画展中脱颖而出,成为画坛一颗的新星。   其实世间从来不会缺少千里马,而是在于有没有际遇可以遇到自己的伯乐,从而给自己一个迈向成功的机会。   兄弟之情,朋友之义,知遇之恩,这些感情似乎一下子涌到了众人心底,而我则也不禁注视向了子墨,四目相对,从他温润的眼神中我也更加的欣赏起这名男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愤然   在大家还在为子墨兄妹的准备惊叹感谢之余,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到了烟雨楼,原来前两日梅若鸿便被打住进了医院,而此事恐怕杜芊芊还一无所知,所以大家经过了商议便一起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芊芊。   “什么?若鸿受伤了?!”杜芊芊知道了大概的情形后猛的站起身来,不住的惊呼道,然后又走到子墨的身前,担忧的问道:“他伤得严不严重?严不严重?”   “我们也不太清楚,去了就知道了。”子墨简短的说道。   闻言,杜芊芊一径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便紧紧跟在子墨的身后,而子璇看到后则是冷哼一声,拉着我便走到了子墨的身侧。   一众人等没有在水云间再多做耽搁便来到了梅若鸿所在的医院,一进大厅便是一阵浓烈的药水味道,杜芊芊的神色也愈加凝重了几分。可是,子墨问了几位医护人员却皆是不知道梅若鸿在哪间病房,我们几人商量了下便决定分开寻找。   独自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我的脚步没有比平时更加急促,只是在每间病房前驻足观望一下。   走到转角处我便上了楼梯到了二楼,走了两间病房便见到杜芊芊伫立在前面不远处,自门上的窗口望向里面,不难发现她此时已经湿了眼眶,我暗道梅若鸿应该就住在那间吧。   思及此,我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上前,只见杜芊芊猛吸了口气,止住了要滴落的眼泪,脸上挂上了温柔的笑容,融化了眉眼间原本的萧索。   只见她轻轻的推开了门,径自走了进去,而我此时也上前了几步,自窗口望去,梅若鸿正在睡觉,所以芊芊也只能坐在床边深深凝视,眼中是化不开柔情,病房内自是一片的温馨。   就在这时,檐廊处走来一名小姑娘,看来竟有着几分眼熟,而她竟也是推门进入了梅若鸿的病房。   在我疑惑的当口,病房内又传来芊芊低声的惊呼,“小翠?!”   “大……大小姐……”刚刚进去的那个小女孩,也没想到芊芊会在里面,所以也是惊讶的微张着嘴。   杜芊芊则是皱起秀眉,望望病床上的梅若鸿,又望望门口的小翠,以及小翠手上提着的食盒。然后冷起了一张小脸,沉声道:“是爹!是爹派人打伤的若鸿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小翠则是惊得只能呆愣愣的望着芊芊,须臾便连忙说道:“大小姐,小翠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是……真是太过分了!”芊芊气愤的在屋内直跺脚,却又不敢太大声音,怕因此吵醒梅若鸿。所以她愤怒的声音中又加入了几分压抑。   不大一会儿,子墨他们也都走到了这层,我冲他们挥了挥手,示意梅若鸿在这间病房。待众人走进去,原本算是宽敞的单人病房仍是显得略有些狭小。这时,我注意到小翠也默默退出了房间。   而我此时也才来得及看清梅若鸿的伤势,脸颊上有明显的擦伤,一只腿上则打了石膏,看来伤得不轻,而照芊芊的猜测应该是杜夫所为。   这时,梅若鸿闷哼一声,似是在睡梦中不小心压到了伤口,所以疼醒了过来。芊芊连忙上前照料着,然后十分温柔的问道:“若鸿,怎么样?还有没有很疼?”   见到众人都在,梅若鸿也顾不得疼痛,冲芊芊摇了摇头,便眉开眼笑起来,显得十分的开心。   “大叫都来了。”梅若鸿略显兴奋地说道,声音中还参杂着一丝颤抖。   见梅若鸿无碍,杜芊芊则在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走上前问道:“若鸿,是不是又是我爹找人打伤了你?”   闻言,梅若鸿则是微微一愣,然后有些神情古怪的说道:“没……没有……”   “你别瞒我,一定是他,刚刚小翠来过了,如果不是我爹还会是谁?”   “这……”梅若鸿的双眉紧紧的纠结,一时语塞。   而在芊芊看来,则无疑是梅若鸿有心维护自己父亲的表现,脸上已是闪过复杂的神情,看来她的心中既是气愤父亲对梅若鸿的伤害,又感动于梅若鸿的体贴,还夹杂着对他些微的歉意。   最终还不住的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失踪了三天,原来是这样,若鸿你真的是受苦了……”此时,目光中已流连着点点泪痕。   “不,不,芊芊……”梅若鸿抓住了芊芊的手,说道:“没什么的,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而且有你陪着……”说着梅若鸿还伸了伸胳膊,是以自己真的没事。   闻言,芊芊的眼中立时闪现出感动的光芒,然后又继续说道:“若鸿,你别担心,我回去找我爹理论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别!”梅若鸿有些激动地说道,然后见大家有些讶异的表情,便又笑了笑,柔声说道:“芊芊答应我别为了这事去和爹吵,好不好?”   “好。”芊芊则是柔顺的应道。   此时,梅若鸿已是揽过了芊芊的肩,芊芊则轻轻地依偎在他胸前,画面不禁有些暧昧的温馨。   而众人则是不禁面面相觑,我虽没有什么感觉却是已经有人我为鸣不平,沈志文上前一步,冲他二人咂了咂嘴,说道:“你们可真是小别胜新婚啊,我看咱们还是都快些离开吧。”说着则是望向了众人,大家虽然没有点头附和,却也是一致都望向了他们二人。   闻言,他们二人颇尴尬的连忙分开,梅若鸿更是赶忙说道:“志文,别这么说嘛。”   沈志文则是讪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当然要说,谁让你梅若鸿这么的有情有义呢!”说到最后稍稍敛了笑意,带着丝冷淡的直直望着梅若鸿。   “你……”梅若鸿面色也不好看,瞪了回去。   “好了,好了,都别再说了。”见状芊芊连忙出来打圆场,也制止了还欲再言的梅若鸿。   而沈志文虽是夜没有再说什么,却是转身走到了我的身侧,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和我说笑起来。   芊芊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愣在当场,望着沈志文的背影,霎时红了眼眶,不仅仅是尴尬,原本醉马画会的成员都待她很好,说是视她为公主也不为过吧,虽然和若鸿走在一起后,大家都对他冷淡不少,可是却也都是客客气气,而刚刚沈志文的做法则是没有留给她面子。   眼见场面尴尬了下来,子墨便上前告辞,我们一众人便迅速离开了医院,而也只是将这视为了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   只是,我仍是认为事情不会如是的简单,联想其刚刚梅若鸿的表现,也感觉有些奇怪,而且杜父确实没有打伤他的必要不是吗?不过,既然杜府的丫鬟会过来,至少表示杜父是知道梅若鸿受伤的情形的,甚至有可能是他派人送信到烟雨楼的。   这时,同样一副沉思表情的子璇,走到了我的身侧,小声的说道:“这件事很不对劲,是不是?”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继续说道:“咱们有热闹可以看了。”   而我闻言则是不禁莞尔,不过,这热闹却也真的就要上演了。   画展风波(一)   子墨的画展马上就要举行了,所以接下来的几日每个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忙碌,众人的热情也是格外的高涨,每天一大清早大家便都到烟雨楼集合。   其实醉马画会的成员心中都怀揣着一个梦想,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得到世人的认可,可以举办自己的个人画展,如今无疑是众人向梦想迈出的第一步,而子墨已是超出了他们众人,众人亦都是替他开心。   大致的盘算了一下,自然也是因为大家都十分重视这次画展,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精益求精,所以工作量还是非常大的。   首先,要印制几条用于宣传横幅,分别挂在画廊外的几处显要位置。再来,就是大家将预备展出的作品印刷成画册,最为本次画展的纪念册,准备到时发放给受邀参加的所有嘉宾,以资宣传。   最后,则是要确认好邀请客人的名单,这是马虎不得的事情,也是由子璇再三确认,其中包括有艺界的前辈大师,还有画会众人的一些学长亲友,场面上也自是要邀请一些杭州城内的显耀官贵,再分别由大家一一填写请柬,寄送出去,而里面的一些重要的宾客则是要由子墨兄妹亲自前往邀请。   而之前子墨他们已经将要展出的作品全部装裱好了,这倒是使准备工作轻松了不少。众人将待办事务一一抓紧落实,而随着画展一天天的迫近,同时也都感到了一股紧迫的兴奋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的飞扬着一种激情,而我也是不自觉的融入其中,感受着大家的那份热切。   此次画展,无疑是整个醉马画会的头等大事,众人都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忙碌而又充实,隐隐的也都有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头,希望画会可以借此机会在画坛大展身手。   转日就将是画展举行的日子了,画廊则是在下午时空了下来,预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所以大家此时都聚在画廊内忙着布置,里面更是不时传出众人笑闹的声音。   沈志文拿着一副画,高高的举起对着门口的位置比了比,然后侧首问道:“子墨,这幅画摆放在这里,好吗?”   那是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盈门进来便可以看到,尤为显著,可是子墨几乎没有思索,便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我也不禁细细端摹起那幅画,那是一副日出东升的海景图,破面而出的旭日焕发着勃勃的生机,就犹如着青春飞扬的梦想,充满着炙热的希望。   我想这幅画可能并不是子墨最优秀的画,却是最能够代表他心声的作品吧,放梦高飞。所以,子墨此时的笑容颇为欣喜,因为志文读懂了他,他的朋友了解他,这是属于朋友间的默契。人生得一知己,已然足矣,而子墨则可以说是有整个画会的知己。   望着他们,我也不禁含笑继续忙碌了起来。   “程姐姐,咱们去吧外面的窗子擦一下吧。”子璇走到了我的身侧,甜声说道。   “好啊。”见我点头,子璇便牵起我的手走到了画廊的玻璃门处,其实画廊的老板已经吩咐人打扫过一边,我们也是在将卫生做得细致一些罢了,而我和子璇自是边擦边聊,不一会儿便将几块玻璃擦得净亮。   “子墨,这几幅就放到后面一点的位置吧。”这时,屋内又传来了钟舒奇的声音,而且不难听出他此时语气中的认真。   然后又是其余众人的附和劝说声,而子墨似乎仍是坚持己见。我和子璇不仅对视一眼,便默契的赶紧推门进去看个究竟。   我和子璇进到门口处,见他们正围着近前摆放的几幅画,我上前仔细的看了下他们正在讨论的那几幅画,发现原来是子墨自己将醉马画会其他成员的作品都放到了较为显著的位置上,而其他的成员都认为这次画展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应该将子墨最出色的画都摆在那里。   毕竟这是子墨的个人画展,而他们能够参展已经是占了子墨的光,而且他们几人也都已经很满足了,觉得实在没有理由在把自己的画放在那么好的位置上。   而且,这次画展对子墨来说意义是很重大的,子墨是因为前一次展出的“背影”一画而备受关注,此番个人画展也是受到多方的关注,画界的前辈,记者自然都会关注然后发表点评,如果此次画展效果好的话,自然是更上一层楼,名气地位也可以有一次大的飞跃,然而,若是得不到好的评价,以后想要再开画展或是拥有好的发展机会则是难上加难了。   “子墨,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够朋友,可是这次的画展对你也是非同小可啊。”此刻,沈志文也敛起了平日的嬉笑神色,正色说道,众人的脸上亦都是溢满了对子墨的关心之情。   不过,子墨却似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只见他微微一笑,众人便都噤了声,子墨则是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其实我这样布置作品的位置,也是希望可以为下次醉马画会的画展最准备。”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子墨则是继续说道:“我们大家这几年来一起为了绘画的梦想而努力,个人画展固然是咱们每个人的梦想,可是画会的集体画展又何尝不是咱们大家梦想的最好印证呢。”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咱们大家都已经在画坛占有一席之地了,咱们可以举行一个属于咱们画会的集体画展,明天的这次展览就算是咱们的一个约定吧。”   “而且你们的这些画都已经达到参展的水平,我也并不是意气用事,所以你们就不要推辞了。而且,一场画展怎么会单单因为位置而决定作品受关注的程度呢。”   “子墨……”   “好!”   众人心下感动之余,也都愈加佩服起子墨,佩服他的那份胸襟与气度。于是,大家都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可以看得出他们每个人心中对于梦想都多了一份执着。   其实,沈志文等人都是背井离乡在杭州学习美术,梦想能否实现,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可预测的,心中都曾偶尔有过迷茫和失落,然而,此时他们的心中无比的坚定,因为大家的这个约定。   友情化作了大家前行的动力,将这一刻都留在了为梦想而努力人们的心中。   终于,子墨的个人画展如期举行了,众人一早便都到了画廊里,帮忙签名、招待、订画、卖画,处理着诸多杂事。而我则是负责在入口处,请每位到场的来宾签名。   开幕第一天,画廊里的参观者便如潮水一般,十分的踊跃,一则是汪子墨在杭州城本就有些名气,二则是此次的画展早已在各大报刊做了宣传,所以前来参观的民众自是多了些,里面更是不乏一些官商家的夫人、小姐,三五成群的参观鉴赏,三则是凭借汪家在艺界的名声,前来捧场的圈内朋友也自是不少。   因此,大家也都十分的忙碌,分工合作,忙里忙外,端饮料送茶水样样都亲自去做。   子墨则是负责陪着前来的画坛前辈看画,不断地聆听,交流,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彼此的交谈都十分的愉悦。当然其间也来了几名报社的记者,更是大肆褒奖了此次画展的盛况,这也不禁令众人心中都是一震,喜悦自是不言而喻。   又过了一会儿,子墨便送那几位画坛前辈离开,走到门口时,见其中的一位老者,边走边说:“很好,你的画飘逸、自然而不失潇洒,年轻人很有几分风骨啊。”送至门外,他们几人又和子墨在门口说了几句,才纷纷告辞。   见子墨进来,我也不禁冲他兴奋地笑了笑,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画展应该说是开了个好头吧。四目相对间,都流露出了此时的喜悦。   画展风波(二)   大家这一上午都十分的忙碌,特别是子墨,不停的接待着各类宾客,杭州城内的显贵之人也是来了几拨,来者有市内要员,如市长秘书、警察厅王局长云云,再有就是城内有名的几位实业家也是纷纷到场。   子墨对他们的态度大凡都是客气有礼,却又不卑不亢,全程皆是带着礼仪式的位笑,进退得宜的应酬着,感谢他们的到访,自是也都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然而,来宾若是自画坛的师长朋友,子墨和他们往往会聊得格外起劲,志文他们也都会加入其中,这些人一探讨起绘画都是那么津津有味,而子墨有时竟还会情不自禁地用手比划着,与平时的斯文稳重有着很大的不同,此刻的他全身心都散发着一股热力,是全场唯一的焦点。   已值晌午时分,画廊里的人流渐渐小了起来,只有寥寥几位还在驻足观画,却也是都已准备离开,子璇她们刚刚便已经到隔壁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去了,画廊里只余下我和子墨二人照看。   “叮呤”   此时,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极少有人会推门进来,所以我也不禁打量、观察起刚刚进门的两位客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老者,他四方的脸型,身形不是很高大,满头的银发,白须挂额,却是精神矍铄,一身的藏蓝长衫,倒是有几分可亲的感觉。   而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从年龄,和二人相处的态度判断,那年轻男子应该是老者的孙子,再观向那青年是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头发也梳得特别整齐,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的斯文,平素应该是个严谨的人。   这时,那位老者已是走到了我的身前,冲我慈爱的笑了笑,便径直含着几分笑意的渡到了那副日出图前,他身后的年轻人也是十分礼貌的冲我点头示意便跟上前去。   而那老者似是被那幅画的意境所吸引,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含这份期许,看起来似乎也是懂画之人。   子墨也已走上前去与他们打了招呼,经过了一番寒暄,得知他二人姓金,也确是祖孙二人,而那位老金先生也是爱画之人,所以子墨便又热情了几分,这一老一少少不得又是畅谈起来。   “年轻人,这幅画我要了。”说着老金先生便含笑指向那幅日出图说道。   子墨应道,心领神会,知道这位老金先生亦是一位知己。   然后,老金先生望着那幅画又不禁感慨道:“年轻真好啊!老了啊,老了……”   “祖父,您正是老当益壮呢。”老人身边的小金先生在一旁温和的说道。   “哈哈……”然后便是老金一阵笑声,看起来十分的愉悦,于是,他们便又继续向画廊深处走去,继续欣赏其他的画作,子墨则是陪在他的身边,经过每幅作品时都要回答老这几个问题,二人不是的讨论几句。   这时,子璇等人也回来了,看到画廊里还有客人,也是都有些微的惊讶,现在画廊内除了我们几人便只有那祖孙二位客人了。   “程姐姐,你赶紧和子墨去吃吧,我已经叫他们新炒几个菜了。”说着子璇便欲上前替下子墨。   我则先她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说道:“那位老先生也很懂画的,子墨和他聊得很好。”我又看了看时间,感觉那位老先生也不会马上离开,便说道:“我看还是把菜拿过来吃好了。”   大家想了想也是,再过一会儿就到下午了,人流又要大起来,子墨要是不在画廊总归不好,沈志文便笑呵呵的说道:“我去隔壁等着把菜取过来吧。”   而我又望了望离我们已有些距离的老者,以及他微微暗沉的脸色,而他此时正和子墨有说有笑,详谈甚欢的样子。于是,我便笑了笑说道:“还是我去取吧。”   最后大家也没有再继续争执,我便走出了画廊,却是没有直接去到隔壁的饭馆。   而待我取好饭菜回到画廊的时候,那位老金先生却是倒在地上,脸色发青,看起来已是神志不清,而小金先生虽是一脸的忧色,却仍是强自镇定,双手交叠在老者胸前,反复的按压,他用的应该就是西医的急救之法。   我一边观察老者的症状,一边将食盒放到一侧,自衣袖里取出了金针,也已确定老者应该正是心疾之症。   思及此我便蹲下身到老者身侧,这时原本焦急异常的众人才注意到我,纷纷惊呼。子墨走至近前说道:“你回来太好了,这位老先生突然便觉得心口疼痛,此时已是十分严重了,我们刚刚已经通知了医院。”   闻言,我点了点头便取出金针,欲上前取穴。这时一直忙碌的那位小金先生,则是微微不解地望了望我,问道:“姑娘你……”以眼神询问我的意图。   “金先生,我略通些医术,或许可以让令祖缓解下心疾的状况。”   “中医的针灸?”小金先生又望了望我手中的金针问道,而他手上的动作也是一刻没有停下,然后则略带歉意的说道:“这位姑娘抱歉,我就是位医生,现在我就是在用最有效的急救办法,不好意思。”最后他还是十分礼貌的对我深深点了点头,然后便专心于其祖父的状况,更加卖力的按压着。   我阻止了欲言的其他人,轻笑着说道:“是最有效的吗?”   话音一落,我便徒然出手,取老者少冲、内关、合谷三处穴位。少冲乃手少阴心经的井穴,内关是手厥阴心包经的络穴,通阴维脉,合谷穴则是手阳明大肠经的原穴。   就在众人惊愕,小金先生脸色微沉下来的时候,只见金老先生长舒口气,便恢复了几分清明,缓缓睁开了双眼,这时大家的注意力便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我这是怎么了?”又过了一会儿,老人仍是有些虚弱的问道。   “祖父,您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小金先生的脸上立时挂上了兴奋的微笑,同时亦是长舒口气,然后便开始回答老者的疑惑,“您刚刚突然间觉得心脏不舒服,一会儿便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哦……”老者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我,问道:“姑娘,是你救了我?”   这时,那位小金先生也是同时望向了我,郑重地说道:“姑娘,非常感谢您救了我的祖父,刚刚燕棠真是多有得罪了。”   一番小小的风波也算是过去了,画廊的客人又渐渐多了起来。而在画廊的后身有一间不足十平米小休息室,里面只简单的方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我们便先将金老先生安顿在那里休息,当然自是由我和小金先生暂且留下来照顾老者。   “程姑娘专门在研习中医?”金燕棠侧首轻声问道,对我已是有着深深的敬重之意。   “懂得一些皮毛罢了。”我亦是轻声答道。   “程姑娘,可有良方医治祖父此疾?”金燕棠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我微微一笑,药方早已成竹在胸,便淡淡说道:“《医林改错》一书中曾记载,若忽然心痛,诸药不效,必是瘀血堵塞心脏或心包的血脉,服血府逐瘀汤,一剂即愈。”   “燕棠记下了。”然后他便望向我继续说道:“说来实在惭愧,我十三岁便前往德国留学,学习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对于自己所学所知向来都十分的自信。”说道此处则是微微自嘲一笑。   “而且回国之后,我一直认为我们中国的中医固步自封,不愿接受更为先进的西医,而今日姑娘也让我知道我之前并不真正了解中医,只是井底之见而已,还请程姑娘不要介意。”金燕棠几句话说来陈辞恳切,然后则微微汗颜的轻摇了摇头。   “其实二者是各有所长,医者不类,学医亦是,中医、西医都是济世救人。”而金燕棠也并非小量之人,从他刚刚一系列的反应表现便可知晓。于是,我便又自衣袖中取出了一小包药粉,说道:“这个晚上的时候给老先生服下吧。”   “这是……”金燕棠再次有些不解的望向我。   “老先生似乎有轻微的中毒的症状,原本没什么,可如今刚刚犯了心疾,这小小的毒物也不可轻忽啊。”   “中毒?!”闻言,金燕棠不禁一惊。   “应该只是有某些香气,或者食物参食才会如此,并不妨事的。”而这症状是我在见到金老先生第一眼的时候便发现的,而刚刚借去取饭菜的功夫,便到临街的药铺配置好了解药,只是没想到的是那位老先生在这功夫里竟是还犯了心疾。   “这样啊,谢谢程姑娘了。”金燕棠则是在此郑重道谢,又在休息了一会儿,金老先生似乎已无大碍,他们这才乘车离开。   首日成功   一整天下来,大家都感到腰酸背痛,舌燥唇干,不过,这一切却都是值得的,而大家心中的喜悦也已盖过了身体的疲惫,各个都是精神矍铄的样子,脸上也都一直挂着笑容。   所以,在画廊的最后几名客人也离开后,大家便开始热烈的讨论着待会儿要到哪里去庆祝,庆祝画展的首日成功。   现在虽然还没有做好一日的结算,不过粗略想想今天应该也预定出了好几副作品,对于首次开个人开画展的子墨来说,这无疑是很好的成绩了,而且现在应该就基本可以断定,子墨会在画展之后肯定会名声大噪,现在的子墨俨然已是画坛里最闪亮的一颗新星。   于是,众人则分头整理,做着今日最后的收尾工作,而子璇则是在一旁认真的计算着整日的收益。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将一切都整理妥当,而钟表的时针也指在了五的位置上。   此时,子璇拿着账本笑吟吟的站了起来,众人亦都是围向她,等待着她告诉大家今日的状况。   这次子璇也没有卖关子,没有再折磨大家紧张的心情,便兴冲冲的说道:“画展首日,便预定出了十幅画作!”说着还半举起双手,分别比作五的姿势。   闻言,众人也都不禁一喜,欢呼起来,然后都急忙的准备好已售出的字样贴在了那几幅画上。   可谓是首战告捷,画展头一天便可以有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可喜可贺,所以众人决定由子墨做东,先请大家好好地大吃一顿,待画展结束后大家再组织其他的庆祝,都表示不能轻易的放过子墨。   少时,一众人等便关好了画廊的大门,在路上说说笑笑的朝预订好的酒楼走去。   看着眼前众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感受着那份令人激动的喜悦,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不免有几分的陌生,自幼年起我便跟随在师父身边,师兄姐们又年长我许多,也不是时常见到他们,而见到了他们也多是如仇人一般。   而在我成年之后,跟在大哥的身边也是四海漂泊,多是经历江湖中的险恶,很难可以过上几天平稳的日子。   而此刻,夕阳余晖,河堤垂柳,朋友成群,大家一起欢笑着,分享着共同的喜悦,对我来说确实是陌生的,自然也是格外珍惜的。   “对了,画儿一会儿要怎么办呢?要先去接她一起过来吗?”这时,沈志文随我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关切的问道。   “不用,昨天玉农就说今天放学后他会带画儿去吃饭,然后送她回家。”   “这样啊。”志文笑了笑,却是和平时有些不同,几番的欲言又止。   见他如此,我便主动问道:“志文你怎么了?有事?”   “呃……”稍一停顿之后,志文便急速的说道:“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是有事想和你说。”说完志文好似明显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又自然阳光了起来。   “好啊。”我不禁笑了笑点头,刚刚志文的语速极快,若非我耳力过人,一时间到真难听清他说的什么。   “一言为定。”见我点头答应,志文脸上的笑容便愈加灿烂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我们便到了酒楼门口,这间酒楼临湖而建,颇有几分的风雅,在杭州也比较有名。   大家这一餐饭直吃到华灯初上,席间的气氛一直十分的融洽开心,众人也都因为高兴喝了几杯酒,不过大家都没有贪杯,因为都知道明日一早都还要早些到画廊准备。所以,吃好之后大家也没有多作逗留便离开了酒楼。   此时,月色正浓,洒落满湖的银华。   踏出酒楼后,钟舒奇突的诗兴大发起来,吵吵着要吟诗给大家听,于是,便见他对着西湖朗声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然后又转身面向众人,右手虚弓,做了个饮酒的动作,继续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于是,便认真的数起了人数,最后道:“一、二、三……是七人。”   大家又是一阵笑闹,子璇则是上前拍了拍舒奇的肩膀,笑吟吟地道:“舒奇,你实在不应该学画,应该去做诗人,哦不……”然后也做思考状道:“应该是数学家。”   闻言众人又都笑了起来,好不开怀,在街上笑闹了一会儿边都各自离开。这时,志文也走到了我的身侧,可是他还没有开口,子璇便抢先说道:“程姐姐,我想画儿了,现在时间还早想去你家看看画儿,好不好?”   见我答应,子璇便对还没有离开的志文说道:“志文,你也先回家好了,待会儿子墨陪我去程姐姐家就好了。”   “呃……好啊。”志文呆愣了一瞬,然后便笑了笑离开。   而我也想起志文本来说有事要和我说的,想要追上去问他是什么事情的,不过想想明天还会见面便作罢了。而子璇他们送我到家门时,画儿已经睡下,所以他们只略停留了一会儿便也告辞离开了。   于是,这忙碌而充实的一天便这样结束了,望着画儿熟睡的小脸,我的唇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一夜的好梦。   第二日,杭州艺术报上便用了半版的位置来介绍子墨的画展,里面对子墨更是大加褒奖,形容子墨的画是同古人中求我,非一从古人而忘我之。   而且还以专家点评的形式,赞曰子墨的画融中西画之长,又赋予个性色彩,素面具有中国书法的笔致,以生动的线条来形容实体的柔和与自在,清雅的色调点染画面,色彩深浅疏密与线条相互依存,很自然的显露出远近、明暗、虚实,色韵生动。以中国书法和笔法来描绘万物,对艺术表现出了丰富的贡献。   而对于醉马画会的其他成员也是有是有着不错的评价,对于几位年轻的画家都给予了殷殷的期望。   各个报刊已经刊登,更是一传十,十传百,来参观的人则是越来越多的,而我们也更加的忙碌了起来。   而且,刚到下午杭州巨子杜世权竟是也来到了画廊,他的身侧跟着的是他的姨太太,就是和众人也有过几面之缘的卿姨娘。而其身后也是几位携眷前来的本地商人,想来也是杜世权生意上的一些合作伙伴。   不过,一见到杜世权,众人一时间却都不知如何反应,皆是面面相觑,倒不是说他是多么大的人物,而是因为他是杜芊芊的父亲,而子墨曾经也因为芊芊和他打过交道。   这时,子墨上前几步,与杜世权做着礼貌性的寒暄,而这一表现显然也是给了杜世权面子。有钱人往往都会聚集在一些文艺场所,彰显自己品位的高雅,而子墨此次的画展显然也成为了众多商人附庸风雅的场所,所以,今日杜世权出现在这里也就并不奇怪了。   而杜世权则是颇为认真的环视了下画展的情况,然后说道:“年轻人,祝贺你啊。”语气算是真诚,而且其中似乎还隐含着几分的遗憾,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然后他便侧首对其身后的朋友们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杜伯伯,您跟我来吧。”子墨则礼貌性的在前领路,还不时的和杜世权讨论几句。   次日混乱(一)   在画廊内转了一圈,杜世权和他的几位朋友都没有空手而归,都预定了子墨的作品,而杜世权更是自己就定了三幅。   办好了预订手续,大家又是一番的客套,他们再次表示很赏识子墨的作品。   就在他们要离开之际,门口猛的冲进了一人,因为开门的力气很大,玻璃门不停地晃动,撞击着风铃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进来那人更是急冲冲的来到了众人面前,仔细一看正是梅若鸿。他距上次受伤也过了一段时间,可还是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上已经生出一层青色的胡渣,下眼圈微微乌青。   此时,梅若鸿却没有言语,而是有些失神地望着画展内的热烈场面,眼中闪过丝丝复杂的神色,有艳羡、怨愤、失落等情绪,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份报纸,上面刊有大加褒赞此次画展以及醉马画会的文章,而他应该是看了报纸才知道此次画展,然后跑了过来。   当梅若鸿回过神来,望向众人时,便大吼道:“你们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希望可以开个画展,可是,你们竟然都瞒着我!”而他这突来的喧哗,也令画廊内的其他客人微微侧目,都停下了参观的步伐望向这边,然后低声的议论开来,有些客人更是微微皱眉直接走了出去。   子墨见状便马上上前,对离开的客人致歉,然后转身对梅若鸿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咱们出去说吧,不要影响其他的参观者。”   梅若鸿则是有些怨愤的说道:“子墨是你……是你又一次将我排除在了画会之外,你曾经说过我是有才华的,可是为什么你也不肯给我机会!。”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一侧子璇,更是难掩失望的说道:“真是想不到,子璇,连你也要这样对我。”说着痛苦的摇了摇头,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这时,参观的客人则有人认出了梅若鸿,认出他是杜世权的女婿,一时间底下议论纷纷。而自刚刚起便一直沉默的杜世权也不禁铁青了脸色,对梅若鸿低吼道:“你不要再在这儿给我丢人显眼了!”说完杜世权便愤然的转身准备离开,梅若鸿也果真呆呆的噤了声,而且十分的惊讶看到杜世权,似乎自刚刚起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岳丈也在场。   可是,这一幕却刚好被追梅若鸿而来的芊芊看到,当日在医院她虽然答应了梅若鸿不会找自己的父亲理论,可是自己心爱的人被打伤住在医院,而打伤他的人又是自己的父亲,这让杜芊芊更加难以释怀,而且现在又看到杜世权当众奚落梅若鸿,她还怎么忍得住呢。   此刻,杜芊芊立时双眼冒火的望着杜世权,一副袒护的模样站到了梅若鸿的身前,说道:“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闻言杜世权紧紧皱眉,深深地望了一眼杜芊芊,却始终没有再说什么,眼中却是积满了难言的情绪。   见状,杜世权的那些朋友都是纷纷先行离开,而杜世权和杜芊芊则是僵持在那儿,最后还是杜世权低叹一声先走出了画廊。   而芊芊也是紧随其后,梅若鸿见状则马上跟了出去,我们商量了一下,由我和子墨跟了上去,其余人则是继续招待画廊里的客人。   而我们一出去,便见到他们几个在画廊的拐角处正在争吵着什么,走到近前,只见芊芊一下子护在了梅若鸿的身前,听她对杜世权说道:“若鸿是有才华的,难道只有卖出去了作品才是成功了?只有汪子墨那样才叫成功?”   闻言,杜世权亦怒道:“起码那样不会饿死!你看看,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望去杜芊芊今日穿的是一件粗布衣裳,水蓝色的布料已经洗得有些泛白,及腰的长发随意的绑了起来,看起来显得有几分寒酸,实难想象起一年前她风姿绰约的模样。   “爹,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现实。”芊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却是一脸的坦荡,继续说道:“我和若鸿的生活是很拮据,可是我们很幸福,也很快乐!快乐是没有办法用金钱衡量的。而且若鸿是有才华的,艺术的价值本就不在金钱,而在有没有人欣赏,艺术到底不是商品,你根本就不明白。”芊芊越说越是激动,单薄的肩膀微微的发着抖。   “哦?”杜世全则是冷哼一声,深深的望了眼一侧的梅若鸿,嗤之以鼻的说道:“那么,有了你们所谓的才华,艺术,就不用吃饭了?那画展上在每幅画下面标价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已经‘自定身价’了吗?既已经定价要卖,不是商品是什么?当日他不也是争着吵着要开画展!”   最后,杜世权更是冷声说道:“真正好的艺术品,不但要有人欣赏,还要能引起收藏家出高价收藏!光唱高调是没有用的。”   若鸿一下子泄了气,闷闷的说道:“是,伯父说得对!”   “若鸿,不要灰心嘛!”芊芊连忙牵起他的手说:“一定会有奇迹发生!你一定可以再画的!我不怕吃苦,我相信你的才华,你肯定会成功,而我也要帮你一起实现梦想!”   “没用的,画坛不缺我这个人,没有梅若鸿,画坛还是生机蓬勃,佳作不断!你看他们的画展不就很成功,我这个人简直是多余的……”   “不!我相信你!”   “他值得吗?”在一旁的杜世权不禁皱眉问道。   “当然值得!”芊芊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皱了皱眉又继续道:“你上次打伤若鸿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计较,可是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再认你的。”   “你……你……”杜世权不禁被气得脸色发青,道:“我们走!”   于是,他便在卿姨娘的搀扶下离开。   芊芊却顾不上许多,忙安慰此时神色不佳的梅若鸿,而梅若鸿则是一脸的失魂落魄,喃喃的道:“像我这样一个人,我不画画,还能做什么呢?”然后便径自的在街上发着呆,似乎沉思着自己的渺小与无能,眼神晦涩如海。   “若鸿,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样支持你的!而且我坚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此刻,梅若鸿还能说什么呢?功不成名不就,却听到杜芊芊这样感人的表白,他哽咽着说:“芊芊,谢谢你!就冲你这句话,我绝不让你失望!”   “信他?你信他什么啊?”这时传来一道突允的声音,正是去而复返的卿姨娘。   杜芊芊一见是她,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喊道:“你给我走开!你不配和我们讲话!”   “我是你爹的姨太太怎么就不能说了?而且我就偏要说了!”卿姨娘不怒反笑的继续说道。   “你简直是不知廉耻!你走!”   “我怎么不知廉耻了?”   杜芊芊愤愤的说道:“你要是知道廉耻就不会来抢我娘的丈夫了!”   “哼,说得好,可我是因为生活不允许单纯下去,我是没有选择的,你呢?”卿姨娘冷笑一声继续道:“我给你父亲做姨太太对我来说是件幸运的事情,那你呢?嫁给有妇之夫又是为什么?”说完则是望向了我和子墨所在的方向。   芊芊则也望了过来,尴尬的看了我一眼,便连忙道:“我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知道了以后你不是一样嫁了?”卿姨娘忽而一笑,奚落道。   “我……我……”杜芊芊一下子被抢白的没有了力气,脸色煞白的呆站在那,瘦弱的双肩微微垮了下来,却是愈发的楚楚可怜起来。   次日混乱(二)   卿姨娘本是舞女出身,杜世权娶她做了姨太太后,才将其自上海带回杭州,其实对她来讲算是摆脱了舞女的身份有了个名分,也可以说是修成了正果。   可是,对于杜芊芊来讲,卿姨娘就是家中的入侵者,不是家人,而是敌人,所以二人常常是针锋相对的。   然而在面对卿姨娘刚刚的一番冷嘲热讽后,杜芊芊却只能茫然若失的呆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她此时都在想些什么,又或者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状,梅若鸿却是不禁挺身而出,护到了芊芊身前,怒视向卿姨娘,吼道:“卿姨娘,请你自重!”   然后,极是心疼的揽住了正在瑟瑟发抖的杜芊芊,先是低声安慰了两句,便又义正言辞的说道:“你和芊芊不同,我和岳父的情况也不同,而且芊芊爱我,我也爱她,我们是相爱的!是为了爱才结合的!我们是情难自禁啊。”   卿姨娘冷笑了一声,而我看到她的眼神中划过一瞬的难言情绪,而她应该也是一点点从平凡的生活一步步踏入那斑斓的舞池,开始学舞,描眉画眼,然后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灯红酒绿中,展示自己的姿色,陪人跳舞的吧。   那或许是她不得不去享受的奢华与糜烂,又或许她也曾有过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只是这些都没有人想去了解。杜世权不想,杜芊芊更是不想。   其实,谁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都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杜芊芊恨卿姨娘是因为她觉得她抢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的丈夫,芊芊曾言恨一夫多妻的制度,恨男人的得陇望蜀、用情不专。   可是芊芊呢?我不禁暗道,对于翠屏,抑或对于画儿来讲,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的理由是爱情,可是爱情就是一切吗?这样的理由就理应被原谅?被理解?   的确,爱情常常会在不期而遇间降临,可是若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会选择理智的退避,还是抛开世俗的伦理道德,不计伤害他人,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呢?   难道因为爱而带给别人的伤害,便是冲突重重阻碍的情难自禁?   这时,卿姨娘怔了怔神色才含着轻笑反讽道:“梅若鸿,和你这样的人相爱,恐怕也不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吧。”眼神中却似是带着一番深意,或是某种暗指的意味,而我也发现梅若鸿也当真是神色一滞。   不过,芊芊已经因为刚刚梅若鸿的那一句话而振作,先是望向卿姨娘说道:“若鸿这一生,可能是过得乱七八糟,也可能得罪了很多人,欠了很多的债,但他过得很真实!他不殆于责难,亦不削合于迎。”然后便眼神坚定的注视向梅若鸿说道:“所以,若鸿,能和你相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为了你,我也早就已经没有家人、父母了,一直以来,我都只有你。”   “芊芊……”此刻梅若鸿伸出手细细的摸索着芊芊的脸颊,感动莫名,继而动情地说道:“芊芊,你是那么的完美,你值得世上最好的幸福啊!可是,却让你为我付出这么多,事到如今我还是一无是处,让你和我受苦……”   “不要沮丧!”芊芊永远在给他打气,继续道:“子墨的画展可以成功,你肯定也一定可以成功的,你之前为画展准备画还都在啊!咱们也可以开个画展啊。”   “画展?可以吗?”梅若鸿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希翼的光芒,目光灼灼地望着芊芊。   “当然!当然可以!”而芊芊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说道。   “芊芊,为了你我一定会成功的。”   就在这样的感动时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街对面,而卿姨娘则先是望去一眼,然后又望向杜芊芊,凤眼微眯,眼神中含着几分轻蔑,抑或怜悯,抑或失望。总之,她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叫辆黄毛车离开了。   与此同时,那两黑侧轿车上走下来了一名女子,或者应该说是女孩,而且这个女孩我并不陌生,在此之前便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的她因为落水而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此刻,她的脸上正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急冲冲的朝我们的方向跑来,然后又越过我们,径直的停在了梅若鸿的身前,甜甜的喊道:“若鸿哥哥!”   听她的语气中满是浓浓的欣喜,同时一只手还上前抓住了梅若鸿的衣角,完全是一副熟稔的依赖姿态。而这突来的一幕,也令我们其余三人有些措手不及,惊愕不已。   梅若鸿则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欲将自己的衣角抽回,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也就放弃了,任由那女孩轻拽着。   “若鸿哥哥,你身上的伤好了吗?还有没有事?”而那女孩则仍是继续关切的问道,说着还前前后后的绕着梅若鸿绕了两圈,在她的眼中似乎只有梅若鸿的存在,对于我们的注视皆是毫无所觉一般,还是径自欣喜的喃喃自语:“嗯……好像已经没事了呢。”   过了一会儿,她便又开始抱怨道:“上次那个老伯真的好凶啊,竟然还让人打你,真的是很过分,后来我找来了渝凡哥哥帮忙,可是你们却都不见了,这几天我都好担心你,可是到湖边也找不见你。”说着那女孩微撅了撅嘴,煞是可爱的模样。   闻言,我不禁微微一怔,她所言的老伯难道就是杜世权?梅若鸿被打时她也在场?而当时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这就不禁耐人寻味了。   只见那女孩又眼神炙热的望着梅若鸿,继续道:“若鸿哥哥,我好想你哦。”说完她的脸颊上便染上了两片红霞,然后盯着梅若鸿看了一下,便连忙低下了头,竟是一副娇羞模样。   一侧的杜芊芊这才自震惊中惊醒,紧紧的望着梅若鸿,缓缓的抬起右手指向那名女孩,颤声问道:“她……是谁?”   梅若鸿连忙上前一步至芊芊的身前,焦急的说道:“芊芊,她是去找我画过像的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芊芊则是凝眉问道,眉宇间有抹深深地慌乱。   而那女孩则是甜甜一笑,率先答道:“是啊,我去找若鸿哥哥画过像的,他画的可真好!”然后便稍稍侧身,自我介绍道:“我叫黄埔艾,你们可以像若鸿哥哥一样叫我艾艾的。”   “艾艾?”芊芊失神的喃喃道,眼神哀怨的望向梅若鸿,充满着控诉的意味。   “是的。”叫做黄埔艾的女孩竟是还在一侧含笑点了点头应道,而我也不禁重新打量起她来,这女孩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资质明媚,肌发光细,自是已初现美女风范,只是脸色过于惨白,不过确是又平添了几分怜人的气韵。   这时,黄埔艾又满怀期望的望着梅若鸿,紧接着问道:“若鸿哥哥,你去我家给我画像好不好?”   “这……”闻言,梅若鸿则是一阵尴尬。   见状,我不禁端详起面前的梅若鸿,注着他此刻的不知所措,如若只是画过像,那他又为什么要如此慌乱呢?而他和艾艾又是怎样的一种微妙关系?   “艾艾……”此时,又传来了一道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声音是来自我们的身后,那是一道清亮的男声,即使我还没有看到来人,就已经令我一震,是他!   我缓缓的转过头,果真见到了一身军装的他,又看到那张一样的脸,而我竟是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却也是不禁感慨。   只见他走到艾艾身侧,宠溺的说道:“艾艾,咱们还要赶时间,快些走吧。”如此看来,他刚刚就在车上吧?而他们似乎是要去某个地方办事,而黄埔艾中途看到了梅若鸿便要求停车,而他则是此刻才过来。   闻言,艾艾则是极不情愿的皱了皱鼻子,似是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于是,便摇了摇梅若鸿的衣角,说道:“若鸿哥哥,我要先走了,你明天一定要去西湖那里啊,一定啊……我会去找你的……”   “渝凡哥哥,咱们走吧。”   “诸位我们先告辞了。”他礼貌的说道,而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渝凡。   目送着他们离开,我马上便恢复了平日的镇静,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而他也终不是大哥不是么?   而此时我又感到了一束关心的视线,望去正触到子墨的眼神,此时他的眼中更是蕴含了前所未有的温情,满是担忧的望向我,而我只得朝他仓促一笑,只感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已被他窥得。   画展插曲(一)   杜芊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面对着梅若鸿几番的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便跑开了,只是在此之前望着梅若鸿的眼神是无比的幽怨,甚至眼含着点点泪光。   见状,梅若鸿连忙追了上去,在其身后焦切地呼喊着芊芊的名字,而我和子墨则是相视一眼,便决定回去画廊了,毕竟现下他们要解决的是家务事。   而画廊里的人似乎比刚才又多了几成,众人自然也就更为忙碌,我则不停地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参观者,登记、签名。而在偶尔的闲暇时刻,我的脑中则是会不自觉地将前后的几件事情串联起来,思索着其中的联系。   这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不知不觉的忙碌中溜走了,画展的第二日则是以更好的成绩结束了营业,大家自是一派热情高涨,不过没有再出去庆祝便都各自回家休息了,以期待明日更好的成绩。   而当我回到家时,望着门前那辆熟悉的轿车,以及自车上缓步走下的杜世权,望着他此时的诚挚神情,我不禁有些微的动容。   心下虽然有所感触,我却仍是含着笑意迎上前去,致礼甚恭的喊道:“杜先生,您好。”   “程姑娘,不必客气叫我杜伯伯就好。”杜父则是掩去了自己在商场上的那股气势,颇为和善的说道,却也是难掩他眼中的精光,还有的便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神情?而我转念一想,那份歉意应该是因为我之前的身份吧,所以不禁莞尔。   “您请屋里坐吧。”我一边打开院门一边说道,想来杜父此次前来也是要深谈一番的。   而杜父亦是没有推辞客套,直接便随我进到了院中,因已入深秋,傍晚之际天气已有些寒意,所以我便径直把他请到了小客厅内。   待他落座之后,我便将现沏的红茶递了过去,而自己则是倒了杯枣茶,方才坐到了杜父的对面,只是杜父却是悠哉的品茶,似乎并没有很快进入主题的意愿。   而我自也不急着追问他的来意,只将蓄满枣茶的蓝花瓷杯握在手中,望着满杯红润润、鲜亮亮的颜色,格外醒目,朝杯口轻嗅了下,那股香气便弥漫了出来,直溢胸口,再细品那味道,一丝丝甜中含着一缕缕的香,还有便是股浓浓的暖意,驱走了一日的疲惫。   这壶枣茶是我一早就煮好的,只将那一颗颗枣在泥壶里煮透,用棉套包裹着泥壶保温,所以现在正是合适的温度。暗道待会画儿回来一定要让她多喝几杯,这枣茶原就是补气血最好的食疗方法,现在调理好了待到冬天的时候,画儿也就不会那么畏寒了。   于是,我就这样坐在那里安静的想着自己的事情,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身旁响起一道轻咳声,闻声我不禁微微一笑,便将杯子放到了桌沿上,侧首望向杜父,等待着他自己开口说明来意,而据我猜测恐应该是打算让杜芊芊离开梅若鸿吧。   省去了一番寒暄后,杜父才直入主题道:“程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特地前来是有事相求的。”而刚刚他的没有直言,则是想要等我先开口吧,而这也确是商人本色,把每次的谈话都当做是一次角逐的谈判,总是想方设法的占尽先机。可惜这次的谈话并非生意,牵涉其中的是他的女儿,所以关心使杜父率先打破了沉默。   “您请讲。”我含笑应道,心道你自可以讲明你的请求,而帮与不帮却是要另当别论的。   杜父正色说道:“想必程姑娘也是知道杭州城内新进驻扎进来的胡大帅吧。”   心念一转,我便点了点头,那胡大帅我倒是听人提及过,似是与那位姜姨太也有着不浅的渊源,只是我一直无缘得见此人。   “上周的时候,我被邀请参加胡大帅举办的一场聚会,我虽然向来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不过对于一名商人来讲,可以参加这样的聚会也是莫大的殊荣了,所以我也是一早便决定参加的。”   “可是,恰在宴会那天,我临时有要事耽搁了,便去的晚了些,然而就在我赶往大帅府的路上,却让我见到了梅若鸿。”说着杜世权的双眉极是不满的皱了起来,想来这其中定也是有着一番曲折。   “当时,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甚是亲密的模样……”杜世权略微一顿,才继续道:“活到这把年龄,很多事情我还是看得明白的。”至于二人如何的亲密,而当时又是怎样的情况,杜父也并没有讲得很明白,只是简略带过。而他在惊见了梅若鸿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时,便忍不住为芊芊不值,立时便命司机停了车,言语上教育了一番梅若鸿的同时,还叫手下的人狠狠将他打了一顿。   不过,最后还是命人将梅若鸿带走送去了医院,而杜父也没有了前去参加宴会的心情,所幸便也回了家。   而依照杜父所言,之前的一些事情也就说得通了,杜父为何会打伤梅若鸿,面对杜芊芊在画廊外的质问杜父又为何保持了沉默。   而梅若鸿受伤住院后又为什么没有通知芊芊,极大的可能是由于心虚吧,同时也说明他和那名叫黄埔艾的关系确实并不简单。   思及此我不禁苦笑,这梅若鸿似乎天生就是名幻想家,他的内心总是充满了好奇,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想象力丰富,又富有激情。他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男人,脑子里也充满着童话,除去画画,便是等待着邂逅属于他的公主。   可是,当他的公主不止一位时,又会怎样呢?他是否会认为下一次遇到的女子也是他美好的遇见?就如他和芊芊在望山桥的初遇一般?他或许会将其归咎给缘分吧,又或许是他太重感情,没有抗拒“爱情”的能力,没办法放过,没办法不去接受。   “程姑娘,芊芊是个认死理的孩子,她对梅若鸿痴心一片,可实现下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我怕芊芊会受到伤害。”   见我面露不解之色,杜父便继续说道:“也是幸运我那日没有再去那宴会,而和梅若鸿在一起的女孩竟是胡大帅的外甥女。”说到这里杜世权不禁目露忧色,紧紧的抿着双唇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然后又语意坚定地说道:“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芊芊的。”   父者,家之隆也。杜父作为一家之主,一名父亲,最大的责任感就是要肩负起一个家庭稳定繁荣的基础。而他或许不会像杜母意莲那样做到对女儿事事关心,但是关键时候却是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来保护家人。   若言父爱如山,也并不为过。只是父爱,虽也是如大海般深沉而宽广,却是沉默的,如果你轻易感觉到了或许那就不是父爱了吧,我想杜芊芊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的疼爱自己,否则她又怎能因为梅若鸿便和自己的家人切断了联系呢?   想来杜父的担忧也并费没有道理,依之前对黄埔艾的表现推断,她似是对梅若鸿颇有好感的,而再论她的身份,所以单凭这两点,杜芊芊就有受到伤害的可能了。   “程姑娘,就在刚刚芊芊来求我了,想让我出资再替梅若红开了画展,被我拒绝了。”目光一沉,杜父继续说道:“我想你的话芊芊是会听的,所以,我希望请你可以多劝解她,可以吗?”   “我?”我眼含着一丝兴味的望着杜父,他想请我劝解杜芊芊?现在我和杜芊芊的关系本就是有几分尴尬的,而且又是这么敏感的话题,所以我面对着杜父只有苦笑了。   “程姑娘觉得老夫的要求过分了吧?可是,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杜父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接着说道:“就拿梅若鸿来说,你可以看得透彻,想得明白,芊芊要是有你的这份心思今日就不会再来求我,也不会再执着于那个男人了啊,而我也不必再来麻烦程姑娘了。”杜父微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卿姨娘,是您安排去找芊芊的?”依照杜父所言,我推测着问道。   杜父没有回答,却是苦笑连连,最后点了点头道:“程姑娘果真是聪慧啊。”话语之中不无感慨。   “杜先生,我只能说若是有机会我会开解芊芊的。”而我所言的有机会,也并非是空话,因为杜芊芊已经无家可回,也无处可去,她有了麻烦苦闷只能去一个地方,那就是烟雨楼。   “那杜某在此谢过了。”杜父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此时他不是杭州城内呼风唤雨的商业巨子,而只是一名父亲,担忧女儿的父亲。   继而他便起身告辞,转身间低喃感叹道:“梅若鸿不值得啊……”   画展插曲(二)   夕阳西下,我目送着轿车缓缓驶出巷口,而送走了杜父正在转身进门之际,却又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只闻其唤了声程姑娘。   “是你?”我回头望去,不禁惊讶道,正见方语堂穿着一身军装站在巷子的不远处,于是,我便迎上前去,与他相对而站在街边处。   “是我,今日是特意送来邀请函的。”说着他便拿出一封金边镶嵌的卡片,递给了我。   “邀请卡?”我接过邀请卡的同时,不禁也仔细的打量几番眼前的男子,不得不说他的变化着实的不小,自言谈举止到应变处事,都有着一种气度,可见他本就是可造之材,现今也算是他上了青云之路。   “是的,是少帅吩咐我送来的。”而方玉堂口中的少帅,便是胡渝凡,他是胡大帅的独生爱子,曾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正可谓是年少得志的他可谓春风得意,前途无量。   “邀请我去大帅府?”我带着丝疑惑望了望他,而因为并无意邀他进屋,便当街打开了邀请笺,只见上面所写的时间正是明日下午,而其中的内容大致是感谢我上次救了黄埔艾,所以邀我到大帅府做客。   于是,我略一思索,便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有时间过去。”也许是因为我内心中想要过着一种平静的生活,所以无意结交,又或许是自己并不想和那人有太多的交集,毕竟他们长得实在太过相像。   “程姑娘,是因为画展的事情没有时间吗?”方语堂自以为了然的问道,眼中还有着几分关切。   “是的。”我则是顺势点头应道。   “呃……”方语堂先是一顿,略一思索后说道:“程姑娘,我是个粗人,可是请恕我直言。”   “请讲。”我见他目露凝重,亦是正色道。   “我虽然并不十分了解你与姜姨太之间的纠葛,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姜姨太之所以可以如此受到大帅的重任,便是因为黄埔小姐的病一直需要她来医治。”说到这里,方语堂则颇具深意的望着我,又道:“姜姨太那人你总是要早做提防的好。”   看着方语堂此时真挚的眼神,我知道他是处于一片好意,也了解他的用意,想了想便释怀了自己先前的顾虑,答道:“那好,我明日会过去的。”   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结交成为朋友往往是在一瞬之间,那么我们,或许就建立在这一刻,一句真诚的关怀开始。   春去秋来,两载的岁月,我与方语堂如今只是第三次见面,也都是来去匆匆,可以说是无甚交情的,却是只在这一刻便有了几分故人之交的感觉。   “到时我会准时来这边接你过去的。”闻言方语堂含笑说道,然后他又面色一顿,问道:“我变了很多吗?你上次见面一开始似乎都没有认出我,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呀。”   而我没有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也是一怔,才缓缓点了点头,含笑道:“是你的变化太大了。”   闻言,方语堂则微微倚靠在围墙上,眼神有丝飘远,继而说道:“就是因为遇上了你,让我们认清了自己的能力,我们竟是会载了一名女子的手上。”忽而自嘲一笑,唇边挂上苦笑。   然后,望着我又道:“真不知你当时是用的什么法子,竟是可以将我们几个大男人制住。”整了整神色才道:“而且,我知道那日你若是有心取我等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说着目中流露出了淡淡的感谢之意。   “在乱世之中,我们做的是打家劫舍的营生,说来是为了生活,可终不是长久之计啊,大丈夫定要有番作为,所以之后我们兄弟几人便从了军。”说到这时方语堂的脸上闪现几分豪情,少了他现在的那份军人的严谨,却让我觉得有了几分熟识的感觉,在他的身上有的便是江湖人的豪迈,若是在以前,他会是位侠客。   “那你们还都在一起吗?”犹记得他们之间似乎颇有几分义气,而那也是让我决定轻易放过他们的原因。   “是啊,我们一起投军,头一年真的很苦,几次的死里逃生。”方语堂不无感叹的说,“幸而在机缘巧合之下,胡大帅提拔了我们几人,可谓是对我们有着知遇之恩。”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现在都在胡大帅的部队里?”   “是的,不过他们几个都没有来杭州,只有我一个人来了。结果一来就是在牢里见到了你。”   说到这里,我二人不禁相视会心一笑,然后方语堂则告辞道:“既然话已经传到,那我就先告辞了。”   闻言,我也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冲他点了点头。   而在我答应了明日的大帅府之行后,便想着明日只上午的时候在画廊帮忙,到时再和子墨说明原因,所以转日的一大清早我比往日更早的去到画廊。   可是,却意外的在画廊门口见到了杜芊芊,此时画廊的大门还锁着,我是第一个到的,所以芊芊应该是一直等在门外的。   只见她的手上还搬着两幅画,她桥弱的身子显得有几分的吃力。初升的太阳,化作柔柔的光晕映亮了她颊边的汗珠儿。   “程姐姐……”见到我杜芊芊有几分兴奋地喊道,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怯怯的笑了笑。   而我的脑中则是不禁又浮起杜父担忧的脸庞,望了芊芊一眼,便道:“先进来再说吧。”   宽敞的画廊里,因还没到营业时间所以并没有每日的热闹,显得有几分空荡,只有着满墙壁的画。   “芊芊,你来有什么事情吗?”我见杜芊芊只是不断焦灼的度着步子,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便率先问道。   “程姐姐,是这样的。”深吸了口气,杜芊芊将那两幅画转了过来,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的继续说道:“我是想把这两幅画拿到这里来展出的。”   “在这里?”我心下思索,看来昨日杜芊芊找过杜父无果后,便将希望压在把梅若鸿的画放到这里的念头了,毕竟想要开一场画展要么是有钱,要么就是要有名,而梅若鸿显然这两点头不具备,而芊芊可以想的办法也无非是向我们这些人求救。可是,依照昨日的情形,梅若鸿又是怎样解释的呢,竟是让杜芊芊当天便开始为他的画展而奔波。   “程姐姐,你说子墨他会答应吗?”芊芊满是希翼的问道。   “我看……你还是等下自己问他吧。”   “好。”芊芊咬了咬下唇应道,脸上的神色很是坚毅。   而这一刻的芊芊,却让我觉得有着克服任何困难的勇气和毅力,其实她本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曾几何时需要自己去争取努力什么呢,然而在经历了和梅若鸿的婚姻后,她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很多的事情不再是一味的逃避,而是渐渐的学会了面对。   就如之前,杜芊芊被梅若鸿拒绝,便和子墨在一起,这其中有着对梅若鸿试探的成分,也有着赌气的意味,然而当杜芊芊发现自己忘不掉梅若鸿而又辜负了子墨的时候,又没有任何交代的独自去了上海,只是将一切的麻烦留在了原地,选择了逃避。   然而这样的做法却是极不负责任的,没有考虑过自己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养的后果,又会带给其他人什么样的困扰或是伤害。   可是,如今她却是自己担负起了一个家庭的重任,不得不说她和梅若鸿的婚姻可以坚持到如今,大部分都是源于芊芊的改变吧。   “只是两幅画的位置,在这里应该可以摆得下吧?”芊芊沉默了一会儿,便望着我问道。   而我则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我想杜芊芊把画送到这里的目的,或许便是打着靠这两张画替梅若鸿打出名气的念头,就如当初子墨的那副“背影”一般,那么,之后她再联系开画展的事情就会容易很多吧。   看着杜芊芊此时忐忑不安的表情,我不禁又想起杜父的嘱托,便倒了杯白水递给芊芊,然后坐在她的身边,说道:“芊芊,你到这来梅若鸿知道吗?”   芊芊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的。”   “那他呢?”既然是梅若鸿想要开画展,那么他又做了些什么呢?这是我此时心中的疑问。   “他去写生了。”芊芊则是有些激动地说道,然后则是面露羞涩,喃喃的道:“他说好久都没有那么有灵感了,是我给了他力量。”   “芊芊,我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得到爱情并不只是付出那么的简单。”   而还没等我说下去,杜芊芊便湿了眼眶,一脸的歉疚表情。   我则是冲她摇了摇头,知道她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却也没有解释什么,也无法解释的清楚,便又继续道:“可是,我有件事我却一直都清楚,就是认清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自己付出。”   闻言,杜芊芊明显的一愣,有些呆呆的望着我。而我则是笑了笑,才道:“一个男人最需要有的便是责任感。”   这时,我脑中不禁又划过一个身影,而此刻的心情仅是怀念,然后悠悠的道:“一个敢作敢为,有责任感的男人才值得为其付出,就算是得不到他同等的爱,也终是可以无悔的,因为值得。”   回想胡斐,在我临死之前,遭遇的种种阴谋时,他或许没有一次料到,而那因为他的心地太过良善,总料不到别人会那么歹毒阴恶,可是他仍是急人之难、行侠仗义,行事顶天立地,担负起照料身边之人的责任。所以,上一世的痴情种种此时想来我已是无憾,因为爱上的是一位真英雄,大丈夫。   我则轻叹道:“有些人,你总归是要让他成长的。”因为梅若鸿不能总是逃避现实中的困难和不如意,这样他将永远不会有责任感,那样他便永远都不会是值得付出的人。   望着芊芊深思的面容,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任由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而自己则是开始整理打扫画廊,做着营业前的种种准备。   画展中止(一)   过了不大会儿功夫,大家便聚齐在画廊里,见到坐在一旁的杜芊芊都不禁讶异。   待子墨到后,杜芊芊则是又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一遍,言辞甚是恳切,眼中一直都隐隐的带着泪光。   而众人知晓后的反应却也是并不相同,其中子璇和沈志文表示反对,钟舒奇等人却是觉得摆上那两幅画其实也无妨,当然他们的原因是觉芊芊着实可怜,动容于她的一片痴情。   此刻,众人则是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都聚集在了子墨的身上,芊芊更是一双水眸瞟向子墨,含着不尽的期盼。   而子墨却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同意芊芊的请求,当然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她,只是含着一贯的笑容,说道:“芊芊,我觉得这件事情总要让梅若鸿知道,你们先将意见达成一致,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好吗?”   芊芊自是不甘如此,急切的说道:“子墨,若鸿他一定会愿意的,也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就能代表他。”   “我想还是不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吧,你说呢?”说完子墨便含着深意地望了眼芊芊,又继续道:“凡事总是没有绝对的。”   芊芊刚要解释,子璇却是眼珠一转,更是直接道:“上次子墨帮你找工作的事就是特例之一。”   闻言,芊芊也是一顿,众人也是不禁都想起了子墨帮芊芊找工作的那件事情。而纵使芊芊再怎么坚持,却也说不出什么了,毕竟确实是有自己请求子墨帮忙找工作,事后梅若鸿大发脾气的记录,更是对子墨恶言相向。   所以最后芊芊只得又抱着那两幅画,笨重的走出了画廊,可能是由于那两幅画太重,也可能是由于失望而归,所以杜芊芊的背微微驼着,在她的身上往昔那绝色佳人的影子已越来越少。   而望着芊芊吃力的身影,众人都不禁有些心酸,子墨上前一步似是要出去帮忙,志文却是抢先了一步,笑着道:“子墨,我去帮帮芊芊吧,你们大家先忙着。”   闻言,子墨笑了笑,道:“辛苦了,志文。”   志文只是呵呵一笑,便追了出去,只见他到门口接过了那两幅画,便和芊芊一同离开了。而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我也终于找到了时间和子墨说明我下午要到大帅府的事情。   而我没有料想到的是,子墨竟是坚持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而且甚是坚定,我笑了笑道:“我自己可以的,画廊这边离不开你的。”   此刻,子墨却仍是一脸坚定的望着我,沉声说道:“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眼中是不容置喙的执着,这与子墨一贯的温文极不相似,所以也令我不禁一怔。   “总之,中午我和你一起走。”说罢子墨便转身离开。   “子墨……”我原本要叫住他,可是见他已迎向门口刚刚走进来的一位客人,也就只得作罢了。   在忙碌中,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子墨果然只简单的交代了下,便随我一起回家了。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想办法说服他了。只是,平时的子墨什么事都是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可是倔强起来竟是任谁也说服不了的。可是,我的心里更是明白,子墨之所以坚持要陪我同去,都是出于他对我的一片关心,所以我也是十分的感动。   在我和子墨在家里简单的吃过饭后,方语堂也准时的来到了我家门外,而他看到子墨后微露诧异之色,然后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却是没有多问什么,便将我们迎到了车内,而子墨在见到方语堂后也是微怔,我想他应该是想到了之前在地牢时二人的第一次相遇。   于是,我们坐在车上一路朝大帅府行去,可是三人却也没有太多的交流,都是静静的望着窗外。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我们便驶入了颇具古典意境的庄园,在风格上与烟雨楼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程姑娘,汪先生,这边请。”下车后,方语堂便带我们走入一栋古意十足的楼阁内。   我们沿着那木制的檐廊,穿过一个十分气派的前庭,迎面便是一面迎客墙,上面雕刻彩绘着一只展翅的雄鹰,翱翔于草原之上,似是含着万千豪情。   而绕过迎客墙便是一件十分宽敞的客厅,使用、摆设的皆是红木制品,而此时呼渝凡便正坐在当中。   见到我们则是含笑起身,迎上前来,颇为热情的寒暄。   “少帅,那卑职先退下去了。”方语堂见状,则是适时的行了个军礼说道。   “汪先生,程姑娘,上次着实的仓促,竟是都没来得及向二人致谢。”说着胡渝凡便拿起了桌边的茶杯道:“胡某现在以茶代酒向二位致谢。”   闻言,我和子墨也是双双端起茶杯,嘴上也是不住的说着客套话。   不过聊了一会儿,大家也就渐渐少了拘谨,都不似刚刚那般的客套,而那胡渝凡也是一派的军人作风,骨子里有着一股豪爽之气,所以大家也是交谈甚欢。   聊着聊着,胡渝凡便提议道:“你们就别少帅少帅的叫我了,我比两位虚长些年岁,你们就都叫我声胡大哥吧。”   见胡渝凡并非迂腐之人,而他所言也是一派的真挚,所以子墨也未推辞,便喊道:“胡兄。”   “好,汪兄弟。”胡渝凡不禁哈哈一笑,然后则将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含笑道:“程妹子,可愿叫我声大哥呢?”   “呃……”我的心却是猛然漏跳了一拍,犹记得面对着同样的面容,我的那声大哥喊得有多难,可想而知,一声大哥似是把我和胡斐的关系拉的狠近,却又隔的狠远。近的是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省却狠多尴尬;远的是名至于此,再难逾越。而自那时起,胡斐便注定只能是我的大哥了吧。   没想到这胡渝凡,竟也是要我叫他大哥,望着他和子墨此时的注视,我心内苦笑连连,却仍是望向胡渝凡道了句:“胡大哥。”   “好!”说着我们三人又是以茶代酒,同饮了一杯。   “对了,我带你们在府内四处走走吧。”说着胡渝凡便率先起身,而我和子墨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都随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大厅。   此时,只见迎面走进来一名中年男子,此人并未着军装,而是一身灰色长袍,很是恭敬的走到胡渝凡的身前,汇报道:“少帅,表小姐回来了。”想来此人应是胡府的管家。   闻言,胡渝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问道:“她现在在哪?”   “表小姐现在在花园。”   “好,正好我们也要过去那里,你先下去吧。”   闻言,那名管家应是后,便转身退下,我们自然也是随胡渝凡超花园走去。   只是,我却是感觉刚刚那名管家似是有些隐情,因在他听闻胡渝凡也要去花园时,双眉不自觉的微微皱起,而在退下时,也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纠结,所以我不禁含了份谨慎的心情朝花园走去。   而子墨似是观察到了我的这一异样,便也放慢了步伐,走到我的身侧,以眼神询问我有什么事,我只得含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也不禁又一次感动于子墨的关心。   画展中止(二)   有人说,爱情应该是不讲条件,亦不计代价的,可是却也不免有些冲动和盲目。   有些人为爱情不惜牺牲自我,可是,一味的付出奉献,有时候却并不能赢得尊重和平等,可能换来的只是背叛的耻辱和清冷的伤心。   此时,大帅府的花园内,一男一女对坐在亭子里,男子手拿画板比比画画,女子巧笑倩兮,男子偶尔抬眼望向女子,然后又埋首在画纸间,眼神却是热切非常,纵使秋风瑟瑟,也减不退其中的热度。   而男子那瞬间的注视也总会引得女子俏脸生胭,生出无限风情的回视,此情此景俨然是一对热恋的情人,可是,这二人却正是梅若鸿和黄埔艾,见此情景也不禁令我皱眉。   在大家相见之后,除了黄埔艾脸上仍是挂着一派天真笑颜外,其余各人都各怀着心思,而胡渝凡的脸色也分明变得有些僵硬,梅若鸿的神情则是有些尴尬的局促,眼神亦是闪闪躲躲的不敢直视向我和子墨。   “渝凡哥哥,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很有才情的画家,梅若鸿。”黄埔艾则是没有注意到梅若鸿的不自在,而是满是钦慕的介绍道,然后又呵呵的一笑,两颊瞬间生出一对梨涡,煞是可爱的模样,娇声道:“对了,你们之前就有见过,我都忘了呢。”   胡渝凡则是含笑应道,神色已是如常,只是又颇具深意的望了眼梅若鸿,梅若鸿则是微微瑟缩。于是,一行五人便都有些心不在焉游园。   见此情形,我和子墨不禁相视一眼,没过多久,我们便默契的向胡渝凡告辞,而胡渝凡则是有些歉然的笑了笑,没有再挽留我们便派车送我们离开。   至于梅若鸿,我们就不知道他是留到什么时候才离开,也不知道他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和子墨坐在车上,则是都有几分感慨,也都默契的没有出声。毕竟梅若鸿可以和杜芊芊在一起,可谓是经过了重重困难,也可以说是伤过了许多人的心,而依如今这般情形,他们之间的感情又会演变成怎样呢?含着这份猜度心思我们便各自回到了家中。   这时已是日暮西陲,一夜转瞬即逝。   然而,就在转日,一个震惊的消息令我们无暇再思虑其他的事情了,因为画廊被暂停使用了。   一大清早,画廊的管理人员便通知我们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将东西收拾好离开这里,至于原因种种他也表示并不清楚,而且他也是临时收到领导的命令,至今仍是一头的雾水,而且他也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可是,这却是个死命令,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于是,画廊的大门只得紧闭着,使得原本要进来参观的客人都是无功而返。   见事已至此,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也只得将画都收了起来,决定暂且将画都送回烟雨楼,再去想其他办法,毕竟这件事情实在过于蹊跷,哪有画展举行到一半被暂停的道理呢?而且依照汪家在艺界的地位也是不可能发生这样事情的啊,所以大家都不禁忧心冲冲起来,因为事情肯定不会容易处理。   此时,子墨和子璇则是先走一步去找业内人士打探消息,弄清楚现在的情形为何,而我们其余人等则是留下负责将东西打包。   大家小心的将画一一搬到了马车上,当都装运妥当后,我又自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说道:“志文,你们把东西送回去吧,我想留下来看看情况。”我想即是这么快就让我们将画廊清空,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在这等到结果。   “那我陪你一起吧。”志文闻言建议道。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的。”   志文似是要再争取几句的,可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笑了笑道:“那好,你自己小心。”   说着便驾马离开,而我却有些恍惚的站在原地,为什么志文的笑容看起来那样的落寞的?他原本最是明朗的呀。   远去的马车渐渐行远,我也走进了画廊对面的茶馆,选了个邻窗的位子坐下,随意点了些茶点,便径自注视着画廊。   果不出我所所料,过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便有一辆车拉来了数十幅画,还带着好几名的工人,只见他们利落的搬画、整理,竟是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将一切打理妥当,便又跟着车离开了。   他们是谁呢?那些画又是谁的?竟是将子墨的画展中止,摆进了这人的画。   正在我思索之际,画廊迎向门口的那幅画则是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它和昨日杜芊芊拿来的那幅画一模一样,也就是说现在画廊里挂着的是梅若鸿的画。   这时,我又见到梅若鸿拉着芊芊满面兴奋的走进了画廊,他手舞足蹈的说着,脸上终于又有了意气风发的神采,充满着激情。   而芊芊则是一个劲的微笑着,眼中流露着浓浓的安慰神情。   他们两人一阵兴奋之后,只见梅若鸿一下子敛了神色,兴奋的神情渐渐被深情取代,即使听不到他们此时说着什么,但也知道梅若鸿又会说着怎样感人的话语,芊芊则是很自然的红了眼眶,感动不已的模样。   与此同时,大帅府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画廊门口,黄埔艾自车上走了下来,而待她走进画廊,原本梅若鸿和杜芊芊之间的温情,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   他们三人先是面面相觑的一阵沉默,然后又似在为什么而争吵,最后,芊芊则是跑了出来。   “芊芊!”梅若鸿则是一边追出一边喊道,终于,他们都来到了画廊之外,而我也可以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   闻声,杜芊芊仍是停下了脚步,或许大凡痴情女子都是执迷不悟的,到了黄河也不死心。即便明明知道那个信誓旦旦的男人能言善辩,习惯于推卸责任,但还是想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想听到他的解释。   “梅若鸿,这个画展到底是怎么回事?”杜芊芊又伸手指向一侧的黄埔艾,颤声道:“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梅若鸿则是微微的皱眉,一副惨遭被逼问的无奈表情。   “我是艾艾呀,你不记得了吗?”黄埔艾则是含着笑意向前一步道,而此时她已与梅若鸿并肩而立,扑闪着大眼睛望着对面的杜芊芊。   “梅若鸿!”杜芊芊则是一直望着没有言语梅若鸿,再次喊道,眼中难掩失望。   “芊芊,我之前不是都和你解释过的?好了咱们先去忙画展的事情好不好?”   “不好,你给我解释清楚!如果真和你说的一样,她怎么就会帮你开画展?”   闻言,梅若鸿则是挠了挠头,有些急躁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就非要现在问吗?我终于开画展了呀,你却一直追问这些。”   我原本以为梅若鸿身上虽有着诸多缺点,却仍是心地善良、真诚之人,缺少的只是一份成熟男人的责任感。   可是如今看来他每每在关键时刻的临阵退却,似乎有些自私自利,甚至也有着背信弃义的可能。   此刻,杜芊芊似是已压下了满腔的愤怨,平静的:“我们回去水云间,先把事情说清楚。”   画展中止(三)   正在梅若鸿面对着杜芊芊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黄埔艾则是甜甜的开口道:“若鸿哥哥,咱们应该进去了吧,我还想先好好欣赏下你的画呢。”   一提到自己的画,梅若鸿的脸上立时闪现一抹喜色,不过又看了看对面的芊芊,便仍是停留在了原地,可是目光已是不住的飘向画廊里一幅幅的画,那里都是他的得意之作啊。   而与此同时,杜芊芊见梅若鸿没有一点儿要同自己一起离开的意思,甚至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的神色更是因为黄埔艾的亲昵话语变得得阴郁而悲愤,反观黄埔艾此刻脸上却仍是纯真的无忧神情。   不过,杜芊芊对梅若鸿似乎还抱着一线希望,也可以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要听梅若鸿亲口说出来,她要知道对于梅若鸿来讲,自己和画哪个更重要。于是,只见芊芊万分郑重的问道:“若鸿,你告诉我,你要不要和我一同离开?”说完先是戒慎的望了眼黄埔艾,再就将视线紧紧锁住梅若鸿,盈盈水眸中一丝脆弱一闪而逝。   梅若鸿则是皱了皱眉,一副不能理解的说道:“芊芊,你不要闹了,好不好?艾艾帮我租下了画廊,而现在画廊也布置好了,我的画展下午就可以开展了,是我的第一次画展啊!”梅若鸿越说越是激动,脸上已是泛着兴奋的光晕。   “艾艾帮你办的画展?”闻言,杜芊芊则是反复了遍这句话,脸上有着茫然若失的落寞。   梅若鸿则仍是继续说道:“是啊!芊芊!我刚刚和你说的朋友就是艾艾,这是我们盼望已久的画展啊!我就快成功了呀!”梅若鸿的脸上微红,那正是意气风发的神采。   杜芊芊则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梅若鸿,像个旁观者一样的望着他手舞足蹈,冷声问道:“她为什么要帮你办画展呢?”眼中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你怎么了芊芊?艾艾只是想我帮我啊。”梅若鸿理所当然的答道,眼神却在不自觉的闪躲着。   而一旁的黄埔艾则亦是认真的答道:“不论若鸿哥哥想要什么,我都会帮忙,也都会给他的。”说完则是带着炙热的崇拜眼神望着梅若鸿。   “我也有去请子墨帮忙啊……”闻言,芊芊怅然若失的低喃,然后又是神情一顿,疑惑的问道:“那子墨的画展呢?”   “我……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说着梅若鸿眼神微微一闪,然后自己也望向艾艾寻求答案。   艾艾则是以更为不解的眼神回视,然后悠悠的答道:“我也不知道,这里都是吩咐表姨夫的副官办的。”   “什么?”杜芊芊则是惊呼道,“你们不会是把子墨的画展中止了吧?”   闻言,梅若鸿显得有丝焦躁,道:“不……不会的,可能是他的画展已经结束了,总之我们要先把我的这场画展办好。”   “是啊,我请了很多客人哦,他们下午都会过来的。”黄埔艾在一旁附和道。   梅若鸿则是朝她感激一笑,然后冲着芊芊说道:“芊芊,不管有什么事情,也都先做好这场画展吧,好不好?”   而此刻芊芊竟是笑了出来,平淡的道:“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走!祝你画展成功!”说着便转身跑开,只留下一道凄冷的背影。   梅若鸿立时也紧跟两步,想要追上前去,而身侧的黄埔艾却是一脸笑容的抓住了他的袖口,说道:“若鸿哥哥,画展可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我们没有时间了。”   于是,梅若鸿哀叹一声,终是转身返回了画廊,没有去追负气离开的杜芊芊。而画廊里满室的画,也很快令他忘记了芊芊离开的不快。   见状,我则是也匆匆结了账,紧随在了杜芊芊的身后,因为眼见着她刚刚的神色便不太对劲了,她虽是一直自己强自镇定,却也看得出她内心的激动悲伤。   一路跟随,只见杜芊芊走得跌跌撞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这倒也难怪,任谁都看得出黄埔艾对梅若鸿的态度不一般,而梅若鸿的态度也是模糊暧昧,这又让芊芊情何以堪呢。   然而,就在下一个路口,一辆奔跑的黄毛车正在穿越马路,杜芊芊就似没有看到一般,仍是继续朝前走去,电光火石之间,在杜芊芊和车轮仅距半人之隔的时候,危急时刻我脚下奋力一跃,轻盈的前跃数米,一把拉住了杜芊芊的手臂。只是,她仍是一个趔趄,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时杜芊芊面色却骤然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颊间不断地落下,见状我也不禁微微皱眉,刚刚我已尽力阻止她落地的力道,按理说杜芊芊跌得并不算重,不应该会有如此情况的,于是,我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搭上了她的脉门,细细的诊治。   而刚刚险些撞上杜芊芊的那名车夫也停了下来,见到杜芊芊的情形也不禁吓得一脸难色,忙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而我也顾不得解释许多,只说叫他不要紧张,便让他帮忙将杜芊芊抬上了黄毛车。   待将杜芊芊带到了烟雨楼后,又是一阵的忙碌。也因为此,就在这天下午,整个醉马画会,都知道了关于梅若鸿的两件事。   一是他要开画展了。   二是杜芊芊怀孕了。   第一件事自是引起众人的愤慨,若不是有子墨拦着,众人恐就一同去砸了梅若鸿的那个画展。至于第二件事,可以说杜芊芊先前摔那一跤后的情形是极为凶险的,我也是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才保住了胎儿。可是此时此刻,有些病却是我无从医治的。   画展失败   就在梅若鸿画展的转日,杭州城内的各大报刊便对他的画展作出了评价,一时间也算是杭州城内的一项热议话题。   而报道的内容则是诸如梅若鸿试图把国画与西画,融合于一炉,可惜手法青涩生嫩,处处流露斧凿的痕迹。加以用色强烈,取材大胆,委实与人哗众取宠之感,综观梅氏所有作品,任性挥洒,主题不明,既收不到视觉上的惊喜,也无玩赏后的乐趣,令人失望之至云云。   有的报社还将梅若鸿和汪子墨的画拿来比较,称之有如云泥之别,汪子墨是备受瞩目的画坛奇才,梅若鸿则是江郎才尽的落魄画家。   更是有一家报社另辟蹊径,大胆揣测梅若鸿、汪子墨画展之争的真相,这二人原本都是醉马画会成员,可是如今为何会将事态演变至此,再加之扑朔迷离的叙事手法,倒是真真令这件事成为了老百姓街头巷议的谈资,而奇怪的是那家报社的报道中所叙之事倒也有着五六分属实,其中内容亦真亦假,却是大大满足了读者的心理。   而我也不禁开始揣测这些报道应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的,并且这人应该就是子璇,因为她有着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做的动机。而且这些报道的登出,一来可以破坏梅若鸿的画展,二来也是为子墨造势,真真是一举双得的法子,而且事态的导向都是在朝与我们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总之,现在批评之声铺天盖地的向梅若鸿的画展涌来,反而子墨虽被迫中止了画展,可是却有大量的达官显贵登门前来求画,都因为画展过短而表示遗憾,因此反而争相订购。   而且普通的民众也都有着从众心理,他们其中虽大部分人都不懂画,但却对子墨的画越发的表示赞扬,对梅若鸿的画便是越发的贬低。   而这里面确实是有着夸张不实之处,梅若鸿还是有一定绘画才华的。可是我觉得画中自是可以体现一个人的心性,品行。依梅若鸿的心性,我觉得应是会缺乏着中国画中的意境以及婉约之美。   因为他的激情中往往缺少着一种控制力,他对于追求的热情,总是患得患失,却也只是停留在空有梦想,所以出自他手笔的画中应该也会有着这样的体现,那是一种抽象、窒息的画面冲击感,也是他心底的一种写照。   相反子墨的性情却很含蓄但又不乏激情,内敛却大气,慎密而又儒雅。对于子璇的关爱,对醉马画会众人的提携,为身边的人付出自己的亲情,爱情,友情,在事业上也是同样的用心,温文而雅,却不失男人的个性,他的画中有着的便是这样一种气度。   思及此,我却不由得心内一怔,原来我是这样的欣赏子墨,我一直以来是这样看待子墨的吗?   “程姐姐,你说我要怎么办呢?”这时,躺在床上的杜芊芊已经醒来,失神的望着我。   我则是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然后把宝宝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啊,来,先把药喝了吧。”说着我便将药递到了杜芊芊的手中,昨日杜芊芊因为太过虚弱便留宿在了烟雨楼,而且以她当时的状况也着实不适合回到水云间去。   “宝宝……”芊芊一边喊着一边轻抚向自己的小腹,呢喃道:“我的宝宝……我已经是一名母亲了……我有宝宝了……”而她脸上的神色也自迷茫渐渐的变得有生气起来,油然生出了一抹为人母者的神圣光晕。   良久,杜芊芊似是下定了决心似地问道:“程姐姐,你说黄埔艾……”然后她又是一顿,手不自觉的又抚上小腹,继续说道:“你说黄埔艾和梅若鸿是什么关系呢?”问完便将目光凝视向我。   其实作为女人的直觉,大家都可以感受得到黄埔艾和梅若鸿的之间的暧昧情愫,而且芊芊也不会例外,只会比其他人更加的敏感,所以我只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我……”闻言芊芊则是有些慌乱的张了张嘴,终是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然后才道:“我想我需要和梅若鸿好好谈谈,毕竟现在我们又有了宝宝,是不是?”   闻言,我冲她点了点头,又看她喝完了药才离开。可是现在的梅若鸿却很忙,忙着他的画展,根本无暇他顾,也没有空到烟雨楼来,没有空理会杜芊芊的情况,所以当梅若鸿来到烟雨楼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   那天天气阴郁,显得有些压抑,而梅若鸿也会死眼眶浮肿,下巴上有着明显的胡渣,一副失意的模样,那样的落魄,那样的愁苦。   据说在画展展出的第四日也就是昨天他便不见了踪迹,在画展上消失了整整一天,其实他的画是在第一日便销售一空了,可是他的画展却是失败的,因为买画的人都是艾艾找来的,这不得不说是个极大的讽刺,而且梅若鸿每日又要面对报章、专家的不认同,甚至批评,所以他逃走了,逃离了那场失败的画展。   此刻众人都聚在大厅内,梅若鸿则是径直的走到子墨面前问道:“芊芊呢?”   子墨抬眼看了他一眼,才道:“她在休息,我们先好好谈谈吧。”   “是啊,梅大画家,我们也想和你好好谈谈。”沈志文此刻也站起身来说道,众人的眼光也是都咄咄的望着他。   “你们要干什么?”梅若鸿则是不自觉退后一步,问道。   “我们要干什么?你倒是说说你的画展是怎么开的?”沈志文亦是上前一步质问梅若鸿。   “什么怎么开的?”梅若红双眉纠结,反问道。   “明明是你挤掉了我们的画展!”沈志文有些动怒道。   “我只是请朋友帮忙展出我的画而已。”面对志文的指控,梅若红委屈地反驳道,然后有望向众人,问道:“你们也都这么认为吗?”   当梅若鸿的目光触到钟舒奇时,钟舒奇便站起身来,答道:“是!我们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我倒要问问你请的什么朋友帮忙?”   “就是我啊!”只见黄埔艾就俏生生的站在了门口。   “你怎么进来了呢?”梅若鸿的脸色牟然一变说道,语气显然有些暴躁。   “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出来,所以就自己进来了。”黄埔艾则是有些怯怯的说道,然后上前紧靠在了梅若鸿的身侧,而他二人之间的那股亲密竟是与前几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梅若鸿!”子墨微皱着双眉喊道,然后又来回的望了望梅若鸿和黄埔艾,“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怎么回事?”   “梅若鸿,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对得起杜芊芊吗?”钟舒奇则是表明的更为明白,一   脸不能认同的继续说道:“难道为了开个画展,你便如此的不择手段?”   闻言,梅若鸿也是变得颇为激动,有些愤愤的说道:“钟舒奇什么叫不择手段?汪子墨开画展还不是靠着父母!为什么艾艾帮我开画展就不行!你们的画不也是因为子墨才能展出的!而   他不就是仗着有双好父母吗?”   “梅若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子墨呢!”子璇已是站起身走到了梅若鸿的身前,冷声说道。   “子璇?”梅若鸿先是微微一愣,才有些难过的说道:“子璇,子墨现在你已将我排除在画会之外你是知道的,他这样对我不公平!”梅若鸿就算自己做错了都不会承认的,还会把过失一一推给他人,尤其在他失意的时候往往会把别人贬损得一文不值。   “你不是照样开了画展?”子璇不住奚落道。   梅若鸿则是无奈的说道:“我没有办法啊。”然后还颇为失望的望着子璇道:“只是我始终无法相信连你也这样对我。”   “这样说来你中止了我们的画展还是无奈之举了?”   “是你们将我排除在外,不让我参加画会的画展啊!”   而我这才发现原来梅若鸿嫉妒心是很强的,强到看不到别人对他的好,只会埋怨别人的优秀,只看到别人的成功,看不到别人的付出。诚然,子墨先前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加入了醉马画会,在物质还有学习上的帮助也自是提供了不少,而梅若鸿又是如何做的?他这样说就不会感到惭愧,歉疚吗?   “若鸿,我们快些离开吧,好不好?”这时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正是黄埔艾,而我也注意到她对于梅若鸿的称呼也已经有所改变。   难道就在这几日里,他二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思及此,我不禁愈加细密的注视着两人。   爆发(一)   “梅若鸿为什么要和你离开呢?她是来找杜芊芊的。”子璇则是直望着黄埔艾问道,神情中无喜亦无怒。   “呃?”闻言,黄埔艾则是显得有些害羞的躲到了梅若鸿的身后,一只手还拉住了梅若鸿的衣襟,一边嗫嚅道:“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离开。”   见状梅若鸿则是一挺身便护在了黄埔艾的身前,有些微不悦的望着子璇,说道:“子璇,你干什么?你吓到她了!”   “是你要干什么才对?你凭什么对子璇凶!”谷玉农也是上前几步护在了子璇的身前,更为不悦的瞪向梅若鸿,维护之情自是无须言表。   子璇也是深深的望了谷玉农一眼,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而见此情形,原本要开口的子墨也是顿了下来,望着谷玉农脸上闪过一丝安慰的神情,不过其余等人则是纷纷都站起身来,不满于梅若鸿对子璇的态度。   梅若鸿面对着众人有些愤怒的眼神,仍是先回头轻言安慰了黄埔艾几句,才道:“我要见芊芊,你们把她叫出来吧。”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因为杜芊芊此时的情形实在是不能受刺激的,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答话,而就在梅若鸿不解的望向众人时,我起身说道:“我想在叫芊芊出来之前,你先说清楚和黄埔小姐的关系比较好。”   “关系?什……什么关系?”闻言,梅若鸿有些惊讶地望着我,有些恼怒地说道,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慌乱,他身后的黄埔艾则是充满期待的望着梅若鸿。   而我则是转向黄埔艾问道:“黄埔小姐,那你说说,你和梅若鸿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黄埔艾则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望了梅若鸿一眼,然后又红了脸颊,害羞的垂下头,其中的种种情愫自是不必多述。   梅若鸿见到大家惊疑的目光,更是慌乱了起来,急忙说道:“这……这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要解释我也是和芊芊解释。”   而经他这样一说,自是带了几分不打自招的意味,众人不禁都是愕然的望着梅若鸿,这个和大家相处了五年的人,竟是一下子都让大家觉得不认识了,近一年来,这个梅若鸿已经几乎变成了陌路之人。   “梅若鸿,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先是……”钟舒奇望了我一眼急忙住了口,顿了顿才说道:“你现在这样又对得起杜芊芊吗?你对爱的忠贞呢?都不见啦?”   “舒奇,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啊,有的时候便会绝倒寂寞而又脆弱,寒冷而又孤独,艾艾她实在带给了我太多的震撼,也给了我太多的快乐,又帮了我那么多,我……实在无法抗拒呀……”   “我面对着画展的失败,被严重的挫败打击得心灰意冷,壮志全消了。而那时芊芊又不在我的身边,都是艾艾不眠不休的陪在我的身边啊。”   “而且她是不可能离开我的,所以她已经是我的责任了,而我也准备接受她。”   梅若鸿径自的表述着自己和黄埔艾的感情,或许黄埔艾对梅若鸿的爱只是一次无意的眷恋,但越是无意便越能转化一种巨大的能量,对人产生一股不惜飞蛾扑火的吸引力,如今的梅若鸿便是如此,竟是可以当众说出这番话来。   想来,梅若鸿现今看芊芊过往的那些好处,多半都成了一种刻意和羁绊,而且那些好也都渐渐成了理所当然,也就让他无动于衷,抑或完全忽略了。此时的梅若鸿,便是不知好歹的心猿意马,在生活的压力面前,芊芊渐渐看起来没以前那么可爱、迷人了,所以,梅若鸿的爱也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当这个时候,梅若鸿遇到另一个女孩黄埔艾全心全意地崇拜时,而且最初接受这份暗恋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也不用抛下芊芊去选择时,梅若鸿很自然的接受了黄埔艾的倾慕,那应该是他感到快乐的事情吧。   可是,事情发展下来,那份单方的倾慕渐渐发展到了两情相悦,梅若鸿、黄埔艾、杜芊芊却终是要开始面对面的将事情摊开了吧,曾经他和芊芊在一起时可以说是为了爱,那现在呢?   “那你这样要杜芊芊怎么办呢?”我不禁出声问道,因为现在的杜芊芊已经不是一个人,她还怀有宝宝啊。   “当然是接她回去了!”梅若鸿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她呢?”我望向黄埔艾继续问道。   “艾艾我也是绝不会伤害的,她受不住的。”说着梅若鸿已牵起了黄埔艾的手,轻轻地攥了攥,怜爱之情也是自然流露。   “所以,我禁得起打击!”她这时门口响起了杜芊芊冷冷的、凄厉的接口:“我对你无恩无义,所以,你可以把我休了!然后和她在一起?”   众人都惊讶的抬头,看着杜芊芊。   若鸿大大一震,深刻的注视着芊芊,无尽的哀求,无尽的祈谅,全盛在眼睛里。但是寒透了心的芊芊,对这样热烈的眸子已视若无睹。   她点点头,冷极的说:“我懂了!我都明白了!这就是你的选择,你的决定!选择得好,决定得好,有情有义,合情合理,我为你的选择喝彩!”   其实,对于梅若鸿,杜芊芊一直都不肯放手,不惜迷失了自己找不到生活的方向。而她的不肯放手,也是一直幻想着一切都只是归咎于生活的无奈,她一直坚信自己爱的还是那个值得爱的男子,心中的挚爱。可是,如今的现实却击碎了杜芊芊对梅若鸿,对他们爱情最后的一丝幻想。   面对着情感上越来越多的疮痍,杜芊芊早已无法忽视。而她曾经天真的执着,使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鼻酸。   杜芊芊却是一脸的坚毅,死死的盯着梅若鸿,不发一语。   “芊芊,不是的!”若鸿沉痛的说,千般不舍,万般不舍的瞅着芊芊,“我不是在做选择,我对你的爱,早已是天知地知,人尽皆知!对于艾艾我也是有着许多的情不自禁啊,现在我对艾艾更是有着一份责任,所以请你理解我,理解我内心的痛苦,好不好?好不好?”   “太好了!”芊芊更冷的说:“你终于有了责任感了,我为你的责任感喝彩!”而原本就已经十分虚弱的杜芊芊,在说完后更是险些昏倒,和梅若鸿结婚一年来,贫困的生活已经令她严重的营养不良,而现在又怀有身孕,所以稍有激动她就有昏倒的可能。   “你别激动。”我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杜芊芊,并且看了看她的小腹,示意她一切以孩子为重。   而令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杜芊芊此时竟是望着我潸然泪下,刚刚一直力持镇定的她,情绪却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硬是不顾自己的身体跪在了我的面前,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凄声说道:“程姐姐,对不起,这次是认真的,没有任何借口的向你道歉,还有我也对不起画儿……对不起……对不起……”   泪眼婆娑的杜芊芊,不住的拉着我说着对不起,一声声的对不起都直入人心,含着深深的歉疚和悔意,更似是有感而发,场面也面临着再一次的崩溃。   爆发(二)   烟雨楼的大厅内,阳光普照,却是让人没有一丝明媚的感觉,气氛中带着浓烈的压抑气氛,满厅的人却是十分的安静,只有芊芊的抽泣声。   “芊芊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却是突地响起了一道柔弱的声音,正是黄埔艾,只见她自梅若鸿的身后走了出来,来到杜芊芊的面前,轻声说道:“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芊芊姐姐你也别再哭了,你快起来,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闻言,芊芊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和你们一起回去?和你们?真是可笑!回哪?回哪去?!”而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泪痕。   黄埔艾微微一怔,扑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然后答道:“水……水云间啊。”   “水云间?!你去过水云间了?”芊芊则是不可置信的说道,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是,是啊……我们就是从那过来的……”   黄埔艾还没有说完,杜芊芊便气得脸色发白,怒道:“梅若鸿,你们!你们走!走!”说着便推了一把身前的黄埔艾,可是谁也没有料想到杜芊芊这轻轻的一推,便把黄埔艾推到了地上。   见状,众人都是一愣,没有料到会演变成这样,这时第一个回过神的便是梅若鸿,只见他马上扶起了地上的黄埔艾,问道:“艾艾,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的。”黄埔艾则显然是受了惊吓,却仍是连忙表示自己没事。   梅若鸿又确认再三,面露疼惜之色,这才转头对芊芊吼道:“芊芊,你太过分了,艾艾也是一片好意呀!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都冲我来好了!”   杜芊芊原本也是愣在那里,没有想到自己一推便把黄埔艾推倒在地,脸上也已经流露出了歉疚之色,可是,梅若鸿刚刚对黄埔艾的关怀已刺痛了她的眼,现在的这一吼更是伤了她的心,芊芊神色一痛,很是失望的望着梅若鸿。   而梅若鸿话一出口神情也是一滞,然后似是后悔于自己刚刚对待杜芊芊,可是,当他刚要开口的时候,黄埔艾却是已早他一步说道:“若鸿,我没事的,你不要和芊芊姐姐那么大声说话啊。芊芊姐姐,对不起啊。”   “我们的事不要你管!”闻言,芊芊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则是冲黄埔艾吼道。   梅若鸿则也对杜芊芊皱眉说道:“你不要这样!芊芊,你还是以前的那个芊芊吗?”   杜芊芊这次一并吼了回去,说道:“对!梅若鸿是我过分!是我变了,你对!你永远都对!是我……”可是话刚说到一半,杜芊芊就是一顿,抚着胸口急促的呼吸起来,看起来极不舒服的样子。   梅若鸿一见也傻了眼,忙问道:“芊芊,你怎么了?”说着欲上前扶住芊芊,不过芊芊却是强忍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不要碰我!”   “梅若鸿,你就少说两句吧,芊芊怀着身孕不能着急生气的。”这时,众人实在看不下去,便将芊芊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   “怀孕?”梅若鸿先是一怔,然后便欢喜的说道:“芊芊,你有孩子了?有孩子了!我要做爸爸了!”梅若鸿一阵的狂喜,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   可是芊芊的脸色却是愈加难看了起来,似乎呼吸机不顺畅的模样,众人这才纷纷注意到芊芊情况的严重性,都绕在了杜芊芊的周围,我则是先替她把脉,然后取出了一粒养气丸让她服下,少时,她的脸色终是好了一些,我才轻声问道:“芊芊,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程姐姐。”芊芊则是虚弱的笑了笑。   “芊芊,你……你身体好些了吗?”梅若鸿亦是关心的问道。   芊芊则是侧过头去不理梅若鸿,可是眼泪却自她的脸颊不断的滑落,情绪稍微平复了,才冷声道:“我身体怎样不需要你来管。”   梅若鸿则是笑嘻嘻的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呢?”   芊芊则是绝情的说道:“梅若鸿,那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梅若鸿自讨了个没趣,则是有些灰头土脸的别过脸去,我则是看向芊芊说道:“芊芊,你先不要生气,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生气没有用,要好好谈出一个结果来呀。”   “程姐姐,可能有结果吗?”芊芊掉头看我,说道:“他现在的想法是,芊芊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可以包容,永远会支持他,维护他!现在我有了身孕他就觉得我更会如此了。”说着杜芊芊便凄苦一笑,确实,芊芊已经包容过梅若鸿太多次了,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了。   静默了一会儿,杜芊芊将脸转向了梅若鸿,说道:“梅若鸿,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可以和艾艾和平共存,以完成你那份所谓的责任感,成全你失误之下的责任感!你总是这样一厢情愿,就只为你自己一个人想!你根本不管我的感觉和我的感情!对你这样一个男人,我的心已经彻底的死了!”   闻言,梅若鸿登时傻了眼,呆呆的望着杜芊芊,说道:“芊芊,我不能没有你啊……”   “不能没有我?”芊芊继续问道:“所以你希望两全,是不是?你希望我再次包容和原谅你,是不是?”   “这……”梅若鸿怔怔的看着芊芊,支吾了半天,过了好半久,才伤痛的说了句:“芊芊,我爱你,更无法失去你,可是,问题是我现在已经无法选择了。”   “是谁让你无法选择的!”芊芊大声的痛喊着,“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失去这样资格的!”她咬咬牙,横了心脸色由愤怒而转为冷峻,盯着梅若鸿,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以后,我跟你这个人一刀两断,永不来往!你的情不自禁,无法选择,都和我了无瓜葛!我再也不要听到你的名字,再也不要见到你的面孔,再也不要和你说任何一句话!再也不要接触与你有关的任何一件事情!”   闻言,梅若鸿脸色一凝,说道:“芊芊,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你要想清楚,你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呢?你要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呀,你怎么可以不为他考虑呢?难道你要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你怎么忍心呢?”   芊芊也是面色一苦,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流露出凄苦的神色,“这就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报应。”   “芊芊,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你跟我回去吧。”见到芊芊沉思的模样,梅若鸿便继续说道:“就算是为了孩子,和我回去吧?好不好?我是爱你的。”   “孩子……”芊芊也是失神的抚着自己的小腹,轻轻低喃。   此刻,黄埔艾则是深深的望了梅若鸿一眼,柔情无限,然后又转向杜芊芊说道:“芊芊姐姐,你别这样,咱们可以好好相处,我会好好对你的,还有你的孩子。”闻言,梅若鸿则是有些激动和感激的望着黄埔艾,轻说了声谢谢。   芊芊震动了一下,神色微微一痛,立刻就恢复了原有的冷漠,她高昂着头,不再留恋,不再迟疑,转向梅若鸿说道:“梅若鸿,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再和你回去了!”   见着杜芊芊决绝的表情,梅若鸿神情如痴,双眼发直,身子钉在地上,像一座石像,呆呆站着,凄然不发一语,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同样感受到了芊芊的那份决绝和气势。   只见,杜芊芊来到了我的身前,说道:“程姐姐,我之前和梅若鸿在一起时,也觉得对不起你,还有子璇……”说着便望向子璇,才继续道:“可是,同时我也觉得我和梅若鸿在一起是因为爱情,虽然对不起你们可是我觉得我是没有办法的,是情不自禁的,而且一度我认为我们所做的是为了爱而冲破重重的阻碍和束缚,我们是勇敢的在面对自己的真爱,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了……真的错了……”   “而现在就是我的报应,我失去了爱情,我的孩子也会失去他的父亲。”   然后,杜芊芊转过身,走到了黄埔艾的身前,说道:“曾经我也和你一样,认为爱情大过一切,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当初我爹说的种种都对了!我用我的生命和青春,证实了他当初的预言!是我年轻任性,一意孤行!所以才已经受尽苦难,万念俱灰……”此时的芊芊已是饱经风霜,身心俱疲,一下子便似苍老了许多。   “做人不能这样的,以爱情的名义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曾经的我错了,伤害了程姐姐还有子璇,而今天,艾艾你也错了,你也伤害了我。”   爱情是美好的,可是却不能被爱情冲昏头脑,因为爱情并不是人的一切,更不能以爱情为名去伤害别人。而且人生还有其他重要的、珍贵的感情,友情还有亲情,若是丢掉了它们,有一天将有可能变得一无所有,包括曾经被自己看中、视若生命的爱情。   芊芊笑得凄惨,缓缓说道:“不过,我是自作自受,是我活该。为了他,为了梅若鸿这个男人,我竟是抛下了自己的父母,失去了家……”   “不!你永远都有家!”   “爹?!”杜芊芊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门口的父亲,一时间,杜芊芊心里五味杂陈,眼泪又簌簌的流了下来,喊道:“爹!”   然后咕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说道:“爹,女儿错了!”   “芊芊,回来吧,回家来吧。”杜父微颤着声音说道。   “爹?你还肯要我,认我这个不孝的女儿?”芊芊则是瞪大了双眼,说道。   “孩子,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不管你做过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啊!”没有再说什么,杜父就上前把芊芊扶了起来,紧紧的搂在胸前,眼里,溢出了两行热泪   于是,芊芊回。家了,带着满身的伤害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回家了。而我欣慰于自己通知了杜父,因为家,是治愈人伤心最好的地方,我想杜芊芊也可以重新开始她的生活。   表白   现今,杜芊芊再回过头看梅若鸿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儿情怀,纯真里早已容入了现实,梅若鸿也不再是心中理想的伴侣,他曾经的自由和潇洒已不变作不负责任,而这正是现实与理想的距离,也是一个人不得不面对的残酷背叛。   杜芊芊原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可是最终却变做孤身一人,当初刻骨铭心的爱恋原来只是梦一场。   是爱的不深?是爱的不坚定?是因为缘分原来只有这么多?还是因为爱错了人?芊芊反复的问着自己,却也是无解。总之,现在的梅若鸿已经和黄埔艾在一起了。   杜芊芊说她没有办法不去恨梅若鸿,因为梅若鸿的所作所为,令他们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化作了乌有,那些曾经令人悸动的誓言也都一一抹杀。   杜芊芊说她不想顺从世俗继续和梅若鸿在一起,因为那样并不是对生活、对爱情的虔诚,反倒成了一种无奈的选择,所以她放弃了这段婚姻。不过,幸好她现在还有家人,还有孩子。经过这番的变故,芊芊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不久之后,芊芊便离开了杭州,去了上海。她说等她变坚强之后,她会再回来的,那时的她可以带着孩子在这片她熟悉的土地上一起幸福的生活。   在送行时,我告诉她,其实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摔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从此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勇气。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苦难,但结果往往是苦难塑造了你。艰难的人生,不等于悲惨的一生,更不等于黯淡的一生。人,都是应该要学会坚强的。   这是我在芊芊临行时告诉她的,同时也是告诉我自己的。   而芊芊也告诉了我一句话,她说子墨真的很好。   梦人生芳心碎,空对落花我泪垂,为何情缘逝似水,大江东去哪堪追。送走芊芊的那晚,如水的夜色,流露出一股寂寥,却也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种等待,心情便在其中等待,等待明天,等待希望,等待爱情……   日子仍是一天天的过着,在这个深秋的清早,满树的黄叶,阳光也特别的明媚,落了满院的阳光,子璇和谷玉农却是早早的就来到了家里,接走了画儿,说是想要带着画儿去电影,画儿自是兴奋得不得了,一手牵着一人便蹦蹦跳跳的跟着出去了。   而我自是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收拾着满院的药草,打理着那一丛丛密密麻麻的药草,一上午的时间再修修剪剪中也就度过了。   午后,一切都整理妥当后,我随便张罗着随意吃了点东西,便沏好了一壶茶,拿起了一本医书,坐到厅里读了起来,暖暖的阳光,淡淡的草药味道,静静的坐在这儿读着医书,这便是我最熟悉生活,同样也总是令我感到安心的惬意。   不过,子墨的突然到访却是打破了这个午后的宁静,而我看到子墨进门是的表情,便看出了和平日里的细微差别,他一定是有心事的,所以便关切地问道:“子墨,你有什么事情吗?”说完我便静静地看着他,果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才说道:“我是有点儿事情来找你的。”   “嗯,那你说吧。”   子墨则是端起茶来先喝了一口,却是流露出了一股紧张,然后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现在开始说,你听我说完,中间不要打断好吗?”   闻言,我便点了点头,也不禁因为子墨的严肃态度,而感到了几分紧张。   子墨见我点头,却只是那样深深的望着我,良久,才别开了视线,目视远方,目光又渐渐的飘远,似是陷入了一片回忆之中,然后唇角慢慢染上笑意,和声说道:“你知道吗?从第一开始认识你,我就是十分的敬重你,佩服你的坚强,你的智慧,还有你的善良,而且你自己一个人将画儿教育得那么的好,我觉得你非常的了不起。”   子墨又笑了笑,道:“就好比是那句话,你可以说是女中君子,花中百合。”   闻言我不禁轻笑出声,可是却没有开口,仍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而汪子墨却是也停顿了下来,微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才道:“我现在要和你说的这番话,是考虑了很长时间的,也是想要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于是,子墨抬起了眼来望着我,却是令我心头一跳,有几分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他又继续说道:“我希望我下面的话不要对你造成困扰,起初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你的感情,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轻松,你的聪慧,可以只消我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我的想法,你的博学,可以让我可以畅所欲言,我觉得咱们是知己。”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会因为你伤心而心疼,因为你被欺负而感到愤怒,我确定那就是爱。”   “你先别说话,目前为止,你只要允许我爱你就好,让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放开你的手,让我可以照顾你,好吗?我希望当你失落失意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出现,陪在你身边的人。”   说完子墨便望向了我,眼中流转着真挚的动人情怀,温暖的目光,直融人心。这个秋天或许可以变得并不孤单,一个人可以给另一个人温暖,那份温暖不需要海誓山盟,只要如溪水般潺潺流入心田,脉脉的温情,便足以让人沉醉。   我的心扉似乎就在这刻慢慢的为子墨开启,又或许是早在之前某个不知名的时刻。   平静的心,此时轻溢着淡淡的幸福,彼此牵挂的心,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近。从黄昏到日落,华灯初上,秋风瑟瑟,小院的窗口弥动着温暖的灯光,亲切、动人。   幸福   “娘?”   “嗯?怎么了?怎么还不去睡啊?”我放下了手上的书,笑着望向画儿,而她自和子璇、谷玉农出去回来后便一直笑得贼贼的,也不禁勾起了我的一丝好奇。   这时,画儿已靠到了我的身侧的,又甜甜的喊了声娘,却又开始只是笑吟吟的望着我,还是一副了然的模样。见画儿的模样我便将她揽到了身前,说道:“有什么想和娘说的吗?”   “娘。”画儿则是侧转过头,满含着期待的望着我,然后兴奋的问道:“我以后可以叫汪叔叔爹,对吗?”然后则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清澈眸子望着我。   我一怔,心头又是一乱,然后轻咳了声,才问道:“画儿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汪叔叔不是喜欢娘吗?喜欢娘的话就有可能成为画儿的爹啊,所以……”   “画儿……”闻言我不禁惊道,打断了画儿难得的滔滔不绝。   画儿则是看了我一眼,继续解释道:“娘,汪叔叔已经争得了我的同意,我批准他照顾你了哦。”说完画儿则是俏皮的冲我眨了眨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他问过你?”我又是愣了一下问道。   “是呀。”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问了你什么?”   “哎呦,娘,那是我和汪叔叔的秘密啦。”画儿则是拉着我的手撒娇道。   闻言,看着画儿人小鬼大的模样,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懂什么?还秘密呢!”   “娘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然后便凑到我的颊边,大力的亲了一口,又说道:“娘,我都懂得的。”   “哦?”   “对呀,王博就说喜欢画儿,说等我们长大了以后要娶我做新娘子呢!”然后,画儿又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其实画儿早就当过新娘子了,在四川的时候,我就是小石头、小五的新娘子,对了,还有豆豆。”   “我的画儿呀!”我不禁又笑了笑,摸了摸画儿的辫子。   “好了,娘,我要去睡了。”画儿打了个哈欠说道,然后跑开两步,又转过头来道:   “娘,画儿很喜欢汪叔叔的,那你也喜欢他吧。”说完便笑呵呵的跑回了房里。   而我望着画儿的背影,也是会心一笑,一丝淡淡的幸福感觉划过心田。其实人往往要懂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而我也正在学着放下,学会遗忘,让现在的生活过得更真实一些,毕竟现在又很多美好的事物和感情值得我去追求,用心的去放下一些东西。有些回忆和心底的执念在我心里放了太久,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放下,其实若是放下了,就会发现另外一番天空。   幸福是什么?或许就是要有一颗平常心,认真的对待生活。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却也是心海里的一道曙光,可以折射到人的脸上,呈现出美丽,从容还有自信。连日来,画儿便常常说我变得漂亮了。   而自打那日起,子墨更是每天都会到家里来,或是来喝杯茶、聊会儿天,或是教画儿画画,有的时候也会陪着我一起看看书。曾经我和子墨也有过这样的相处,可是现在的感觉却有着些微的不同。   人与人之间,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有一种感觉,妙不可言。   以前,我总是会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幻想着有一日自己可以和所爱的人,一起经历时间的磨砺变迁,世事的纷纷扰扰,然后在浮华过后寻得心中真正的宁静,可以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其实我一直没有太多的争强之心,唯一渴望的就是恬淡的生活。   现在,每天的生活似乎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又好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是我的的确确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子墨的那份关爱与呵护。   而我特别喜欢在晚饭过后,休息片刻,乘着落日的余晖,沿路看看同样悠闲的人们,却不知道子墨是怎么发现的这一点,即便他一整天都没有时间过来,在晚饭过后也过来陪我一同散步,或是索性便来家里吃晚饭,当然这样的情况似乎更多些。   这些小小的幸福,渐渐变成了我和画儿生活中的一部分,演变成了一种习惯,自然而温馨。   点点滴滴,虽然都很平常,却闪着别样的光芒,人的一生中,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可以拥有,但是一旦拥有了就一定要珍惜,而我便是格外的珍惜着这一切。   然而,这样的日子总是感觉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冬天,皑皑白雪中红梅怒放,烈焰般的颜色晕染着洁白大地,而与这场初雪同时到来的,还有子墨的父母,汪伯父和汪伯母,他们原本常年在北京工作,这一次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回到杭州一段时间,也可以和子墨、子璇共度天伦之乐。   父母(一)   清晨,疏疏落落下了几点雨,现在又放了晴,眼望窗外,阳光穿透雾霭,柔柔的照落在树梢叶尖,映亮了满院的花草,空气中杂糅着雨后泥土的芳香和阳光的明媚味道,可是,我却自打起床就体会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忐忑心情,既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儿退却,就这样矛盾的焦灼着自己的心情。   而原因就是,今天是子墨父母回来的日子,果然,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正是子墨。   只见他的脸上皆是盈盈的笑意,哪有半分的紧张,见到我便轻愉的说道:“屏儿,早啊。”   屏儿,是子墨对我新的称呼,他说觉得这个名儿适合我,并且要求只他一人能喊,而我也默许了,本来我想过是不是要告诉他灵素这个名字的,可能是自己在心底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程灵素,并不是翠屏吧,不过,这个想法也只在脑中一闪而逝,因为我应该全心全意的成为翠屏了,一个和程灵素一样却又全新的自己。   “屏儿,你是在紧张吗?”子墨则是继续笑吟吟的问道,眼中划过一抹光彩。   闻言,我睨了他一眼,心道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子墨的相处自是可以说是十分融洽的,有的时候我们可以像朋友般的畅所欲言,有的时候又好似家人一样的互相关怀,给予温暖,而有的时候我们之间又有着脉脉的温情,甜蜜隽永。   当然也是由于画会全体人员的支持,子璇更是全力配合,大家都默默的祝福着我们。所以,我现在和之前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如果说有的话,就是较之之前生活的平静,又多了几分牵挂,几分甜蜜。总之,一切都是那样静静的、淡淡的,犹如流水般的静谧。   而如今子墨的父母过来了,我很难不紧张,他们也会喜欢我么?我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   就在这时,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黄色,飘散出淡淡清香,定睛一看才道原来是子墨手捧着一束鲜花,一束□,我望了望子墨,又望向他手中的花,只感觉映亮了我的眼,平静了我的心,接过了花儿,我微笑着说道:“谢谢。”   □的花语:淡淡的爱。   而子墨则是悠悠道:“心素如简,人淡如菊。”说完则是深深的望着我,微微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其意自明。   宠辱莫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我也回以子墨一抹微笑,知道他终是懂得我的。   于是,我们便一同前往火车站,心中却是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待到了车站我们先见到的是子璇和谷玉农,谷家和汪家本就是世交,这次谷玉农前来我也并不意外,可是,竟是和子璇相携而来,而且他们之间的感觉也好似有了些微的变化,多了一种朦胧的纠缠,而我和子墨见到这样的变化,不禁相视一笑,心底自是都在为子璇高兴,而且我的心中对子璇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祝福,望向她的眼神也有多了一分深意。   而在车站和子墨的父母见面之后,才发现他们完全的出乎了我的意料的,因为他们看起来实在都太年轻了,很难想象到他们有子墨子璇那样大的一双儿女。   汪母,是一个十分优雅的女人,子璇和她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所以汪母的美丽也是自不必缀语,汪父则是一派的温文,儒雅非凡,他们夫妇本是北京美术学院的主任,身上自是都带着一些艺术气息。   而且他们为人都十分的随和,也很有活力,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压力,不似是长辈,倒更像是朋友。于是,我们一行人便在有说有笑中回到了烟雨楼。   今天的烟雨楼又是热闹的一天,醉马画会的所有成员都到齐了,早就备好了酒菜,大家齐聚一堂。   “伯父,我敬您!”这时,沈志文自席间站了起来,拿了杯酒便走到了汪伯父的身前。   “好!”汪伯父则是爽朗一笑,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不要看汪伯父好似一副的温和性子,其实是豪爽之人。   席间,笑声不断,饮酒作诗,自是酣畅淋漓。   “娘,你怎么样啊?”子璇关切的望着身侧的母亲问道,这时的汪母脸泛红晕,酒已微醺,却是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迷人风韵。   “没事的,我到外面透透气。”   “也好,那我陪你去。”说着子璇便要起身。   汪母却是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说道:“程姑娘,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闻言,我微微一笑,便点了点头,道:“好啊。”   烟雨楼本就极大,亭台环廊,依水而建,我和汪母寻了处临湖的亭子便坐了下来。闲聊了一会儿后,汪母则是望着我,带着几分慈爱笑意说道:“程姑娘,关于你的事情子墨兄妹都和我们说过了,听说你还有个女儿,明天带我见见她好吗?”   “好。”   ……   直至月儿高悬,众人方才尽兴离去,此时,路上的行人很少,周围都是一片的寂静,唯有月光流转,而我和子墨并肩而行,将影儿拉得极长。   这时,子墨开口说道:“屏儿,我娘人很好的,她也一定会喜欢画儿的,明天你可以放心。”   见他语气温和,显然是知道了汪母明日约我和画儿出去的事情,而我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子墨虽在席间照料众人,□乏术,却是一直都在关切着我,不禁扬起了甜蜜的笑容,答道:   “我知道的。”   这时,子墨停下身来,说道:“屏儿,总之所有事情你都不必担心的,好吗?”   “好。”   父母(二)   “娘,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可以的,还是你赶紧去换衣服吧。”画儿一边拿过了我手中的梳子,一边说道,说着还起身将我推进了屋里,俏皮的道:“娘,记得把自己打扮的漂亮点哦。”然后便轻快地合上了房门。   我只得笑着摇了摇头,画儿却又探进头来说道:“娘,你穿那件月白色的旗袍吧,好不好?”   望着画儿期待的模样,我不禁又笑了笑,问道:“新做的那一件?”   “对!娘穿那件一定特别的好看。”   “好,那就听画儿的。”说着我便打开衣柜,取出了那件旗袍,月白的丝绸上绣着几朵菊花点缀,正是雅致得劲。穿好之后,望着镜中的自己,我也不禁扬起了一道笑容,自己似乎真的有了变化,脸颊红润而有光泽。   就这样,不一会儿,我和画儿便收拾妥当了,昨日是和汪母约在宝鹤轩见面,也就是杭州城内一家有名的茶楼,现在过去的话正好可以提前一刻钟的时间到。   “咱们走吧。”我半蹲下身,望着画儿说道,一边又将她眼前的刘海整理了一下。   “好。”画儿则是一面应道,一面笑嘻嘻的将小手放到了我的手中。   关好院门,然后落锁,我牵着画儿的小手便朝宝鹤轩一路走去。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宝鹤轩正设在杭州城最为繁闹的一条街上,这时四周早已布满了商贩,街边满是买各种小玩意儿的,吆喝声更是不绝于耳。   待我们到了宝鹤轩后,直接到了二楼的雅室,很是清雅幽静。自窗口望去,可以窥到街上的全景,甚至还可以看到悠悠的西湖,而街上的声音却听得并不真切。一进屋后,画儿则是兴奋的趴在了窗前,眺望着远方,而我则是被不远处一家店铺门口的喧闹所吸引,唇角划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须臾,汪母便走了进来,我也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画儿则是十分有礼的鞠了个躬,甜声喊道:“汪婆婆好。”   “好,好。”汪母则是牵起了画儿的手,说道:“你叫画儿?”   “是呢,画画的画。”   “真乖。”汪母摸了摸画儿的头儿,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欢喜,一会儿问画儿上学的情况,一会儿又问画儿喜不喜欢画画,总之这一老一小好似有聊不完的话题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却又响起了敲门声,我不禁一怔,暗道难道是子墨也跟来了?可是,迎视向门口时,来人却是梅若鸿。   只见他的穿着考究,气色也是非常的不错,哪还有半分的失意?于是,我不禁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可是见汪母好似并无异色,所以对梅若鸿的到来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汪伯母则是笑了笑迎上前说道:“若鸿是吧,过来坐吧。”   梅若鸿则是有些心虚的望了我一眼,便也坐了下来,然后他则是兴冲冲的望了望画儿,问道:“画儿,最近好不好?”   画儿则是一脸的怔愣,惊讶过后才呐呐的喊了声爹,然后就静静的坐到了一侧。   而我则是不禁自嘲一笑,翠屏的一切我都是要承担的呀,包括她的过去。于是,便在桌下握了握画儿的手,冲她笑了笑示意她不要紧张,而我自己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坦然的望向众人。   沉默了片刻,汪母则是率先说道:“若鸿啊,以前就常常听到你,今天伯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梅若鸿则是有一瞬间的慌乱,忙说道:“我敬您,应该我敬您的。”说着便拿起茶盏猛喝了一大口,却又因为喝得太急,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而梅若鸿的脸上却仍满是有着忐忑的局促,于是他笑了笑,又喝了一大口茶。   汪母则是浅品了一口道:“若鸿啊,既是这茶你已经喝了,那就听听我为何要敬你吧,好不好?”说着汪母轻轻合上了茶盏,说道:“子墨和我说,这一辈子翠屏还有画儿都会是他的责任,是他想要去照顾的人。”   “你能明白这个意思吗?”   “呃?呃?”闻言,梅若鸿则是显然被惊到了,望着我的眼神,由难以置信再到不解失落,总之是失态极了,最后他还险些打破了其面前的茶盏。   汪母的脸上仍是一片的雍容,悠悠的继续说道:“若鸿啊,我今天找你来便是想要和你说这件事,画儿永远都会是你的女儿,可是她也将会是汪家的孩子。”   “这……这样啊……”梅若鸿则是抽出了西装里的手绢,尴尬的擦抹着头上的汗珠。   “若鸿,你也很为这件事情开心吧,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是,是……”   之后,汪母又说了很多,梅若鸿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梅若鸿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雅室内又恢复了一片的寂静,汪母则是将视线转向了我,似乎较之前又多了一份爱护,只听她对着画儿,轻声说道:“画儿,你出去玩会儿好不好?婆婆有点话想和你娘说。”   “好。”画儿则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只是在合上们的时候冲我扬起了一道鼓励的笑容。   于是,屋内就只剩下我和汪母了。   “屏儿啊,我也和子墨一样喊你屏儿,好吗?”   我则是含笑点了点头,静待着她的下文。   只听汪母幽叹了一声,望向我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从小对他们兄妹   的照顾就不够,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们,真的。”   这次,我又深深的点了点头,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吧。   “子墨这孩子从小就很优秀,非常的有才华,也很有自己的主见,从来就没让我们操过心,然而就在前几天他写了一封信给我,上面都是在说你。”说着汪母便深深的望着我。   “我?”而我也不禁惊道,因为我从不知道子墨有给汪母写过信。   “是的,他告诉我他认定了一个女子,所以,我待不住了,暂停了手边的工作赶了过来。”见到我微微惊讶的眼神,汪母继续说道:“因为,实在对你太好奇了,而子墨又将你描绘的那么好。”   汪母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嫉妒了啊。”   “今天没有提前通知你我会邀请梅若鸿来,请你不要介意,当你见到他之后,还能保持笑容,我就了解到你的特别了,当一个人处于窘境的时候,仍可以微笑的话,那是需要足够智慧的。今天的事,请你多多理解吧。”   “汪伯母,我知道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好意。”闻言,我则是真诚的接过话来说道。我刚刚虽然料定是这样的一番情形,但是绝对未曾想到汪伯母会如此直白的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显然她也是一副爽利性子。   “哦?”   “梅若鸿和子墨都是画家,同处于画坛之中有怎么会有永远的秘密呢,以后和梅若鸿碰面的机会或许并不会少,所以今天这样的见面也只是个开始而已,我、子墨,还有画儿都是要适应这一点的。”   “是啊,好孩子,你果真是明白事理。”汪母则是欣慰的笑了笑,略一顿,又问道:“屏儿啊,你一个人是怎么撑下来的呢?同样作为女人,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也不得不为自己儿子的眼光骄傲……”   “人生如梦,岁月无情。蓦然回首,才发现有些执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想想,不管昨天、今天、明天,能豁然开朗就是美好的一天。悲悲切切是过,开开心心也是过,何必为难自己呢?”   而汪伯母则似是也洞悉了我先前的心思,会心一笑,悠悠说道:“好孩子,其实只有你开心了,子墨才能开心,而看到他开心了,我们才会感到开心,我很期待你成为汪家媳妇的那一天。”   而接下来的几日,我和子墨、子璇分别陪着汪父、汪母逛遍了这杭州城,而汪母也自是待我十分的亲近,大家的关系也是分外的融洽。   可是,这几日里,汪母却是几次三番的邀请我与子墨同去上海参加一场汪家亲戚的生日宴,而这个要求显然并不合理,也不是十分合适。   然而,我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也是了解汪伯母的为人的,她也绝不会无故作此要求的,只是她或许是有着不能明言的隐情,所以我思索后便答应了这个请求,而子墨也显得松了口气的表情,这就更是令我纳闷不已。   这场上海的生日宴会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如此(一)   我一大早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便来到车站与子墨碰面。   车站里的人群熙熙攘攘,随处都是送行的人群,还有那大包小包的行李。送行的人群互相叮咛着,似乎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和子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待火车好好开动后,子墨便说要离开一下,我则是趴在了窗户上,一边感受着清风的吹拂,一边望着眼前的农舍和稻田飞速的向后移动着。   其实,上海与杭州的距离很近,坐火车的话只需要几小时的时间,而第一次坐火车,却也是让我感到新鲜非常。   “喝杯水休息会吧,一直趴在窗口往外瞧,会累的。”这时,子墨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时响起。   不知道子墨从哪拿来了一杯水,递到了我的跟前,眼中还带着一抹笑意,似乎没有想到我也会有趴着车窗那样孩子般的举动。   我不禁脸上一红,连忙坐起了身子,静静的接过那杯水喝了起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外面天青云白的,确实是挺好看的。”子墨则是带着笑意说道,打破了那一瞬间的沉默,轻柔的望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便又垂下了头。   最后,我们便都默契的望向了窗外,静静的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望着窗外划过的风景。这时,子墨便又开口道:“屏儿,有件事情我想和你确认下,可以吗?”   见子墨突然之间正色的面容,还流露出了几分紧张的神色,便也叫我不禁认真的望向了他,答道:“你说吧。”   子墨却是一顿,又只是笑了笑,似是将什么话忍了下去,说道:“没什么,这次上海之行咱们要好好玩玩。”   见状,我则注视向子墨的眼睛,说道:“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和你分担的。”此番的上海之行,还有刚刚子墨的表现都让我确认有着什么事情。   闻言,子墨道:“屏儿,相信我,只要相信我就好。”见我点了点头,子墨则是自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东西该我,说道:“送给你。”说完眼中还闪烁着希翼的光彩。   我一接过那小布包,便感觉到里面应该是双镯子,打开一看,果真是对翡翠镯子,而且单看成色就知道其价值不菲了。   “这儿……”我望了望手上的镯子,又望向子墨,心下却是猛的跳了几下。   “是要送你的,你明白的。”子墨的脸却在这时红了一下,侧了侧头,继续说道:“我去帮你再倒点儿水吧。”于是,便端走了了手边的水杯,而在到我身边贴近我耳朵的时候,轻声说道:“请你收下,也请你考虑下让我照顾你一辈子的事情。”子墨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却也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颤抖。   人生,总是会有道不尽每一缕爱怨悲欢,而在望着子墨的背影时,却有一种温暖穿透层层心瓣,千里共婵娟。   子墨回来后,我们便没有在讨论那对镯子,我也是好好的将它们收了起来,心意自明,所以我们一路上都显得心情很好。   在说说笑笑间,火车便到了站,我和子墨下了火车,却发现出站口没有人来接我们。而在我纳闷的当口,子墨却是一边拉着我向前走去,一边解释道:“我还没有通知他们咱们今天就到,晚上的时候咱们再自己过去就好了,现在我先带你去四处逛逛吧。”   闻言,我不禁点了点头,脸上染上了一丝笑意,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吧,心便不由自主的涌出了份淡淡的期待。   于是,先和子墨在车站借了电话,打回杭州,向大家报平安,而我也是又忍不住的询问起画儿的情况,其实我们也不过刚刚分别几个小时而已,可是却仍止不住牵挂。   子墨则是劝了我几句便道:“屏儿,我们先好好的玩下吧。”   走在了上海的街道上,与杭州的穿着都有很大的不同,在杭州时,男子一般都穿唐装长褂,女子会穿长褂罗裙,而在上海,男子多数着西装,女子或是身着精致旗袍或是洋装。   “屏儿,我知道在前面不远就有一家老字号的成衣店,做工是极好的,等下也帮你定做一件,好不好?”   我一顿,本是想要拒绝的却仍是点了点头,想来子墨是想让我在生日宴上穿的,所以自己也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吧,只是我其实已经准备了衣服,却也没有说出口。   进店,选好料子,量了尺寸,可是店主说要后天来取,子墨也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可是生日宴不是就在明晚吗?原来他只是想要送我一件礼物吧,心情又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漫步在林荫道上,子墨指着一件件的房子,讲述着它们的故事,似乎每幢房子背后都有着一个故事,看来他对上海也是很熟悉的。   一看时间才发觉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我和子墨不禁相视一笑,我们竟是同时忘记了午饭。   于是,子墨叫了辆黄毛车,我们沿路欣赏着风景便到了上海有名的城隍庙小吃街,这里汇集了众多的上海地方小吃,和子墨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十分的热闹却也有些拥挤,人群中子墨很自然的牵住了我的手,然后冲我暖暖一笑,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每个小摊子上的食物看起来都很好吃,我们一路也吃了不少,其中吃到的润饼十分的有特色,高丽菜、红萝卜、白萝卜炒香后,卤制成口味独特的卤菜,加上蛋酥、菜脯、沙豆干、香菜、花生粉、豆芽等多种配料,再用自制饼皮包起来卷上。   边走边逛,边逛边吃,不一会儿,我和子墨也就吃饱了,这时才决定要前往子墨的姨妈家。   原来如此(二)   夕阳西下之时,我和子墨才来到了天平路街上的一幢花园洋房前,或许是地处上海租界的缘由,这里的洋房更多的采用了西方的建筑形式和文化色彩。而此刻映着夕阳的余晖,在上面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色,显得有几分的梦幻。   这里就是子墨的姨妈家,据子墨说他在上学的时候,每到假期都回到上海姨妈家来住上几日,所以也是格外的亲近。   这次,我们也自是接受了子墨姨妈热情的款待,看得出来她十分的疼爱子墨,满心满眼都是喜悦之色,不过,对于我则似乎更多的是礼貌的客气,特别是在子墨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那份客气的疏离似乎就变得更加的明显了起来。   不过,我倒也并没有介意姨妈的反应,毕竟她也有着她的立场,而我只是因为自己耳力较强听到子墨耳语的那几句话,而变得脸颊微红。   而我的尴尬也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自打进门后就有令我暗自惊奇的两件事情,一是,子墨的姨妈和他母亲竟是双胞胎,两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第二件则显得有些凝重,那就是他的姨妈似乎中毒颇深。   在我静静的聆听下,他们姨甥俩一番叙旧后,子墨方问道:“姨妈,姨丈呢?”   “你姨丈出门了,明天也回不来的,你这次能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姨妈则先是笑了笑,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又有些紧张的问道:“子墨,这么多年了,你妈其实已经原谅我了,是不是?”   “姨妈,母亲从来就没有生过您的气。”子墨则是正色答道。   “哎……姨妈的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姐姐原谅我……”说着她的眼睛便已有些湿润,子墨连忙温言劝慰,然后她似是又想到了有我在一侧,则是连忙又挂上了笑容,恢复了之前的端庄仪态。   而在我的心底却终是明白了几分,想来子墨的母亲是知道了自己妹妹生病的情况的,可是似乎二人之间又有着一些心结,所以她并没有表明请我来替子墨姨妈解毒,而只是要我和子墨一同前来参加生日宴,思及此,我不禁莞尔一笑,姐妹之间的情谊就是如此的吧,无论如何,都会依旧关心彼此。   然而,在吃晚饭的时候,我才算明白了子墨之前几番欲言又止的原因,那是因为他的表妹,陈娇。   晚饭时分,一个娇俏俏的女孩方放学回到家里,那是一个十分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面目艳丽,灿若玫瑰,穿着打扮更是洋气,她的眼神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于子墨的爱慕之情,即便有我在他的身旁,而且她对我的敌意也是那样的明显。   晚饭后大家一同坐到了客厅内聊天,陈娇则是坐在了子墨的另一侧,说道:“程小姐,明天我和朋友约了一起去骑马,你也和表哥一起来好吗?”   子墨则是温文一笑,望着我道:“我会和屏儿一起去的。”   闻言,陈娇望了子墨一眼,神情一暗,复咬了咬下唇,才继续道:“那咱们就约好了,我想程小姐应该也没有带骑马装,不过,我开春的时候多做了几件,回头我吩咐下人取套全新的给你。”   然后又补充道:“对了,明天咱们可要好好的赛一场,只是不知道……”她顿了顿,流露出一抹高傲的神情,似是已经料定我不会骑马,不过……   “好啊。”我则是带着一贯的笑容答道。   “呃……”这下反而换她愣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说道:“好。”然后眼神中划过一丝挑衅,又望向子墨,甜甜的说道:“表哥,你单独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阿娇,不要任性。”子墨的阿姨则是立时出声阻止道。   “妈……”陈娇则是不依的撅起了嘴。   这时,我和子墨互望了一眼,我则开口说道:“子墨,你去吧,我刚好想和伯母聊聊。”   于是,客厅内便只剩下了我和子墨的姨妈两人,经过了一番的详聊,旁敲侧击之下,我对于她的毒症也有了些了解,而且对于她和子墨母亲的过去也有了些了解。   过了好大一会儿,子墨和陈娇也回来了,大家才各自回到了房间,而我则仍是一直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不知不觉间睡着。   我向来是习惯早起的,可是没想到的是我刚起来没多大功夫,便有佣人送进来了一套骑马装,是乳白色的,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想到骑马我不禁心绪轻扬,当下便换上了骑装,这样的设计确实方便了女子骑马。   我来到镜前照了照,细细端详,自己竟是又有了几分从前纵马江湖的意味,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些怀念和豪情。   而当我一身白色骑马装出现的时候,众人竟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大抵都是因为没想到我穿起来竟可有英姿飒爽的感觉吧。因为翠屏是瘦弱的,长相也是十分的纤弱。   于是,我们三人便出发前往赛马场,清晨的阳光普照着这片草场,绿色的海洋上镀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轻轻的微风吹拂着草场,空气中隐带着露珠青草的清新之气。   便见到那里已经聚了五六个姑娘,见到陈娇都走了过来,想来她们就是陈娇的朋友了。   “程小姐,咱们先赛一场好不好?”陈娇则是当大家都走近时说道。   “陈大小姐,你可是这赛马上的公主,谁敢和你赛啊。”闻言,那几个女孩都有些好奇和兴奋的望向了我,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程小姐,昨天就答应了的,是不是?”似是怕我反悔般,陈娇连忙问道。   而我则是含笑点了点头,而子墨也是悠哉的笑望着我,眼中竟是全然的信任,似乎无论我如何做,他都会是支持的,这样的感觉让我的心下不禁一暖。   其实,马是世上最有灵性的动物,它甚至能感觉到背上的你是否会骑,它知道你不会骑有可能就会欺负你,成心和你作对,也会故意抗韁,原因便是马也是有脾气的,它也需要可以并肩的驾驭者。   而我此时便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当我刚刚选它时,那几位姑娘都是一惊,因为这绝对是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   不过,对我而言还是轻而易举的,信心的感染,送跨,腿夹马,便小溜了一圈,而这种风和速度感觉也令我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那几位姑娘则都是瞠大了双目,一副不相信这白马会如此温顺般。   待准备就绪,草场上则是响起了嘹亮的喊声。   “三……”   “二……”   “一……”随着那发令者的手中黄巾一挥,我和陈娇的两匹马同时快速的出发。   催马、加速,一瞬间,身下的白马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以优美的线条飞跃而起,狂奔而去。   驰骋在这茫茫的草场上,感觉似乎自己即将要飞上这湛蓝的天空般,和身下的白马感受着相同的飞驰的频率,起起伏伏……   我加紧马腹控制着速度,全程并没有尽全力,可是仍是落下了陈娇一段距离,只见终点已经近在眼前,可是……   残缺的真相(一)   陈娇的马惊了!   随着一声疯狂的马鸣声,只见陈娇的那匹马不知什么原因受了惊,突然蹿起,横冲直撞,狂奔乱嘶间犹如离弦之箭疯狂的奔跑,而马奔行速度更是快得人眼发晕,陈娇则是吓一脸的惨白,只能凭借着本能俯下身抓紧了鬃毛,一边低泣含着救命。   而原本观看比赛的人们以及周围的人群,连忙四散着跑开欲避开发狂的马匹,一时间,惊吼声响遍草场,更是连连有人惊慌得摔倒在地,又有人踩了过去,这期间陈娇更是两次险些被甩下马背,恐惧瞬间蔓延了整座草场,乱作一团。   见状,我立时拉缰回转,想要拦住发狂的马儿,可是陈娇的速度着实是太快了,她的马就如同是脱缰的猛兽,高昂的前蹄有着太过惊人的爆发力和冲击力,我只来得及与其错身而过,只见那马更是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去,根本无从阻止。一会儿的功夫,那匹马便冲过了场边护栏,径直向前方的密林冲去。   “嗬!”我大喝一声,便策马追去,加速,起身,跨越,同样高高的纵起越过了护栏,形成一道迅猛的弧度,就这样两匹马一前一后,一追一赶,阵势激烈万分,愈行愈远,将一众惊呼声抛在了身后。   催缰疾驰,我却始终无法赶上陈娇,而身下白马倒也是性烈如火,疾驰之下仍是能勉力紧随在陈娇身后。又过了一会儿,我见四下愈发的静谧起来,周围更是没有人迹,分神望去也并无人赶上来。于是,我便脱蹬翻身跃起,凌于半空之中,此时缰绳近在咫尺,就在马颈处随着震动而来回晃荡。   下冲,抓住了!   紧急时刻,白马又是猛冲上前,我则抓着缰绳再次踏鞍而起,又猛的拉了拉缰绳,却也不敢用过力,不过,发狂的马速终是减慢了一些,我又使了个鹞子翻身,借力稳住马速,同时落座回了白马之上,只见两只马齐头并进,速度却是渐渐缓了下来。   最后,随着一道巨响,疯狂的马儿颓然倒地,激起一阵的尘屑,而它就似是熟睡了一般,静静的躺在地上,而与此同时我早已接住了随着马身下坠的陈娇,将她捞起护到了一侧。   “你……”而陈娇则是有些迷茫的望着我,眼中的意念却渐渐的涣散,没有再说出第二个字,便晕了过去,应是惊吓过度,力虚所致。   于是,我将她放平躺在地上,想来接触一会儿地气,就可以清醒过来了。而我则是先走到了白马的身旁,捋了捋它的鬃毛,而它也竟是撒娇似的回蹭着我,不禁惹得我轻笑出声,再道:“快去吃点草吧,辛苦了。”   而那白马就似是有灵性般的嘶吼一声,便真踱到一旁去吃草了,却是并没有远离,还时不时的望向我。   这时,我则是又走到了那匹被我迷晕的马儿身前,俯下身去看个究竟,其实,刚刚在我抓住缰绳的同时,也对它施了迷药,如若不然,恐是如何也制不住它的。   可是,它又是如何受的惊呢?比赛之中明明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声。带着这个疑惑,我来来回回的检查了几遍,在那马身上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而,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没有任何的伤口呢?   沉思了一会儿,我的脑中不仅划过了一个念头,也不禁敛起了双眉,立时便翻开了马眼,果然,那里满布着血丝,露白的部分微微泛着青色,然后我又取出了一枚金针,刺入了它的耳侧,再拔出时,金针已变作黑色。   果真是中了毒,而且幻忧草的毒汁,此种毒汁可以使人或者动物产生臆象,发狂致巅,直到中毒者力竭而亡,药性十分的猛烈。   所以,马身才没有发现任何的伤口,此毒发作极快,入血即溶,往往只消一根银针便可施毒于无形之中,令马发狂更是易如反掌。而施毒者又是为何如此的狠辣,那人会与陈娇有什么过节呢?   这一刻,一个个零星的线索快速的汇集着,竟是拼凑出了一了模糊的猜测,令我心惊不已,莫非……   “救我!”就在这时,陈娇醒了,大喊一声后,便开始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显然她刚刚是癔症了,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我,然后“哇”的一声,竟大哭了起来,将刚刚的委屈、害怕一同宣泄。   “你……为什么会救我啊……”哭了一会儿后,陈娇则是吸了吸鼻子问道,“我对表哥的心思你都看不出来吗?”   “你是子墨的表妹,我怎么能眼看着你受伤呢。”看她似乎已经没事,我便牵着白马走了过来,继续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他们担心。”其实担心是一定的,因为就在我追过来时,便已用余光扫到子墨心疼的表情,以及隐约听到子墨喊着我的名字,所以,我此时想要尽快的回去。   “那……你不介意吗?也不担心吗?”似是见我平静依旧,陈娇则是不解的问道,然后又撅起嘴道:“难道你根本就看不起我,觉得我造不成对你的威胁!”   “何不试之以足?宁信度,无自信也,而我只是相信着子墨。”我微笑着说道,想是子墨这一年多的欣赏,呵护,以及可以感觉到的那丝丝的爱意,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美好,也不再伤怀过往,也不再敏感自卑。   或许,信任和幸福,欺骗和绝望,很多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信任?”陈娇则是眨着一双美眸望着我,复又低下了头,“好吧我们回去吧。”说着她便站起身来,然后便见一张信封滑落,陈娇捡起来递给我说道:“对了,这个是我刚刚去遛马热身时,一个女人交给我的,说是请我转交给你,我刚刚一时给忘了。”   闻言,我则是连忙接过了信封,拆开来看。   残缺的真相(二)   自马场回到姨妈家后,我们三人都默起契的没有提陈娇的马受惊一事,大家都不希望因此破坏了晚上生日宴会的气氛,影响大姨妈的心情。   和姨妈打过招呼后,我们大家便各自回了房间,不过,子墨却是也跟进了我的房间,看起来还有几分生气的样子,或者说他的怒火似乎已经压抑了一路了,而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子墨。   “你在马场时怎么可以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受伤了怎么办?”子墨一口气说道,以往温和的目光似要喷出火来一般。   可是,子墨并不知道,若是我没有冲过去的话,陈娇恐怕是要丢掉性命的,不过,看到子墨那生气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我却是心中一甜,然后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了。”   闻言,子墨一顿,火气也好像一下子降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才说道:“你知道我看到你追出去时有多担心吗?我怕那匹受惊的马也会伤到你呀,我当时已经尽快骑马追上去了,可是却找不到你们两个,真的是要急死了……”   “子墨……”见他那明显心疼的表情,不禁又涌上一股酸涩的甜蜜,那种担心着爱人的心情我明白的,更希望置于险情的是自己。   子墨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声说道:“你呀,平日里那么聪明,可是有的时候却又那么傻呢,以后危险的事情都交给我,知道吗?”   望着子墨,我点了点头,抿唇一笑,这是一个愿意为我感冒危险的男子啊。   “好了,你先换衣服吧,一会儿生日宴就要开始了。”子墨体贴的说道,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目送子墨离开后,我心中泛起阵阵的涟漪,原来有的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的简单。   会心一笑,我便自行李中取出了来上海前就准备好的衣服换上,那是件淡黄色的长袖短衫,儒雅清新,元宝领则斜斜地切过两腮,正好烘托出小巧的脸型,金缕滚边更是令人眼前一亮,下着着一条金桔色的长裙,飘逸又不失稳重。   而这也算是自己颜色最为鲜亮的衣服了,柔和的明亮却并不抢眼,是临行前选的料子,再由自己连夜精心缝制的。穿好后,我不禁对着镜子转了几圈,不过仍是没有佩带子墨姨妈特意吩咐送来的珠宝,不是不喜欢只是它们都太过华丽了。   最后,我又重新梳理遍头发,便走出了房门,这时单是听楼下的动静,就知道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了,向前几步,只见宽敞的客厅里是豪华考究的家具,墙壁上还点缀着光彩夺目的挂画、吊灯,沙发上是绣花的靠背,桌上是绚丽的桌围,上面摆放着一支花瓶,玻璃瓶子里插满了鲜花。再看向楼下的女客们,皆是旗袍洋装,身上佩戴的珠宝自是也不必多说,华丽高贵,似是每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浮华雍容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而我面对着这一切,也只是微微一笑,经历过这许多的变迁,我似乎也学会了自得其乐的欣赏自己。   抬起脚步刚要下楼,眼光却正撞上子墨深沉的却又带着灼热光芒的眸光,只见他冲着我豁然一笑,便上前牵起了我的手,与我相携走到了客人之中。   而我在众多的宾客中,仍是不显眼的,却是独得到了子墨专注的眼神,和他相牵的手是那样的温暖安心,这样就够了吧。   只是,快乐的时光或许总是太过短暂,一场像梦境般的生日宴,就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这样结束了。   转日的清早,我们便告辞离开了姨妈家,而我并没有同子墨一起返回杭州,而是留在了上海,只告诉子墨自己准备替姨妈医病的事情,而子墨原本也是要留下来的,不过我和他说自己这几日想住到芊芊那,待医好姨妈的病就会尽快回去,而且画会等事也容不得他多作逗留。   而我此番独自留下,则是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于是便先是联系了杜府,知道了芊芊在上海的住处,当天便找到了她,而她似乎在上海过得很不错,气色很好,肚子已经隆起,真有了几分做母亲的样子。   芊芊见到我显然十分的开心,而她的脸上更是充满了慈爱的光彩,身上的气质神韵有了极大的变化,看得出来,她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离开梅若鸿,我倒也算是解脱了,不用总是担惊受怕,看着他出这样那个或那样的状况,还有没有尽头的麻烦。那时情窦初开,今生非他不嫁,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过天真了。”说着杜芊芊自嘲的一笑,有一种历经艰难后的释然。   人生在世,十有八九是不尽如人意的。 当面对挫折,有人妥协有人坚持,于是有人被命运打跨、有人成长。当苦难被战胜,经历也便成了一种人生的财富。   面对着这样破茧成蝶的芊芊,我为她而高兴。不过,同时却是证实了自己的又一个猜测,芊芊中毒了,这是一种慢性毒药,直接会危害她的孩子,若是不及时解毒的话,她临盆之际会生出一个死婴,自己也会慢慢受此毒物的影响,衰竭而死,而这无疑是要杜芊芊先经丧子之痛,再取她性命,而下毒之人和她之间的仇怨真的有这么深么?   而现在自己出手救她的话,虽可解她身上的毒,可是却也保证不了她腹中婴孩的安全,而且即便目前勉强保住了,临产时也恐是凶多吉少。我不禁暗自攒眉,却是并没有对对芊芊说什么便告辞离开了。   临行时我送了芊芊一盆小小的白花,极不显眼,放在了窗口处,而那盆花叫做醍醐香,花香醉人,不过闻得稍久,便和饮了烈酒一般无异,而这或许可以保护到芊芊母子不再受到其他伤害。   坐在公园里,我不禁又拿出了那封陈娇交给我的信,上面只写道:交出药王神篇。字迹是姜姨太的。   所以,这次我没有随子墨一同回去,因为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了结了。可是就在这时,一队士兵出现了,就如同早有部署般的抓住了我。   三个月后,杭州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有些人、有些事,或许会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子墨……”这时,一道娇嫩的声音在烟雨楼内响起,只见黄埔艾怯生生的望着子墨,一脸的娇羞,然后又为微低头,轻声说道:“我喜欢你……”   往事如风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名女子,她叫作程翠屏,她聪慧却从不耍弄心机,她温婉细心,却难得的仍然独立坚强,她喜欢低调,所以从不张扬,她便是我汪子墨想要珍视一生的女子。”子墨则是眼含着笑意淡淡说道,然后,望向黄埔艾说道:“我想你也一定会遇到全心对你的男子。”   闻言,黄埔艾低下了头,睫毛垂着,默然不语,半晌,才说一句:“你这是何苦呢?她要是不再回来了呢……”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子墨则是用更加坚定的声音说道,目光中的执着直抵眼底。   “子墨……”闻言,我自门外缓缓走出,微微动容,身上穿的正是那日在上海子墨替我订做的那件旗袍。   待我进到屋内,对上的是两双惊讶的眸子,一个是带着几分戾气,却是一闪而过,一个是含着浓浓的惊喜,毫无隐藏的绽放在我的面前。   “屏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子墨回过神来,就上前几步来到了我的身旁。   深深的凝视向子墨,三个月的了杳无音信,却仍拥有着他全心的等待,而自己只是不希望他会有任何的危险呀,四目相望,我知道和子墨往往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因为他懂我,亦信我。   思及此,我便将目光转向了黄埔艾,和声道:“黄埔小姐,好久不见了。”   “呃……是啊,你突然就不见了,都不知道子墨有多着急呢,你回来了就好。”黄埔艾的脸上已是一脸纯真的笑颜,甜声说道。   “我能回来也真的是不容易呢,黄埔小姐的桃花瘴倒也确实厉害。”   闻言,黄埔艾不由得脸色大变,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说到这便突的住了口,直直的望着我。   “猜测而已。”我悠悠的答道,须知当年姜小铁便是中了桃花瘴,可是他却有了后人,姜姨太。也就是他当年是解了桃花瘴毒的,而自己独自在上海时,负责抓捕之人也是对自己施了桃花瘴毒弹,反复思量,那合该就是被黄浦家所救的吧。   此际我出言试探,一来此事确是属实,二来出其不意,黄埔艾便随口承认了。   此言一出,黄埔艾初时的脸色有些紧张,稍后则是无畏一笑,脸上的神色转为冷凝,哪还有一丝纯真孱弱的模样,与往日的神情已是判若两人。   “你就一定要这样做,牵连这么多的人吗?”我率先冷声问道。   “上天不公,我就全部靠自己的力量向欠了我的人讨要回来。”黄埔艾则是狠狠说道,执拗的染上了一丝疯狂。   这时,一侧的子墨虽然目露不解,却是并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那样深深的望着我,默默地守在我的身侧。见状,我也不禁回以他一抹微笑,然后又望向黄埔艾,这个已让我不知如何评定的女孩……   二十五年前   汪子墨的父亲和母亲是在上海的美术学院相识的,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和追求,那就是美术,两颗有着共同理想的年轻的心,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可是,汪父在家乡的表妹,黄埔小姐,却一直暗恋着他,也就是黄埔艾的母亲。   在知道表哥在上海找到爱人后,黄埔小姐不愿相信,便偷偷地自家里跑了出来,不辞山高水远的找到了上海,可是,结果却是心上人真的已经爱上了别人。   黄埔小姐在家里养尊处优的惯了,经过一路的颠簸,再经此打击竟是病倒了,更是惹得汪父日夜照顾。   而这时,子墨的姨妈自是看不过眼的,所以在黄埔小姐身体稍稍恢复后,她借由和子墨母亲相同的容貌,便以自己姐姐的身份,恶言将黄埔小姐赶走。   然而,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自此黄埔家的小姐便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再回家去,和家人也失去了消息。   这也就是子墨母亲和姨妈两姐妹间,至今的一个心结。   而黄埔小姐以后的种种遭遇,也是我通过这几个月时间的探查,才渐渐一一理清的。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漂泊自是注定多灾多难的,不知道她当时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总之她没有再回去黄埔家,也在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她没有任何谋生的技能,所以她索性从了救下自己的那人,并且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倾慕之情。可是,那个人却在和她同居一年之后抛弃了她,因为他要结婚了,这也让她彻底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而那个人就是杜世权,他抛下了黄埔娶了当时杭州城的名媛也就是杜芊芊的娘。   在之后经过几番的辗转,迫于生计,黄埔嫁给了现在警察厅长王局长作妾,并且不久后生下了黄埔艾。   可是,黄埔母女的生活却是十分的难挨,她们长期受着王局长正妻的百般□,尤其是在正妻产下王博之后,黄埔母女更是在那个家中无处容身。   多年的郁结,早已令黄埔艾的母亲身心俱疲,身子更是一日的查过一日,终于在黄埔艾五岁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而姜家的后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寻找到了黄埔艾,并将她带走的,并且把她带到了她姨妈的身边。这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一段往事,却是串联起了几家人陈年的纠葛。   黄埔艾母女的身世同样的令人唏嘘不已,一个被命运所吞噬,逆来顺受;一个却誓要掌控人生,甚至妄断他人的生死。是对是错很难评断,只是生命终是可贵的。   怔愣良久,黄埔艾颤声问道:“你……你竟然全都知道了……”而她此时的脸色异常的惨败,似是又想起了童年不愉快的回忆。而就在这时,黄埔艾突的素手一扬,便扬起了一团赤色粉末,洒向我和子墨。   结局   对于黄埔艾的突然出手,我是早有准备的,一个旋身便轻松避过了飘来的粉末,并迅速和子墨来到了院中。   “想要逃吗?今天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黄埔艾则是很快便跟了出来,冷声说道。   “切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外。”我只来得及分神对子墨如是说道,又往他嘴里塞了粒解毒的药丸,便匆匆迎上了黄埔艾。   一阵激战之后,院中渐渐升起两股袅袅的烟雾,一白一黄,两股烟像两条活蛇一般,自两旁向中央游去,互相撞击纠缠。同时嗤嗤的轻响不绝。我二人皆是发出毒烟,要令对方中毒,院中的烟雾弥漫,更是越来越浓。   忽而我二人又猛地一□,“轰”的一声,两股烟雾竟是混成一体,发出了一道闷响。   此际只见黄埔艾微微一笑,说道:“毒手药王的传人也不外如此。”而她泛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这时的状况,说着她便又合掌攻来,此际她的掌心已呈褐紫色,似是要在这一击中倾尽全力。   可是令她是料未及的是,我此番却没有再迎击而上,却是快速的撤至了一侧,而黄埔艾的那一掌却也没有因此而落空,正巧击在了刚刚进院的胡渝凡的身上。   “表哥!”电光火石之际,黄浦爱已来不及收手,震惊、心痛,等等神色一一滑过她的眼底,最后只化作了她一道痛彻心扉的喊声。   来不及再顾及其他,黄埔艾的眼里似是只有胡渝凡的存在了,马上扶起了已经倒在地上的他。   “艾艾……”而倒在地上的胡渝凡却仍是虚弱的冲她笑着。   “傻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你怎么……”艾艾是一连串的责难,最终却是都化作了声声呜咽和心疼,然后无限温柔的软语道:“表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可是,说着这话的黄埔艾,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洞,眼中已布满了绝望,因为她刚刚所用的毒,世间无解。   “让我来试试吧。”此刻,我缓步上前轻声说道。   “你?”黄埔艾片刻的犹豫后,便重重的冲我点了点头,说道:“求你救他。”而她似是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句话上。   我上前先是取出了两粒生生造化丹给胡渝凡服下,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看起来一事无性命之忧,我又再细细的诊脉,方才道:“他体内的毒已经暂时抑制住了,若要彻底解毒,还需几日的时间,我才好炼制出解药。”   “他有救了?你竟是这么厉害……”黄埔艾径自呢喃着,满面的惊讶,然后又释然一笑,欣喜的望着胡渝凡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说着便是喜极而泣,内心的脆弱在这一刻崩塌,而胡渝凡则是心疼的将她拥在了怀里。   于是,我们四个人重新回到了客厅,气氛却一时间有些奇怪,胡渝凡是坚持着不肯休息,一定要守在黄埔艾的身边,黄埔艾则是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艾艾,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好吗?”胡渝凡的脸色仍旧苍白,虚弱的说道。   闻言,黄埔艾则是怔住了,若是之前的她,她一定会马上断言拒绝的,可是刚刚她差点失去了胡渝凡,也意识到了他对自己的重要,所以,她在面对自己的复仇计划时,第一次的犹豫了。   “艾艾……”胡渝凡再次轻唤道。   “表哥。”黄埔艾亦是动情地喊道,这一次的柔情中满是真挚,继而她却是苦涩一笑,才继续缓缓的说道:“表哥,你知道我都做过些什么吗?你能接受那样的艾艾吗?”   “能。”胡渝凡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的含糊,然后又补充道:”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艾艾。“   “是吗?”黄埔艾颓然一笑,道:“那你就好好听着……”   黄埔艾环视向众人,然后将目光定格在胡渝凡身上,紧紧的咬了咬下唇,才道:“其实我身上的毒一直是我自己下的,因为在进到你家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而我在那个家里需要有人依靠,所以我要紧紧的抓住你,没有什么比一个虚弱的身体更有利的了,而我也成功了,不是吗?十年来,我得到了你全部的怜爱……”这一刻,黄埔艾的神情中有着幸福和哀伤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却同时在她的脸上感受到。   片刻后,她又继续道,却是将目光望向了门外,“还有王局长,他是我的父亲吧,可是,他看着我和母亲被欺负,也觉得无所谓吧,因为我不是儿子,我的母亲只是妾。那么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意什么,我就要夺走他唯一的儿子,王博,看他还能不能无动于衷……”   “还有杜芊芊,杜世权的女儿,没有让杜世权尝到自己女儿被人抛弃的滋味再好的了,他也会心疼,也会老泪纵横,那么他就会知道他当年对我母亲所做的事有多么的残忍了。而且,我还要杀死杜芊芊的孩子,看她还能不能重新开始……”   “至于那个梅若鸿,他根本就是个大混蛋,怎么会有人喜欢上他呢!抛弃妻子的人都是没有良心的,所以,我用他炼药了,就是府里的地下室……”   “对了,还有汪子墨……”说着黄埔艾望向了子墨,说道:“你的姨妈,也是我下的毒,是她害了我母亲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而你的父亲既然是我母亲的最爱,那么,我就要嫁给你……”   “好了,艾艾,不要再说了……”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胡渝凡突的说道,有些激动。   “表哥,你也觉得我可怕了吧。”黄埔艾满脸的不在乎的说道,可眼底的落寞却是那样的明显。   “不,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立誓要守护的那个小女孩,只是,趁现在还来得及,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好吗?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让你快活起来的。”   看到胡渝凡的反应,黄埔艾完全的呆在了那里,“你说什么?”   “艾艾,相信我,好吗?”   “表哥!”这一次,黄埔艾像是十六岁的女孩一样,痛哭流涕。   最后,她和胡渝凡一起离开了,离开了杭州,也离开了我们的生活。不久后,胡大帅的军队也开拔了,据说是去了东北。   而所幸的是,这场巨大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了,大家都重新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   其实,在那天自己和胡渝凡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也事先吃过了我给他的解药。可是,这点隐瞒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最后的结局是幸福的,就好了。   事后,姜姨太也离开了杭州,追随在黄埔艾的身边,而王局长则是对外宣称,他的姨太太得了急病离世了。   王博仍是和画儿在一个班里学习,现在已经像个小男子汉了,而有一天他竟是偷偷的跑来告诉我,等他长大了要娶画儿做新娘子,那认真的模样不禁令我失笑。   而一直令我担心的还有杜芊芊,她的毒是我在离开上海前就解了的,可是在临产时肯定会惊险万分,幸而当时医院请来了一位高明的外科大夫,用了剖腹产的法子接生,终是让芊芊她们母子平安了。   碰巧的是,那位外科大夫竟就是曾陪同祖父来过子墨画展的那位金燕棠。他家本是书画世家,那位金老先生正是位画坛泰斗,在以后的日子里对子墨也有诸多的提携,而那小金先生,却是独独对画画不感兴趣,一心便要做名医生,而且据说现在他正在追求芊芊。   至于梅若鸿,他因为被黄埔艾试药,而导致了感觉系统失调,每日里只知道痴痴地笑着,不知道疼,不了解喜、怒。而他又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大家经过商议,便集体出钱请了位看护,在水云间那里专责照顾梅若鸿的生活。   而这次回来,我还发现到子璇和谷玉农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似是他们之间多出了一份感情,说不定他们也有重新开始的可能,谷玉农似乎也有机会守得云开了吧。   我也自有属于我的幸福,那日胡渝凡和黄埔艾双双离开后……   子墨便走到了我的面前,深深的望着我,双眉微蹙,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不准你再这样对我视而不见,也不让你再狠心的独自走远,就算你要走到海角天边,我也要陪着你,一辈子。”   我望着子墨,不禁也扬起了嘴角,可是却也有滴泪珠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而那滴泪珠儿,却叫做幸福。   这个男子坚实的臂膀,将是属于我的,我们可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生活,而我似乎已经预见到日后那纵情山水的美好生活。   胡斐番外+美满生活番外   阳春三月,在江南早已是繁花似锦的光景了,可在关外长白山下的苦寒之地,却是殊无暖意的,有的只是茫茫雪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冷风中带着刻骨的寒意。   仰望那雪山之巅,奇陡无比,莫说是人,恐是连猿也不易攀上的。仰望山峰,更是觉得惊心动魄,而这极颠之上却是住有一人,雪山飞狐——胡斐。   此人早年间便已成名武林,武功高妙,轻功尤为出神入化,而他做事却又不按常规,率性而为,同时也是人们口中急人之难、行侠仗义的侠士,所以说他是一个浑身充满着雪山神秘的传奇人物。   或许正是因为雪山飞狐那如迷的行踪,更是在武林之中流传着关于他种种传闻……   有人说雪山飞狐最终娶了苗人凤之女苗若兰,在雪山之上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也有人说雪山飞狐一生独来独往,踏遍雪域,未曾娶妻。   还有人说每年海棠花开的时节,雪山飞狐都会下山一次。   ……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却是不妨碍在江湖中,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乾隆末年   在一个沉静如水的夜晚,空寂的雪山里,一个老者倒在了雪地里,他那一身白色的狐毛斗篷,已经完全的融入了雪色。   此时的胡斐,只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似已是命不久矣,可是他的嘴角却是终于露出了一道释然而满足的笑容,终于……   一经多年,胡斐总是会念起一个人,却是已分不清自己的心思,那人是自己最亲的人,还是自己爱过的人。   而此时他的眼前又一次的,浮现出了那瘦弱的身影,亦如初见。耳边也似想起了她的声音,我叫程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   随着时间一年一的过去了,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只是终其一生,胡斐即使经历再多的风雨,迈过生死的劫难,却总有个地方,温暖而美好,纯清的一如他年少时的目光,那是他的妹子留给他的。她就像在角落里静静绽放的菊花,不在意春夏秋冬的更改,只独自守着自己的精彩,默默的付出着,终是留给他最深刻、震撼的记忆。   在失去灵素的那一刻,胡斐才惊觉,原来在她那羞涩平凡的外表下包藏着的是一颗如此善良又温婉的心灵,那种光彩无法遮掩,直抵人心。在这世间的感情绝少纯正分明的黑和白,更多的,往往是夹杂了些许其他的颜色,终是深浅各异,可是,灵素却是那样的纯净。   她不仅是杏林妙手,更是用毒专家,可是,无论对手如何大奸大恶,她始终都会给对方一个自新悔悟的机会。灵素是真正明白其中三昧的,所以她用的毒虽然霸道厉害,心地却比谁都要柔软温和,就如同这寒冷江湖里的阵阵暖风。   而胡斐在很久之后才明白,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人,才知道自己偶蛮干胡来的性子,也只有她,才会在紧急关头救自己性命,只有她那样的懂得自己,全心全意的为了自己,哪怕是因此丢掉了她的性命也无悔。谁说她冰雪聪明,她只是个傻丫头啊……   此刻,泪,划过了胡斐的眼角。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数年阴阳两隔,胡斐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起自己,对于灵素是爱吗?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心底的痛从没有停止过。或许情动之前,她早已潜入自己的心底……   不知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来世,自己的三生石上又会铭刻着怎样的痕迹,胡斐只道若有来世,定不再负灵素,决不会爱上其他姑娘,一定会一心一意等着她的出现。与她成为一对齐飞的雌鹰,任意遨游域广阔天地……   而胡斐的思绪便只停留在了这一刻,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的没入了茫茫雪色……   清朝末年,汪家老宅出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婴,取名汪子墨。   --------------------------------------分割线------------------------------------------   美满生活番外   民国十九年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也注定会是醉马画会忙碌而喜庆的一天,因为今天是子墨和翠屏大喜的日子。   近晚时分,天上蓦然浮现出大片五彩云朵,烟雨楼的上空形成了一幕五彩斑斓的透明璎珞,那景色简直美极了,似乎是上天送来的新婚贺礼。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是最好的婚礼,有着最完满的祝福。整夜烟雨楼都喧腾在喜庆之中,此夜不眠,灯火通明,彻夜狂欢。   新房内,明晃晃的烛光映得人眼迷醉,灵素凤冠霞帔,嫁衣披身,今夜的她是最美的新娘。   谁还言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是因为灵魂而被爱吗?   新人执手,四目相触,浓浓情意,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是欲说还休的深情,极美的爱情。爱,是埋藏在心底最珍贵的情感,不轻易宣诸于口,却是用一生的时间去见证着彼此不移的爱。   相伴着走过每个起风的清晨,绚烂的黄昏,静谧的夜晚,累了彼此依靠,倦了彼此相伴。   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时时刻刻,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五年后   清晨,杭州城外,四面环山,举目望去皆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在山脚下,只见依稀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行至半山腰处便可见到一间小巧而精致的木屋。   走到了木屋的近前,发现周围用木条围起出一个小院子,右侧种着各色的蔬果,左侧则搭了一个藤架,架上爬满了绿色的枝叶,间隙间零零落落的长着或粉或白的小花,竟成一处纳凉的绝佳地点。   木屋内则简单的摆放着床榻、食案、梳妆台和衣柜,一如普通家庭一样,虽然狭小却别有一番温馨。梳妆台上的花瓶内水养着一支并蒂莲花,看起来格外的雅致,上面甚至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水嫩欲滴。而此花被誉为爱情的象征,谕意夫妻恩爱,美满幸福。   “娘!”   “娘!”   只见两道小小的身影急冲冲的跑进里屋里,一下子便扑到了灵素的怀里,细细瞧去,可真是粉雕玉琢的一对儿娃娃,白嫩嫩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忍不住想要掐掐他们那可爱的粉颊。   灵素则是笑了笑,揉了揉一对娃娃的头顶说道:“小灵,小墨,怎么了?不是说好你们两个去画日出吗?”   “小灵肚子饿了……”女娃娃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墨画好了……”男娃娃则是骄傲的说道。   “娘,是哥哥画得太快了。”女娃娃连忙解释道。   “好了,乖,小灵不是饿了吗,咱们先去吃早饭好不好?”说着灵素便将他们带到了食案前。   “娘,爹呢?爹去哪了?”坐到了食案前,女娃娃瘪着一张小嘴问道。   “爹啊,他进城去给小灵买漂亮衣服去了呀。”   “真的?!爹爹最好了。”女娃娃又换上了一副笑颜,咯咯笑了起来。   “切!”一旁的小男孩却是睨了女孩儿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   道:“爹不在最好,这样就没人和我抢娘了。”说着便腻到了灵素的身边坐着,还带着满脸满足的笑意。   “小灵也要去挨着娘。”女娃娃也不甘示弱的挪动着一双小短腿,而且最后所幸腻到了灵素的怀里。   母子三人就在笑笑闹闹间用过了早饭,然后,便都坐到了屋外的藤架下,头顶着一片绿荫,清凉无比。而今天因为子墨不在,便由灵素教他们识字,   “娘,结婚纪念日是什么?”在休息的空当,男娃娃好奇的问道。   “就是成婚的日子呀。”   “哦……那纪念日礼物是什么呢?”   “看来小墨是不想帮爹爹保守秘密哦。”灵素笑了笑说道。   “娘你怎么知道?”说完王小墨便以崇拜的眼神望向灵素,他就知道娘最最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   这就是灵素的生活,最平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是有了爱人、儿女相伴,所以她是幸福的。   这时的山脚下,子墨正在上山的路上,手上抱着一幅刚刚装裱好的画,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脚下的步伐不断的加快,因他想尽快回到家去。   而他手中的那幅画,是要作为周年礼物送给屏儿的,他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只见那幅画上,勾画着一名女子纤细的背影,正是子墨的那副“背影”,不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副了,因为在那女子的身旁又添上了一道男子的背影。   二人双手相执,画面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而且依稀让人感应到了一抹幸福的味道,心生艳羡。   阳光斜射,洒落在画面上一抹阳光,增添了一抹亮色,照映在落款之处,那里正有两行蝇头小楷,只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nd.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锦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